74

在大戰前夕,雙方要求交換人質。

原本被關在煉魔堂的該是白雲闊和雪嫣,被雲頂之巅挾持的該是青龍自己。而玄武才不在乎青龍是死是活,他欣賞白雲闊的為人,和白虎商量了之後直接把白雲闊放了,至于後來是什麽下場,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白虎也有份被抓,玄武的行動就受了限制,比如他私自放了白雲闊,那麽被雲頂之巅當做人質的白虎,能不能完璧歸趙?

有了顧慮,玄武就不敢貿然行動。

而風璃也沒閑着,經過多年研究,她參破了共生術的弱點,找到了解除方法。她有把握将白雲闊二人放出來,奈何她一個代理尊上的身份,仙魔大戰在即,整個焚血宮忙的焦頭爛額,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她根本無從下手。

商量來商量去,最終還是采取了戰場上交換人質的方法,可以保護風璃的卧底身份,就這麽定了。

以不歸河為界,仙道百家修士齊聚一堂。

以雲頂之巅為首,各大仙門名宗均有參與,傾巢而出,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修士,天上飛的地下跑的,密密麻麻,比那仙道大會還要熱鬧。

天明劍宗、聽音閣、淨光寺、清心庵、尹家堡洛家莊、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比如那天鑒司的柯子真,按理來說修真界的事兒,跟他們凡界是半毛錢關系沒有,偏偏柯子真是個武癡,知道這裏可以同高手對決,便不請自來了。

舒烨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獨自感嘆道:“瑤山一別,近十年再見,也不知霜月君是否安好。”

雪嫣跟在他身邊多年,比起這些陌生人群,還是對舒烨更親近些:“舒哥哥別擔心,他們肯定沒事的。”

若是以前,那刁蠻公主病的端木翎肯定吆五喝六的使喚這個,招呼那個;如今她悶聲不吭,一身傲嬌氣蕩然無存,就規規矩矩的跟在端木硯身邊,安靜的像只兔子。

事實證明,這九年的歲月,讓整個天明劍宗的聲譽盡毀,昔日桀骜不馴的門下弟子被天下悠悠之口噴的狗血淋頭,一只只自命不凡的鳳凰都變成了被暴雨淋的瘟雞,龜縮着腦袋,再難提起精神。

像是這種群聚的場合,更免不了被戳着脊梁骨指指點點,端木翎好面子,強忍着撐了一會兒,終于忍無可忍,躲回營帳內不敢出來了。

三日後,雙方約定的時間到了。

端木翎縱使不願抛頭露面丢人現眼,卻還是忍不住擠進人群,用巨大的兜帽遮住臉,偷偷的朝不歸河對岸望去。

魔修群起,在不知不覺間遍布山林,他們以焚血宮為首,魔界其他門派為輔,共同參與千年難見的仙魔大戰,甭管是為了捍衛領土還是純粹湊熱鬧,至少在此時此刻,修真界修士齊聚,森羅萬象。

血千綢在出關之前還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他頭戴玉冠,三千墨發随意的披在身後,随着狂風呼嘯,獵獵飛舞。他坐在玄色鑲金龍的寶座之上,如蔥根的細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金龍,勾唇,語笑嫣然:“老頭子,好久不見啊!”

被稱之為老頭子的明月霄肅立在不歸河畔,一聲藏青色道袍肅穆莊重,目光冰冷似霜,他朝後招了招手,立即有兩個弟子将白虎和青龍押了上來。

血千綢極富媚态的勾了勾手指,玄武帶着白雲闊和花雨霁從人群中走出,朝血千綢點了點頭,然後情不自禁的望向白虎。

血千綢道:“明掌門,您這寶貝徒弟本尊可是半根毫毛也沒動,不知道本尊的孩兒們,您可費心招待了?”

明月霄只冷着臉說了四個字:“原物奉還。”

血千綢的目光冷了一度:“為避免城府頗深的明掌門對他們動手腳,本尊覺得,還是先驗驗貨吧?”

明月霄沒有反對,他給路一之遞了個眼神,路一之心領意會,飛身越過不歸河,面對琳琅滿目的魔修,縱使他知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還是免不了心裏犯怵。

花雨霁身着酒紅色和霜白色相間的交領錦衣,黑金色發帶束發,唇邊溢出似有若無的笑意,魔氣內斂,整個人的氣質介于一種暗魅傲然和肆意輕佻之間。

他旁若無人似的望着烏雲飄蕩的天空,目光下移,輕飄飄的落到血千綢身上:“在焚血宮白吃白喝了九年,真不好意思。”

血千綢似笑非笑:“客氣,若覺得焚血宮的吃食合你胃口,歡迎再來。”

路一之打了個哆嗦,再看向白雲闊,一身白色錦袍勝雪清華,出落的纖塵不染,他的眉頭微緊,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隐藏着波濤洶湧,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顯得心事重重。

路一之心驚肉跳,下意識以為白雲闊遭人暗算,便用“搜魂符”先檢查了白雲闊。

血千綢的目光瞥了眼身旁的玄武,譏笑道:“瞧你急的?去吧。”

話落的瞬間,玄武急不可耐的飛向了對岸,急匆匆的跑到白虎面前,将他裏裏外外檢查了三遍,才遲遲想起青龍那號人。

最終,雙方使者舉手道:“并無暗咒。”

明月霄沉甸甸的面色有了些許緩和:“血宮主手下如此幹淨,難得。”

雙方換人,花雨霁和白雲闊先後登上小船,路一之釋放真元,驅動小船自行前駛。

花雨霁用餘光瞄了眼漸行漸遠的血千綢,沒型沒款的往白雲闊肩上一靠:“魔修被仙道贖身,我真是沾了白兄的光啊!”

白雲闊沒有回話,而是眼也不眨的深深看着他。

花雨霁被看的渾身發毛:“我臉上有東西?”

白雲闊收回視線,望向前方的一衆仙道修士,低聲道:“若雙方打起來,師哥站哪邊?”

花雨霁沒有回答他的如果,而是反問道:“這兩天你都精神恍惚的,有心事?”

不等白雲闊回答,突然一道冷箭射過來,他心中警鈴大作,一把拽過路一之的同時,反手抓住那支冷箭,無需弓弩,只輕輕揮手扔出去,那冷箭便攜風雷之勢,僅在剎那間要了河對岸一個魔修的命!

雙方本就虎視眈眈,醞釀多年的大戰只需一個導火索,便轟然炸開。

血千綢一聲令下,十方舵主率領魔修群衆一擁而上。

仙道這邊也不甘示弱,在明月霄的指令下紛紛穿過不歸河,提劍迎難而上!

瞬息之間,仙魔混戰,就此爆發。

修士們前仆後繼,法陣一個接着一個的啓動,咒術漫天亂飛,群魔狂舞,百獸嘶鳴。

聽音閣分為兩種派系,一個主戰,一個主和;眼下分為兩撥,以謝明珠領隊,大肆演奏“餘音繞梁”,具有攻擊性的音律可以大殺四方。另一波則是以舒烨為首,彈奏“神籁自韻”,使得聞者落淚,聽者死心。

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淨光寺方丈也到了,法號釋緣,他身披袈裟,鬓髪皆白,左手一串念珠,右手一把禪杖,道法高深,朝那聽音閣閣主稱贊道:“果然不俗,叫老衲大開眼界。”

程聽音一身青衣,頭戴白玉冠,淡雅脫俗,他笑容可掬的說:“魔修的天敵還是佛修,要一舉擊潰焚血宮,還需仰仗淨光寺。”

淨光寺的佛修們早已布陣,八大執事養精蓄銳,連同四大班首大擺羅漢陣,聽從悟念指令,抵擋一衆魔修。

“多年不見,長本事了。”血千綢化作一團魔光,朝那羅漢陣俯沖而去——

魔氣呈摧枯拉朽之勢席卷殘雲,罡風呈鬥狀沖入九霄,瞬間将那些佛修攪入其中,修為低的金丹爆裂,修為高的內府混亂,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明月霄手持佩劍秋思穿雲而上,數道劍招,大破血千綢的招數。

面對背後殺氣逼人的明月霄,血千綢并不急着應對,他一身魔氣沖天,右手五指大張,數百道血線争先恐後的朝釋緣殺去,他再散出一道魔霧,瞬間撂倒一片下方混戰的修士。

釋緣站在原地不動,他雙手合十,慈眉善目的念叨:“阿彌陀佛,血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金光擴散,在釋緣面前凝聚成一口金鐘,“咚”的一聲,強烈的氣壓朝四面八方碾壓而去,大乘期的佛修大放神威,方圓百裏的魔修沒有一個不受其影響,只覺內府翻騰,真元逆流,眼前黑一陣白一陣。

好在花雨霁躲得遠,他現在的身份比較尴尬,也特別特殊。說是魔修吧,但仙道在得知了一系列真相之後,已經不像當初那樣對他喊打喊殺了,這回明月霄主張交換人質,各大門派竟也沒有反對之音。

所以,這就造成了一個讓花雨霁哭笑不得的場面。

仙道修士沒有一個人攻擊他,因為對于他們來說,花雨霁還是晴空公子,有那麽真正的魔修都殺不過來,實在沒空管他這個又黑又白亦正亦邪的人物。

而魔道那邊就更簡單了,他們只憑氣息殺人,只要修的不是鬼道,一律殺殺殺殺殺,所以同為魔修的花雨霁很輕松的就被忽略了。

別出生面的“仙魔兩道通吃”,花雨霁覺得他比較适合當裁判。

就是有一點讓花雨霁不太明白,某人好像一個沒斷奶的孩子,走哪兒跟哪兒,一會兒見不着就子哇亂叫。

這不,花雨霁剛被人群沖散,白雲闊就心急火燎的攆上來,一把鉗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齒的喊道:“不許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外!”

“為什麽?”花雨霁很不理解,可惜白雲闊沒空回答他。

青龍在掃蕩一片仙道修士後,一眼看中了白雲闊,他視這小子為眼中釘肉中刺,他怨恨所有天賦高的修士。對他來說,這是上天的不公平,憑什麽自己苦苦修行千年猜得到的成就,而別人僅用了短短百年就輕松達到。

“去死吧!”青龍怒極,勢必要殺死白雲闊不罷休。

而白雲闊被魔修圍攻,花雨霁也不可能幹看着,偶爾揮手相助,叫別的魔修看見了,立即将他視作“鬼道叛徒”,一并殺之!

血千綢的冥鎖讓無數修士血濺當場,幸虧有明月霄一直拖着,再加上釋緣方丈的輔助,總算将大乘期滿貫的血千綢困住了。

就在明月霄準備一舉重創血千綢之時,真元的突然凝澀叫他猝不及防,他身形一頓,僅僅剎那間的失誤,便給了血千綢喘息的機會,他甩出冥鎖,幻化千萬血線,無數修士被活生生分屍,飛濺的鮮血落了滿地,明月霄和釋緣及時退開,卻還是被冥鎖的餘威波及。

血千綢嗆出一口血,冷笑道:“二位可還吃得消?”

釋緣憂心忡忡:“明掌門。”

明月霄擺手,示意無礙,他回頭看向血千綢:“你斷了西方地域靈脈?”

血千綢笑道:“沒錯,西方主昆侖玉山,你們雲頂之巅首當其沖,感覺如何?”說着,又邪魅的看向釋緣,“西方也關乎極樂如來,夠你們這群佛修吃一壺的。”

白虎加上玄武大殺四方,十方舵主乘勝追擊!

明月霄小心謹慎再謹慎,他用最短的時間想明白了這回事:“雲頂之巅,有你的人?”

血千綢笑意森森,秀美的眸子俯視下方混戰,一眼鎖定那反手重傷邊野的修士:“洛恒,等仙魔大戰結束,本尊給你記頭功。”

“邊公子!”路一之大驚失色,趕緊跑過去護住邊野,并釋放真元療傷。

盡管明月霄早有猜測,卻還是被驚到了:“他是洛家莊的人,血千綢,你這條線埋得夠深。”

血千綢:“多謝誇獎。”

身為洛恒師父的貪狼長老差點被氣吐血!

這小子居然是血千綢的內鬼!

藏的可夠深的啊,平時表現的飛揚跋扈自命不凡,從進入雲頂之巅第一天起就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桀骜不馴,對花雨霁尤其是喊打喊殺。

試想,這麽高調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是奸細?奸細的作風,不該是低調行事,讓別人忽略自己,在暗中行動才能潛伏下去嗎?惹人注目,就等同于暴露。

可洛恒反其道而行,竟将大家都騙了!

洛家莊簡直顏面掃地,洛維氣的破口大罵:“大表哥,你奶奶個熊!你居然投靠血千綢!”

幾乎沒什麽存在感的洛原也罵道:“你不配姓洛!”

地域靈脈被毀,若是平時倒是沒什麽影響,可在這種殺戮四起的混戰局面,這就關乎着運勢的問題,戰場之上,運氣何其重要?沒有了好運的護佑,只能連連敗退,節節死傷。

青龍做法,卷起不歸河百尺巨浪,也不管河對岸是仙道修士還是魔道修士,反正就一鼓作氣呼過去——弱水之下,安有完卵。

白雲闊飛身直上,揮手立下一道半球形結界,弱水如飛瀑,傾瀉而下。

險些命喪弱水之下的修士一陣心悸,他們面面相觑,紛紛朝白雲闊躬身致謝。

就在這時,風向逆行,飛濺的弱水朝反方向朝青龍撲去,青龍大驚失色,虧他早有防備禦風而逃。

形勢瞬息萬變,被斷了地域靈脈的白雲闊怎會有這等運氣?

青龍看向血千綢,血千綢心中大震,下意識回頭望向姍姍來遲的風璃,剎那之間,一切不言而喻。

還真是……血千綢唇邊溢出的笑容有些許破碎,也有些釋然,他轉頭看向明月霄:“你能安插卧底,本尊就不能暗藏細作了?”

青龍眼中殺意四起,罵道:“養不熟的表子。”

風璃禦風而來,龍骨鞭肆意揮舞,真元獵獵,剎那間要了周遭三十幾個魔修的性命。她走到明月霄面前,摘下面紗,褪去黑袍,露出她一身潔白無垢的霓裳羽衣,單膝跪地道:“武曲長老門下記名弟子風璃,拜見掌門。”

遠處奮戰的武曲長老抓到空隙,連跑帶颠的過來,氣喘籲籲的說:“什麽記名弟子,當年為了保護她身份才不敢大肆舉辦拜師禮,現在任務完成,風璃就是我親傳弟子了!”

說着,親切的将風璃扶起來:“好孩子,多虧你及時斷了焚血宮的地域靈脈,不然雲頂之巅的損失慘重啊!”

遠處,及時找到花雨霁并狠狠抓住的白雲闊,碰巧聽到了那邊的動靜,他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她……”

花雨霁:“雲頂之巅的暗樁。”

白雲闊點頭,頗有些意外,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本該出現的詫異,同情,亢奮,激動,喜悅,甚至愛慕,全都沒有。

白虎殺出重圍,氣的抓狂:“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什麽效忠尊上,什麽效忠焚血宮,嘴上說的好聽,就是個陰險卑鄙的混蛋!尊上也是,明明對她有所懷疑卻無動于衷,活該被騙,活該将自己這點家當全賠進去!”

玄武拉住快要氣冒煙的白虎,示意他冷靜。可惜白虎火氣上頭,根本冷靜不下來,身邊盡是些蝦兵蟹将,殺起來一點都沒有成就感,還有那些聽音閣的混賬玩意,吹拉彈唱攪和得人心煩!

混亂之中,白虎一眼看中遠處的白雲闊,他當場眼前一亮:“他在那邊,玄武,趕緊跟我去宰了他!”

玄武一把拽住白虎,用力搖頭。

白虎火氣旺:“你拉我幹什麽?”

忙着應敵的玄武可沒時間寫字,只能用搖頭來宣告自己內心的抗拒,白虎氣急攻心,嚷道:“尊上要殺他,我必須得殺,你要是不想的話,行吧,那我自己去!”

應付青龍的白雲闊自然無暇顧及白虎,這對白虎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手握短劍,照着白雲闊背後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赤色劍芒迎面打過來,白虎猝不及防,險些被那道劍鋒削掉腦袋,多虧他一向謹慎,顧腦袋也顧屁股,及時躲閃,轉頭一看,一口血湧上咽喉,不上不下卡的難受。

“花雨霁你大爺的!”白虎氣急攻心的吼道,“你還是不是魔修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邊的?”

花雨霁左手拿着劍鞘,右手收回虹銷劍,一臉無辜的聳聳肩:“我哪邊也不是啊!”

兩個焚血宮的弟子試圖背後偷襲,花雨霁長劍一掃,将那些人擊出百丈遠,其中就有焚血宮的舵主。

他撫着心口起身,恨恨的抹了把嘴邊鮮血,怒極控訴道:“身為魔修,你居然幫着仙道!”

“想什麽呢?”花雨霁目光內斂,虹銷劍殺氣如鋒,“我幫的是白雲闊,什麽這道那道的。”

舵主氣的呼吸困難,白雲闊是仙道,仙道修士不會傷他,只有魔道會傷他,所以花雨霁攻擊魔修,說來說去,不還是特麽向着仙道嗎?

青龍退居後方,早已準備妥當的舵主頂上,三個舵主合力列下大陣,将白雲闊在內的三千修士全部鎖在裏面。

“絕元法陣,你霜月君就是陣眼,有能耐的,你就一對三千把他們全殺了啊!”一舵主笑的得意洋洋,“不然,你們三千修士單挑他霜月君一個也行,快點吧,要不了一炷香,你們的真元被吸幹就活不了喽!”

端木翎沒想到自己離這麽遠也會被波及,她朝白雲闊跑去,低聲詢問:“怎麽辦?”

舒烨拿着洞簫跟上,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一舵主:“擒賊先擒王。”

白雲闊心領意會:“有勞。”

舒烨一曲簫聲吹得三個舵主是淚流滿面,就差看破紅塵畏罪自殺了。白雲闊趁此機會,從內揮劍硬闖。

絕元法陣被稱之為惡陣,因為守住陣眼的就是被困在陣內的本人,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從外破陣,從內沖突無疑是自殺。可惜花雨霁被白虎玄武以及數百魔修拖住,暫時過不去,而絕元法陣內千鈞一發,那三千修士不排除剛剛築基的,根本堅持不了一時片刻。

再沒有援軍的情況下,白雲闊只能硬闖。

唯一欣慰的是,焚血宮無人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因此破陣的反噬也大打折扣。

以清泉劍訣破陣,群山轟鳴,白雲闊只覺神魂激蕩,來不及檢查哪裏有破損,因為天空忽然炸響的一道驚雷,讓白雲闊內府動蕩,渾身的靈脈陣陣刺痛。

他下意識擡起頭望去天空。

連續十天的激戰,蒼雲之中飄蕩着無數冤魂祟鬼,那條流動的不歸河早已被鮮血染得猩紅,原本的叢山峻嶺被夷為平地,原本的森林樹海被魂火吞噬成了不毛之地。

狂風呼嘯,雷雲翻滾,天地間一片血紅之色。突然,一道閃電劈空,天空如同一面破碎的鏡子,以閃電為中心,觸目驚心的裂痕朝四周擴散,形狀如同蜘蛛網,鋪天蓋地!

衆人驚愕悚然,只見那妖紫色的電光霹靂而下,又在途中分裂成數道,那電光所指之人,正是白雲闊。

花雨霁震驚失色:“天劫!?”

白雲闊避無可避,唯有持劍迎着雷劫而上!

衆人失聲驚呼:“霜月君!”

紫電晃得九霄亮如白晝,以天為槌,地為鼓,憤然一擊!

白雲闊禦風落回地面,他大口喘着氣,罡風撕裂他的袖袍,肉眼可見的靛青色電流在他右臂上竄動。沒有休息的機會,第二道天雷如約而至——

“雲闊!”明月霄丢下血千綢不管,放出秋思,破空而上,協助白雲闊抵上第二道雷劫。

未等喘息,第三道四道五道一并沖下,花雨霁飛身而去,趕在白雲闊之前,人劍合一,将護體真元盡數推送出去,迎着三道天雷,正面沖擊!

“師哥!”白雲闊一顆心恨不得摔碎了,在一道赤光從雲間沖出,穩健落回地面之時,白雲闊的五髒六腑還是麻的,根本不敢喘氣。

花雨霁回頭遞給他一個無比輕松的眼神,寬慰道:“大乘期天劫嘛,我特別有經驗。”

白雲闊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過去。

花雨霁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可能大概也許應該會挨罵,忙湊過去賣個乖:“我當年天劫是九百九十九道,你這個充其量就九十九道,小菜一碟。”

白雲闊想把他推開,花雨霁卻突然正色起來:“留神!”

醞釀多時的雷劫再一次爆發了,花雨霁攜白雲闊一并沖上,雷聲滾滾,震耳欲聾!方圓千裏地面嗡動,山巒坍塌,河川倒流!修士們被罡風氣浪吹散出去,無人能靠近分毫!

文曲長老忙着救治傷員,大聲喊道:“多少道了?”

貪狼長老:“三十七。”

“轟隆隆”的雷鳴,霹靂閃電,恨不得将整個天空撕裂!

武曲長老:“現在是五十道!”

遠處設下結界保護自己和天明劍宗弟子的端木硯,望着密密麻麻的天雷,背脊升起一層冷汗:“最後一下。”

烏雲遮日,天地一片漆黑,突然炸裂的四十九道雷劫,爆出刺目的華光,遍布天際,照着那不可一世的人類劈去!

白雲闊的第一反應不是怼天劫,而是一掌将花雨霁推出去,于混亂之中朝庚辰喊道:“接着!”

已經做好準備共同面對天劫的花雨霁猝不及防:“白雲闊!”

層雲裹着雷電,上至九霄,下貫地府,轟然相撞,夾在中間的白雲闊渺小的如同風雨中一株孤立無援的小草。

修士修行,每上一個境界就是在死亡線上走一遭,随着境界越高,天劫也就越兇悍。多少傲行六界的修士死于天劫,多少大能苦其一生卻在此止步。

哪怕成了仙家,可對于天道來說也是蝼蟻,更何況渺小的人類。

花雨霁不知道是什麽心情,回想自己當年大乘期天劫,天明劍宗兩千亡魂的血債化作了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兇煞可怖,猶如世界末日!

比起這九十九道天劫,似乎是小巫見大巫了,而花雨霁對白雲闊也有信心,他不覺得白雲闊會應付不來,只是……難以控制擔心害怕罷了。

擔心害怕?

這個念頭猶如雷電在花雨霁腦中一閃而過,他有些猝不及防,有些心驚膽戰。

擔心害怕,從何而起?他一直畏懼着白雲闊的存在不是嗎?因為他是主角,因為自己害過他,所以擔心白雲闊的報複。

若白雲闊真的出了什麽事兒,自己不就“自由”了嗎?

究竟是從何時起,這個“擔心”和“害怕”變了味道?

孤風席卷殘雲,濃霧之中,那人裹着一身焦土,緩緩站了起來。

天劫過後,短暫的死寂,無論是仙道還是魔道,都本能的望向了他。

數萬修士,無一不驚。

修真界萬年難遇,大乘期一層,年僅修齡八十六。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42165199扔了1個地雷】

感謝追更哦,群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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