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挫敗】
屋子裏很安靜,除了芮安有些粗魯的吃飯聲,基本上沒有任何聲音,他擡頭看了看坐在對面的男人,到現在還有些驚訝。
看得出這個男人已經很餓了,剛才一進屋子就狼吞虎咽的喝了兩杯水的人被好心泛濫的芮安給留下來吃早餐了,芮安把昨天的剩飯給炒了一下,又拌了個涼菜,就這麽簡單的飯菜,那人似乎也吃的很香,雖然一開始确實出現了些許微妙的嫌棄。
芮安吃飯的空檔不停的瞄着對面的人,多年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應該不是單純的走丢,但問題是他之前嘗試的疑問都被赤/裸/裸的無視了。他從心底的覺得這個男人有些麻煩,那人既不是啞巴也不是聾子,就是單純的不想理會他罷了。
不過,看得出那人的教養很好,即便很餓也吃的很優雅,尤其是拿筷子的方式,非常的好看,雖然指甲有些長也有些髒。但是,這就讓芮安更加無法理解,這樣的人怎麽就破衣爛衫的流落街頭了呢?看上去并不像在外面流浪很久的人,雖然很髒但也都是短時間造成的,尤其那口牙,怎麽看都還是很白。
芮安幾乎發動了所有的腦細胞來想,他這麽費盡心思就怪那個男人什麽都不說。
芮安平時吃飯很快,等他吃完的時候那人并沒有停下來,芮安就借此毫不保留的上下打量着那人,直到那人放下了筷子他也沒有任何動靜,他在心裏想着,那人水也喝了飯也吃了,大概是要走了。
然而,那個男人酒足飯飽之後眼睛都沒擡一下,甚至連道謝都沒有,他就直接站起來四處巡看了一圈,終于在這50平不到的房子裏找到了看起來還算軟的沙發,然後邁着步子走過去拽起平時芮安小憩時蓋的毛毯,把自己完全陷進沙發裏,蒙上腦袋就睡了過去。
芮安被那人的一系列動作弄的呆愣愣的,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男人似乎不太滿意沙發短小而屈起雙腿,又似乎因為毛毯太小蓋了腦袋又露出了那雙髒腳。
一切都在芮安的掌握之外,他近乎不敢相信的走過去,拽下那人蒙着臉的毛毯,語氣不太好了,“我說你當這是你家還是旅館了?在這睡覺你跟我說聲啊。”
被突然吵醒的人睜開眼睛,琥珀色的雙眸盯着芮安,眼神裏帶了煩躁,“我很困。”
“……”
得,一句話讓芮安噎住了,這就算是打招呼了吧?不過,“你要睡覺可以,你能去洗個澡嗎?你看你這雙腳……”
芮安絮叨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那人明顯不耐煩的轉了個身,完全不想再多聽一句話的樣子。
“我也很困!”芮安咬牙嘟囔一句,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沒有換下的衣服心裏更煩了。
強忍着困意把碗洗了,又随便沖了個澡終于躺在床上的芮安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他還沒忘把卧室門反鎖,為數不多的重要物件都在卧室,要是那人化身白眼兒狼把家裏翻一遍也是說不準的事兒。一切都準備就緒,芮安終于安心睡過去,睡着之前還在想,等醒了之後一定把那小子送到局裏去……
想是這麽想,等芮安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他習慣醒了之後翻一翻手機,想着下次值班是明天早上八點,他也沒着急,索性看看新聞,新聞上基本都是關于淩晨那場大雪造成的交通不便和提醒市民注意保暖之類無關痛癢的話題。
結果新聞剛看了幾條他就坐了起來,頂着睡的亂七八糟的腦袋披着外套就跑出了房間,待看到窩在沙發裏那個身影的時候這才安下心來,他放輕步子走過去,不知怎地突然覺得懷疑這人是個小偷也是他疑心重了。
不過,都這個時間了,看來得明天上班的時候再把人帶到局裏了。芮安這麽想着決定也不去打擾那人,洗洗涮涮準備了簡單的吃食坐在桌子上準備吃飯,平日裏他都是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這安安靜靜的總覺得少了什麽,他幹脆把飯菜搬到沙發前面的茶幾上,坐在毛毯上這才一邊看着電視劇一邊吃起來。
那人睡的很死,電視聲音不小,芮安也沒刻意放輕動作,洗碗的時候甚至還把碗弄的咣當直響,但是那人一點兒醒的跡象都沒有,好幾次芮安都懷疑那人是不是睡死過去,結果走過去發現那人還保持着蓋着腦袋的睡覺方式,貼近了也聽得到細微的呼吸聲。芮安幹脆就不刻意放輕動作,吃了飯又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前的茶幾邊喝着熱茶看着電視。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芮安收到了苗正的短信,說是吃了藥睡了一覺肚子就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可以正常上班,芮安回了句‘注意休息’就接着看電視了。
期間,那人一次都沒有醒過,睡的特別沉,這讓芮安懷疑,那人應該是很久沒有合過眼了,困到連去廁所都省下了。
——————
第二天芮安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一股不屬于這個屋子的臭氣熏醒的,他猛地睜開眼睛聲音一下卡在了喉嚨,因為眼前的景象太有沖擊性。
芮安用了很長時間才想起昨天晚上粗心大意忘記把門反鎖了,而那個人已經醒了過來并且就站在他的床前,不再佝偻的高大身板直直的站着,沒有低頭僅僅是視線俯視着他的那雙琥珀色眼眸裏透着清明,但是那身髒亂不堪的衣服散發出來的臭味兒再隔了一天的早上顯得更加刺鼻,不然也不會熏得芮安在睡夢中驚醒。
芮安抓了抓頭發,驚魂未定的開口:“最起碼,你進別人屋子要先敲門啊你。”
“我餓了。”
那人說完就出去了,像交代傭人一樣丢下這麽一句類似命令的話,芮安長嘆一口氣,抓起旁邊的手機一天才早上六點多。
芮安下床之前還是不放心的檢查了一下卧室的櫃子,發現并沒有不妥之後這才走出房間,只見那人坐在餐桌前,已經開始準備飯端到他面前了。
芮安皺了皺眉,返回卧室掏出早就不穿的運動服和一條之前新買的內褲扔到那人面前,“浴室櫃的抽屜裏有新牙刷,麻煩你去洗個澡。”
那人擡頭,眼神裏閃過麻煩,“我要先吃飯。”
“聞着你這身臭味兒我實在難以下咽。”
那人并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動怒,相反竟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完全不為所動,看來先填飽肚子才是正題。
“你要是不洗澡,我就不做飯!”芮安的耐心用完了,他現在腦海裏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的場面,仿佛被男人躺在身子下面的垃圾都現了形在他眼前晃悠,就算芮安沒有潔癖,他也忍到常人不能忍的底線了。
男人似乎在做最後的掙紮,在看到芮安沒有一絲退讓之後終于抓起衣服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門一關,芮安馬上拿起抹布把剛才那人坐過的凳子和桌子統統擦了一遍,這才開始做飯。
芮安基本都是白班的時候才會買菜,眼下家裏也沒什麽可做的,他随便煮了挂面,又在冰箱裏翻出兩個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雞蛋給加了進去,然後平均分成兩份裝在大碗裏算是做完了簡單的早餐。
芮安做飯并不是很快,等他都完事了那個男人也沒有出來,芮安心想着洗手間的下水道別堵了,畢竟那個男人看上去非常的髒。這麽想着洗手間的門被拉開了,年久失修的拉門每次拉開都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男人似乎還不習慣這種讓人耳朵發刺的聲音,在門卡住的同時猛力把門給徹底推開了,咣當一聲芮安都懷疑門是不是被摔壞了。
芮安有些煩躁的走過去,拉了兩下拉門果然卡在那裏不動了,“你就不能輕點兒嗎……”
抱怨的話竟然不是問號結尾,芮安擡頭對上那雙視線的時候确實是驚訝的,他與那個男人隔了一個門的距離,而他似乎感受到了迎面的春風,吹的他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這是身為男人的他都覺得非常陽光的線條,肌肉勻稱的身子有着健康的淺麥色,芮安的視線不自覺的順着還躺着水滴的胸肌看到了那人可以稱得上性感的鎖骨和喉結,芮安并不矮,去年體檢的時候還在174公分,而當他看向那人的雙眼時,頭仰的角度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開始縮水了。
琥珀色的雙眸一瞬不瞬的回視着他,芮安有些尴尬的輕咳一聲,手不自然的推了兩下已經拉不出來的拉門,“洗完就吃飯。”
說完芮安就先去了飯桌前,用筷子攪拌兩下已經有些發粘的面,視線卻還停留在那個男人的臉上,大概是洗去了一臉的髒污,此時看起來竟意外的年輕,就是走路的樣子有些奇怪。
此時芮安才發現,自己那套已經不穿多年的運動服褲子穿在那個人身上實在是太小了,根本提不高的褲腰卡在男人的腰下,露出些許人魚線,竟有種意外的美感,褲腿也別扭的成了八分褲,這種類似炫耀身材的穿法讓芮安有些莫名的挫敗感。
男人随意擦了擦頭發,大概是太餓了也沒擦幹,直接坐下來吃飯了。芮安沒有吹頭發的習慣,家裏也不會備那種麻煩的東西,而男人的頭發似乎因為很久沒有修剪格外的長,男人低頭吃飯的時候,過長的劉海遮住了眉眼,他幹脆把頭發都背了過去,這下把五官完全都露了出來。
芮安瞄了幾眼,确實是個挺帥氣剛毅的小夥子,就是嘴邊的胡渣有些礙眼,啊,芮安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平時用的次數很少,所以剃須刀都放在浴室櫃的最上面,男人大概是沒找到所以幹脆就沒刮。
依然是芮安先吃完的飯,吃完他把碗扔進洗碗槽裏就去洗漱了,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浴室會變的很亂,結果意外的并不是很髒,髒衣服那人都直接仍進了垃圾桶,包括之前男人穿的一條黑色內褲,一只用過的新牙刷也完好的放在洗臉臺上,還放着一條怎麽看都很熟悉的白色內褲。
芮安抓起內褲,腦海裏突然出現男人剛才些許別扭的走路方式,他猛地反應過來,瞬間沖出洗手間朝着還吃飯的男人不敢相信的疑問:“你沒穿內褲?”
男人有條不紊的咽下嘴裏的面條,緩慢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然而并沒有說什麽,就又轉過頭繼續吃面了。
芮安有些啼笑皆非的追問:“你不難受嗎?”
全完不顧芮安抓着內褲歪着頭疑問的滑稽動作,男人扒進最後的面條還把湯都喝進去,之後才站起身穿起挂在椅子上的運動服外套,“太小了。”
低沉的聲音響在安靜的50平屋子裏顯得格外的震撼,這三個字瞬間化作了冰箭,朝着同樣身為男人的芮安狠狠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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