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關系】
三月初,天氣開始回溫了,不再是零下的白天,芮安脫掉了厚重的大衣,換上了短外套,雖說都是制服,不過這樣看起來要更精練的多。
作為最底層的巡警,芮安的每一天都很忙碌,處理不完的繁雜小事或者牽扯到特警刑警的大事件,當然,也有偶爾閑到聽苗正講訴自己的愛情追擊戰,更有時候吃午飯都是奢侈的,但芮安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充實過。
他開始期待回家,開始覺得家裏的飯無比美味,也開始在兩人同時休息的時候出現緊張情緒。
芮安知道,他的變化,是因為大黃。
大概是從上個月在酒吧發生的事情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發生了改變,一開始的時候芮安還有些尴尬,但大黃并沒有什麽明顯的改變,慢慢的芮安也就欣然接受了。
只是,他們開始偶爾接吻了,當然主動的依然是大黃,有時候是在早飯後,有時候是在兩人一起看電視的時候,接吻的時間長短基本取決于芮安能堅持多久,但除了接吻後的短短相擁就再也沒有其他的進展了,芮安總覺得他和大黃之間還少了什麽。
他們之間沒有關于愛情的話題,暧昧的語言也很少,而兩個人直接就越過底線接吻了,那到底是為什麽會被彼此吸引而進行這麽親密的舉動呢?
絞盡腦汁想了很久,芮安才發覺,他和大黃之間,少了一層關系。
一層可以名正言順相擁接吻的戀愛關系。
想通的時候芮安自己都捏了把汗,他不知道自己對大黃到底能不能稱得上是戀愛,他沒有苗正遇到方紅時的心花怒放,也沒有主動詢問大黃的勇氣,可他又不能否認對大黃的上心和在意,他覺得他這種人骨子裏就缺少激/情,就像他在單戀那個人的時候一樣,隐藏的久了,他都忘記了什麽才叫怦然心動。
可是,這些東西都浮上水面的同時,芮安就有些畏縮了,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心如刀割,于是他開始下意識的躲避大黃,下意識的逃避這些糾結。
他覺得他的決定是對的,大黃是個失憶的人,一個記不起從前的人,他的感情又怎麽可能有所保證呢?
其實,芮安并不知道,他這樣找借口模糊感情,最重要的原因是在他的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再對任何人動心。還有就是連芮安自己都不曾發覺的,那道困在他心口的鐵鎖,早就鏽死在7年前的那個夏天。
自此,芮安又變回了從前的芮安,幽默沉穩,連脾氣都沒了,更不要說接吻了。
再被拒絕了幾次之後,大黃開始疑惑,但每次芮安都笑着轉移話題,他說:‘要親就去親年輕漂亮的姑娘吧,親我這種大叔你是不是腦袋秀逗了?’
對此,大黃也僅僅是表情複雜的看着他,然後選擇沉默。
芮安看不透大黃眼中的意味,但他肯定的是,大黃和他不一樣,芮安知道自己是個執着頑固的人,而大黃則是個潇灑入骨對什麽都不會深究的人。
時間并沒有随着兩人再次陷入的尴尬局面而停滞不前,直到後來大黃開始忙于不停的加班,芮安才輕松不少,但與此同時是等量的落寞。
芮安也讓自己忙起來,他開始執着于手機游戲,還讓苗正給下了不少最低限度的智力游戲,以此來消磨時間,不讓自己空閑。
直到三月中旬,連續加班的人終于得到了好幾天的休假,大黃在家裏懶了兩天,還給家裏裝了臺空調。
白班晚上八點多才到家的芮安,一進門就感受到撲面的暖意,要知道,暖氣已經快停了,供暖公司就開始糊弄,所以屋子裏是一天冷一天暖的,之前芮安還抱怨過,這麽下去非感冒不可,沒想到今天一回到家就這麽暖和,正當他想誇誇供暖公司的時候,才看到客廳的空調。
芮安說大黃這是多此一舉,反正每年都有這麽一段日子,用空調太奢侈了。
大黃并不贊同,他說夏天不用空調會死人的。
芮安眉頭一挑,怪不得不管多冷大黃都不曾像他一樣穿的那麽厚,原來那人是喜寒懼熱的體質。
但是,大黃無意中說出的話讓芮安差點兒失眠了,好在他功力深,就是很晚才睡覺而已。
那人說,夏天不用空調會死人的。
而距離夏天還有好長一段的時間。
早上起來,芮安就聞到了噴香的炸醬面味道,想着一大早就吃這麽重口的東西會不會太過了?不過他也就說說,等上桌的時候吃的比誰都多。
吃完飯了,芮安本來準備看會兒電視喝點兒茶,剛做到沙發上就看到茶幾上的兩張紙。芮安好信拿起來一看,沒想到竟是游樂場的門票。
他看了眼在洗碗的人,随口道:“你要去玩啊?”
“你也換衣服吧,這就走。”
大黃總是這樣,用芮安的話說,就是想什麽就做什麽,太任性。不過他也沒拒絕,換了衣服兩人就出去了。
芮安是想着這樣也好,已經很久沒有走出B區了,終于能活動活動筋骨暢快一下……才怪!
兩人直接打車去的,司機看了票之後就給他倆帶過來了,誰知道一下車看到的景象就把芮安弄懵了,眼前哪是什麽游樂場,這明明就是位于B區邊上的兒童游樂園!
芮安把票要過來,翻過來翻過去的終于看到游樂園的簡介,上面明明就寫了是為兒童開設的游樂園!而兩人手裏拿的正是給家長的成人票,之前芮安根本沒細看過。
“這票你哪兒買的?”
“別人給的。”
“怪不得!”芮安恨不得把票團吧團吧扔進垃圾桶,“你朋友是不是準備帶孩子來的?實在沒時間就打發給你了?”
“他沒孩子。”此時的大黃似乎并沒發覺什麽不對勁兒。
“你是不是傻,這裏是兒童游樂園,都是些孩子玩的東西,難道讓我一個大叔去坐滴滴小汽車或者旋轉小飛機?別逗了!”
大黃這才仔細看票,終于明白真相之後,眼裏不經意間劃過一絲怒意。
芮安看了看人不算多的游樂園,又看看已經擡腳往回走的人,最後跑過去拉住大黃,決然道:“既來之則安之,走!”
“可是……”
“總比浪費的好吧?進去看看也沒什麽壞處。”這麽說的芮安也是安慰自己,一群孩子玩的東西他哪裏能感興趣,不過是不想就這麽妥協罷了。
有時候面對現實要适當的妥協,不然就會像現在的芮安一樣,都走了大半個游樂園了也沒找到能玩的項目,就跟在一群孩子後面左轉右轉,差點兒就走懵了。
就在芮安準備放棄的時候,一回頭便看到了一個電子游戲廳,芮安心頭一動,拉着人就走了進去。
芮安換了些游戲幣分給大黃一半,随手拿出一個抛向了高處然後接住,樣子傲慢的說:“怎麽樣?有興趣一決高低嗎?”
大黃橫眉一挑,很明顯他很感興趣。
芮安是個保守的人,他可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而現在之所以這麽嚣張完全是因為剛才問過大黃了,大黃說了,他确實沒有玩過的印象。
芮安都想好了,他要借此挫挫這家夥的嚣張氣焰。
轉悠一圈,芮安決定先挑個投籃的熱熱身,結果當然不用說,在新兵訓練時候就經常打籃球的芮安毫無懸念的獲勝。
投了10多分鐘的籃球,芮安開始熱了,他又跑到摩托車的面前,對大黃擡了擡下巴挑釁。
大黃沒有一絲猶豫的接受了,大長腿一邁,直接跨坐上去,跟之前芮安踩着臺子上去的滑稽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芮安冷哼一聲,醋溜溜的說:“虛有其表。”
幾分鐘的激戰過後,芮安呆呆的看着出現在屏幕上的排名次序,臉上的笑容都沒了。
“虛有其表?”
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芮安不服氣的下了摩托車,指了指旁邊的賽車,揚言道:“有種試試那個?”
越挫越勇說的就是芮安這種人,再賽摩托之後兩人接連玩了賽車、跑馬、打地鼠、拳皇,結果芮安一次都沒贏過,尤其是在面對自己曾經最喜歡的拳皇面前,被KO的時候他差點兒把機子給砸了,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第一次玩。
不放棄的芮安總想找回點兒面子,他瞄了一圈兒,最終鎖定在射擊臺那邊,他站起身,又恢複了胸有成足的樣子,胳膊一掄,指向了還有人在玩的射擊臺,說:“如果那個你贏了我,以後我就叫你大哥!”
聽聽這話說的,完全沒給自己留後路。
而大黃似乎也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站起身揉了揉芮安有些汗濕的頭發說:“不要後悔啊。”
笑話一樣,如果連射擊類游戲他都輸的話,那就算他白當了這麽多年兵。
射擊臺一共就八個位置,此時都有人玩,兩人就在後面排隊等着,但芮安急躁病突然發作了,他在那些人旁邊不停的轉來轉去,像個尿急的人。
等了大概五分鐘,終于有兩個人下來了,芮安朝大黃擺了擺手,示意人過來。
投進五個游戲幣,芮安拎起道具槍,這槍做的挺沉,還有點兒真貨的意思,芮安擺弄一下,将槍抵在了右肩窩,一邊校對瞄準鏡一邊低沉道:“這一戰,賭上我的尊嚴吧!”
這款游戲是射擊打分的,牆壁裏面的架子上有分數板,分數越高的模塊越小,打落的分數越多給的獎勵也越好,如果連最低分也達不到的話自然連獎勵都沒有。
一共就20發子彈,兩人面前的分數板被自動調換新的之後,比賽瞬間就開始了。
透過瞄準鏡,芮安死死的盯着對面的模塊,從大到小,他的每一次射/擊都胸有成足,又快又準。
板塊一個不落的掉到了後面,人們開始聚集過來,但他們的議論聲和驚嘆聲已經打擾不到芮安了,他完全沉浸在射/擊的世界裏,眼中除了目标就再無其他。
直到一個身影晃過,芮安勾動扳機的手忽的停了,而瞄準鏡的那方突然就變成了一片血紅和刺耳的警笛……
“喂!”
一只大掌握住芮安依然舉着的道具槍,低沉道:“你手抖得很厲害。”
一口氣猛地沖進肺裏,芮安慌張的放下道具槍,眼前的一切又恢複了原有的色彩,而對面的牆面正閃着全中的七彩燈,和慶祝的幼稚音樂。
芮安輸了,他還有最上面的幾個高分模塊沒有打,而大黃早就全中告捷。芮安已經沒有餘地去思考輸贏的問題,也忘了問為什麽大黃的命中率這麽高,他就呆呆的被大黃領出了電子游戲廳。
外面的空氣很清新,坐在長椅上芮安慢慢的回過神,他此時才發現懷裏竟然還抱着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獅子玩偶。
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芮安看到大黃慢慢的走了過來,還遞過來一杯黑棕色的飲料。
芮安接過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原來是冰的酸梅汁,明明不算暖的天,他卻滿頭是汗,喝了幾口之後瞬間感覺舒服不少。已經恢複平常的芮安瞄到那人衣服兜裏露出的毛茸茸的東西,他伸手一拽,竟扯出一只手掌大的兔子玩偶。
芮安險些把嘴裏的酸梅汁噴出來,他好笑的問:“你藏只兔子幹嘛?”
大黃拿過兔子又塞回了兜裏,說:“這是你輸的證據。”
“……”得,再看看手裏的獅子,這八層是兩人交換了戰後的成果,這意思是只要芮安以後看到獅子玩偶,就讓芮安想起今天這賭上尊嚴的恥辱一戰?
但是,芮安并沒發火,比起這些,他更在意的是大黃會不會問他剛才發生的事,就像大黃說的,當時自己的手一定抖得不像樣。
而他又要怎麽回答呢?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為什麽會在幾年後又突然回憶起那些往事。
慵懶的靠坐在長椅上,早就喝光飲料的大黃此時正盯着面色越來越沉重的人,忽的琥珀色眸子一暗,大黃猛地攬住芮安的脖子,将人拉到面前,低聲問:“你在想什麽?”
“不,沒什麽……唔!”
唇一下被吻住了,芮安瞪圓了眼睛盯着同樣看着他的琥珀色眼眸,嘴裏闖入的是冰咖啡的苦澀,這讓芮安更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的強勢入侵。
很久沒有接過吻的芮安很快就感到沖進頭皮的酥麻,但是就在他毫無自覺的準備閉眼的時候,突然瞄到了大黃側面的人影。
芮安猛地推開大黃,在大黃又想吻過來的時候他抵住大黃指了指後面。
果然,一個看起來7、8歲的小男孩兒正舔/着棒棒糖呆呆的看着他倆,芮安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大腦完全當機了。誰知道大黃突然站起身走到小男孩兒面前,也不知道在那孩子耳邊說了什麽,那孩子突然就掉頭跑了,還一臉害怕的樣子。
芮安疑惑,“你跟他說什麽了?”
一屁股坐回原位,大黃若無其事的說:“就告訴他,再看就把他棒棒糖搶過來。”
“……”芮安目瞪口呆。
之後兩人又随便逛了一圈就回去了,實在是一趟糟糕之旅。
而對于今天芮安的情緒失控,大黃只字未提,芮安也什麽都沒說,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也或許因為芮安逃避的樣子太強烈所以大黃才選擇不問。
不管是哪一種,芮安覺得兩人現在的關系保持這樣就好,一步都不再進,也無需逼自己後退,因為他知道,回到現實的那一天總會到來,或早或晚。
這樣一來,在不久的分開之時,他自信能坦然自若的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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