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操之過急難成

話說錦城風月之地,近來有個少年,可是出盡了風頭。這少年生的好不标致,柳眉帶笑,杏目含情,打扮的又十分得體,一身绫羅,腰佩蜀繡荷包,手執描金折扇,一口官話字正腔圓,甚有皇族氣派。這少年也不避嫌,四處以趙某自稱,加上他相貌和年青時趙佶确有幾分相似,不少人真把他當王公貴族,争先侍奉巴結,教他好不飄飄然。

這落雁才到成都府不久,已有一群酒肉朋友,都是些富家子弟,其中要好的有兩個。一個姓梅名傲雪,幼落雁兩歲,乃葉決與梅谷之子,天生一頭白發,雙目視物不靈。葉決死後,留他好大一筆財産,他便以游山玩水為由,獨個兒跑到成都府去,縱情聲色,樂而忘返。另一個叫段笑天,長他約七八歲,是個标師,生的嬌小玲珑,還不比落雁高,肌肉卻頗結實。這段笑天十分懼內,在家中扮的言聽計從,悄悄積攢下來好些私房錢,都用來花天酒地。

這日他三人又相約飲花酒。笑天道:「你兩個年紀輕輕,可曉得東京城的『東堂』?」另兩人皆說不知。笑天哼了聲道:「果然見識尚淺。這東堂當年于東京城,乃紅極一時的相公堂子,聽講後來出了樁事兒,有人在裏頭尋仇,殺了個相公,害的人心惶惶,後來日漸息微。咱家少時聽的多了,還想無緣見識,怎生可惜!但天無絕人之路,近月這東堂居然在錦城重開,咱家久仰大名,也便入去見識,果然名不虛傳!真個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話間,又搭着那兩人肩膊道:「好在今日有段某,好教你倆學着狎相公,可莫要教曉徒弟,餓死師父。」傲雪道:「段兄,講的天花龍鳳,帶咱們去不就好了麽。」笑天連連應允,擁着那兩人便往風月街去。

那三個入的東堂,龜`公已認的段笑天,剛要招呼,笑天作勢叫他收聲,低聲耳語幾句,那龜`公即時轉向落雁傲雪二人,噓寒問暖了一通,着侍女領他三個去廂房。他三個甫坐下,笑天似藏不住心中怨氣,拍案呼道:「快取酒來!花名冊也拿來!今晚不戰個七八回合,咱家就不姓段!」那侍女諾了,急急離去。

落雁道:「段兄,今日為何如此煩躁?吓着人家了哩!」笑天一拍案,憤憤道:「還不是咱家婆娘!」等那兩個湊耳過來,又道:「內子是總标頭,是我師姐,本來對我愛護有加,說是歡喜我放`浪不羁,就愛照料我雲雲。成親之後,卻日日數落我,嫌我游手好閑!」此時那侍女取酒過來,笑天便為衆人斟酒,又道:「就是今日下午,我那師弟浮笙,應承幫我買紙,豈料他這厮日日神不守舍,一點芝麻綠豆事兒,居然也敢做錯,熟宣買成了生宣,害我不明就裏,便與我內子,白遭了一頓臭罵!」

梅傲雪道:「段兄,令正便不應罵你,該罵那浮笙才是。」呷一口酒又道:「又說我娘親也是個炮仗性子,我小時他嫌我爹養小厮,搬到杭州城另一頭去住。豈料他怕我學壞,重蹈我爹覆轍,又說我是個羊白頭,見不得日光,總有些借口不允我出門。如此倒好,咱家日頭出不了門,夜裏出來游玩,倒合情合理了罷?一次我夜裏偷走出來,叫他在酒肆裏逮着,就地一頓暴打。若他好言相勸,咱家倒會聽他說話;這般得理不饒人,教人如何信服?」笑天道:「梅弟苦衷,為兄感同身受!趙公子你又如何?」

那落雁裝模作樣的慨嘆一聲,便道:「咱家裏又何嘗不是管得嚴?咱家父母長年經商,絕少返家,十二歲後,我便與家兄同住。家兄長我十歲,老成持重,總把自己當是我爹。小時還帶我四處游玩,後來年歲長些,管得越來越多。一日我偷畫春畫,教他瞧見了,那緊張的模樣,更勝見到我殺人放火。及後又怕我學壞,識了何人,去的何處,統統要教他知道。起先幾年我還扮乖,有日看見我爹,居然青樓在風花雪月,便想我爹既也如此,他不過是長兄,有什能耐管我?如今咱家已二十歲,總把我當無知小兒,咱家也便不理他了,愛管就管個夠。」

笑天聽罷,一聲長嘆,又與落雁斟酒道:「家規森嚴,教我等浪子何其難受!今晚咱家們不玩個盡興,便不出這個門口!」

傲雪取出個其貌不揚的小瓶兒,道:「兩位,嘗嘗這上等烏香。趙公子,此等烏香,尤勝貢品,實在可遇不可求,只與有緣人也!」笑天擺手道:「咱家就不試了,免得我婆娘曉得,招一頓藤條招呼!」那落雁卻謝過傲雪,取了一撮,往油燈處借火,深吸一口,徐徐呼出,悠悠道:「果真心曠神怡。」

此時侍女送那花名冊來,笑天一接過,便問:「趙公子第一次來?」落雁道:「咱家孤陋寡聞,确是初來乍到。」笑天便把花名冊與傲雪道:「梅弟,你看看這花名冊,今晚選那個相公?」

那傲雪眯眼瞄了瞄,便道:「咱家看不清楚,你讀與我聽,名兒順耳的便是了。」笑天賠笑道:「為兄不是,竟忘了你眼疾!」又道:「不過梅弟此言差矣,名兒好聽,不一定好使哩!」又把花名冊與那落雁道:「不如趙公子你來選?」落雁笑道:「卻之不恭。」深吸了一口烏香,接過那花名冊,看的煞有介事。

此時突然有人推門入房,那兩個只道他是龜`公,傲雪道:「趙公子選好了麽?選好便告他去。」只見那人急步上前,一把抓住落雁道: 「你怎還同這等人厮混?快同我回去!」落雁見是沉魚,起先不禁一驚,随之又若無其事,淡淡道:「你是那個?莫要碰我。」

笑天按緊了腰間短刀,問落雁道:「你識得這厮?」落雁瞄了瞄他,道:「不認得。」梅傲雪笑道:「不打緊。一回生,兩回熟,咱們一同吃酒,一同玩樂,破曉之前,也該熟絡了哩!」沉魚喝道:「不必!」一時吓着那兩人,又拉住落雁道:「快跟我回家去,咱家已尋得靈藥,你再不用受頭風之苦!」

落雁又呼出一口白霧,道:「你再不松手,休怪我不客氣。」那沉魚一愕,呆望着落雁;滿室異香之間,只見枕邊人面容,再是熟悉不過,迷霧間卻好不陌生,教他始料未及,一時亂了方寸。那落雁趁他定神,掙開他手,又添了一撮烏香,自顧自的細品。

沉魚見此,又驚又怒,對這落雁,脾氣卻發不起來,卻突然跪在他跟前,滿面通紅。原來沉魚心急救落雁,方才返家更衣,居然忘記服藥。如今過了藥效,好在他早有準備,正要摸出那包藥粉,卻教那笑天拉着,着他一同飲酒。那藥粉跌在地上,沉魚甩開笑天,剛要去拾,卻教笑天搶先一步:「哦?這是何等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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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見是解藥,急罵:「快還我來!」便不顧傷勢,不顧落雁在場,飛身撲去搶之。他不着緊猶自可,一着緊那藥,那幾人更是痛快,沉魚搶這頭,便丢到那頭去,最後幹脆撕了紙包,撒的漫天遍地。

笑天笑道:「随身帶藥,莫非你有隐疾?咱家就看看你犯什麽病!」落雁此時一頓,望了望沉魚,卻不作聲。見那沉魚漸漸渾身無力,笑天同傲雪按着他坐下,把他手腳綁在椅上,便繼續吃酒談天,吞雲吐霧。

沉魚越發欲`火攻心,眼見落雁在場,看着自己理智漸失,明白多年心疾,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兒,直是羞恥至極,恨不得當場一頭撞死;然而病情使然,衆目睽睽之下,教人玩弄淩辱,卻不禁湧起一絲痛快。

眼見沉魚好不失态,笑天才悠悠道:「哦?這是何等怪病?梅弟,你來與他診治!」傲雪客氣道:「在下不敢,段兄先請。」這笑天亦從善如流,道:「難得梅弟賞面,好!」便斟了一杯酒,端道沉魚嘴邊,道:「咱家不谙醫術,但不打緊,美酒能醫百病,兄臺你可曉得?」

沉魚啐道:「不知廉恥!」笑天冷笑道:「咱家不知廉恥?那閣下又如何?興起的可是你自己哩!」便又要與他飲酒。沉魚一頭撞去,只想撞灑那酒,笑天卻手快一步,拿開那酒又道:「你真不肯飲是麽?」話間把那酒杯一斜,淙淙淌在他身上,那白衣一沾酒便濕透了,只見他包紮了幾處,白紗之間,肌色透将出來,随着酒流向腿間,陽`物色澤輪廓,也随之若隐若現。

笑天見此,同座上那兩人道:「看來今晚不用狎相公了,這送上門的反倒是個尤物。」又飲了一大口酒,對沈魚道:「你看來難受的緊哩!可要瀉火?」沉魚低頭咬唇不語,那話兒卻好不諱言,在薄衫裏昂首而立,透出個泛紅的端兒。

笑天見他好不倔強,上前去親他唇,又去吮他濕身處。那沉魚掙紮着罵道:「你……走開……」他越是掙紮,越是渾身發熱,恨不得立刻酣戰個幾回,說話間卻不肯就範。笑天真應允了,笑道:「好罷。」把那沉魚晾在一旁。

過了一陣,聽他喘聲漸重,見他腮邊滴汗,才肯與他松綁;沉魚腿兒一軟,便跪在他面前。笑天見他如俎上肉,上前騎在他身上,除了他道袍,還道:「這身衣服是好貨色哩!可惜……」語畢,便丢到一旁去,又順便解了他衣帶褲帶,敞将開來,露出一身絨毛。

笑天看的好不歡喜,亵玩了好一陣子,便跨坐到他面前,雙腿夾着他下颚,又解了褲帶,掏出那物事拍他臉頰,又塞進他口裏,抓住他腦袋一頓吞吐,而後頂入他喉頭處,一路招呼落雁:「趙公子,不一起來玩樂?這厮兒可是百年一遇的尤物!」落雁不以為然,道:「兩位盡興便是,咱家不喜洋人。」

落雁一言,教沉魚如聞晴天霹靂,登時五內俱崩。自從落雁決定離宮随他,他便身兼父職,照料這王子長大成人,多年來癡心不變,即便就在昨夜,若為了落雁安危,即便要他去死,他也在所不惜。如今落雁所言,逢場作戲又好,發自真心也罷,教沉魚心寒不已。即便是陌路人,就在眼前教人欺負,總不至于冷漠如斯罷?心中不禁悲呼:「雁兒!你不念舊情便罷了,怎任由人淩辱我?這許多年情分,難道還不如一撮烏香?」正所謂哀莫大于心死,一番肺腑真言,此刻卻訴說不得,化作兩行清淚。

笑天見狀,便抽将出來,故作緊張的扶他坐起,同他抹淚道:「美人兒,怎的哭了起來?嫌我弄的你不舒坦?」沉魚無力應答,只覺胸悶欲嘔,險些昏倒在笑天懷裏。段笑天幹脆由他枕在肩上,又道:「真是可憐的人兒。梅弟過來,好好寵愛他。」

傲雪應了一聲,不緊不慢的過來,也不做聲,往那沉魚身上按了幾道。這傲雪好歹是醫師之後,學的一手推拿功夫,看似安撫,實是催情。沉魚教他弄的渾身麻癢,氣息漸促,晶瑩淫液又從那話頂端滲出,害得那沉魚不自主的用手去弄。笑天見狀,只道他漸入佳境,便把他摔到地上,掰開那肉`穴,挺身塞入,邊扇他臀瓣兒邊道:「美人兒,看來你已身經百戰,還扮什麽正人君子?」傲雪又道:「這玉莖兒好生粗壯,不用了可惜。」便跨坐上去,掐住那沉魚胸膛一頓猛搖。

如此前後夾攻,教他根本無力招架,叫喚聲碰撞聲此起彼伏,好一屋春色桃花意。傲雪見是火候,便起身來,用力勒他那話。那沉魚又望了望落雁,突然一陣抽搐,精兒噴了一地,卻已筋疲力盡,直要昏倒過去。他有傷在身,那受得住這般折騰?只覺喘不順氣,胸口作悶,喉頭發癢,忍不住咳了口血,驚的那兩個猛的後退幾步,生怕沾污了絲羅衣裳。那落雁一見血,皺眉轉過臉去,滿面盡是厭惡。

那沉魚一手捧心,一手抹血,雙眉微颦,竟是別樣誘人。那二人又獸`性大發,幹脆也脫了個精光,抓住沉魚又是一頓蹂躏,絲毫不曉得憐香惜玉。落雁見此,依舊正襟危坐,不動聲色。只見傲雪往沉魚後腰用力按了幾下,沉魚那話又挺将起來,這頭肏他後庭,那頭勒他玉莖,不出一會,又把他弄洩了;如此來回往複,将近一個時辰,害的那沉魚洩了十幾回,直到他洩無可洩,癱軟在地。那兩個亦玩了個夠,各自起身,穿戴整齊,把沉魚丢到落雁面前。

沉魚眼前陣陣發黑,剛要撐起身,又摔倒在地。過了一陣,又使足了力,爬到落雁腳邊,抓住他衣擺喃喃道:「雁兒……我……」豈料那落雁斥道:「你去死罷!」又當胸賞他一腳,正中他傷處,害他登時昏死過去,血才從嘴角淌将出來。

迷蒙間,只見落雁又罵道:「你道你是何等樣人?本王幾時輪到你管?樣樣得寸進尺,處處制肘,真當你自己是本王長輩哩!」語畢憤而拂袖而去,一條手帕落在沈魚眼……前,滿是烏香味兒。

天剛破曉,處處啼鳥,一人踉踉跄跄,從青樓那條街出來。遠遠望去,似是個遲暮老人,走近一看,卻是沉魚。才過了一夜,那沉魚面容憔悴,似是老了十歲,行屍走肉一般,不知将往何處。只見他行到橋拱處,卻忽然停住。憑欄遠眺,旭日初升,橋下點點流金,自遠而近,掠過正下方的人影,漸漸沒入橋底去。

沉魚癡癡望着橋下`身影,漸漸淚眼模糊,滴滴落到橋下去。師父生前待他如掌上明珠,不過才十年光景,已成剩蕊殘葩,教人糟蹋透了。如此一副殘軀,被人始亂終棄,留在世上何用?見四下無人,便跨過橋欄,躍入水中,濺起一片水花,便沒了聲息。

突然岸邊沖出一人,似乎守候多時,一見沉魚落水,随之亦飛身投水,不消一會,便把那沉魚拖上岸,探了探他脈息,半拉半背,往清風八詠樓去。這沉魚心如死灰,雖然命不該絕,同落雁卻已緣盡。加上癡心錯付,還犯下大錯,如何是好?這人奮身相救,有何用意?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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