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騎射

南梁最大的敵人北齊,先祖本是游牧民族,不論皇族或是平民皆善于騎射,平日裏放牧漁獵,戰時集結成軍,很快便能結成一股不容忽視的戰力。

南梁農牧業繁盛,與其相比雖然戰力不足,但長久以來兩國之間對峙也已讓南梁摸索出了一套應對策略。

從太|祖時期開始,南梁便揀選天下精良之兵,聚國心腹,平日駐守皇城保衛皇族,戰時披甲執戟征戰一方。

而這些精銳之兵既是南梁安一方之根本,就必須要得天子信任之人帶領,而這一人選,通常便是當朝皇子。

因此南梁每個皇子少時都需要掌握騎射、劍術,若有萬一,便可領兵而出,征戰沙場,守南梁一方安寧。

騎射,騎為基礎。

因着是首次接觸馬匹,未免發生意外,騎術教習只找了幾匹尚未成年且較為溫順的馬匹來,讓皇子們熟悉熟悉。

但能給皇子們練習用的自然不是凡品,別看找來的馬匹都還年幼,但卻個個膘肥體壯油光水滑。他們父輩大多是征戰沙場的戰馬,戰功赫赫不說有些還極具靈性,若如真的認主将來上得戰場,也會多一分勝算。

皇城內禁武禁騎,高郁外出的時候乘過幾次馬車,但那些都是高頭大馬的載物馬,比起戰馬來自然遜色不少。

還第一次見到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小馬,皇子們一個個都新奇的很,馬匹剛牽出就奔了過去,左挑挑右看看,好不稀奇。

婁琛緩步跟在高顯身後,看着氣定神閑絲毫沒有好奇之感的靖王世子,自有一番思量。

靖王兵馬得争天下,其子自然不會是什麽泛泛之輩,先前幾天基礎課上已能一窺一二,騎射技藝想來也不會讓他失望。

果不其然,一衆皇子都還未挑選好馬匹的時候,高顯卻已相看中了一匹正再埋頭吃草的棗紅色小馬。

婁琛領命從馬夫手中牽過馬匹,本想着孩童心性高顯必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試馬。卻不想将馬領到跟前之後,高顯并沒急着上馬,而是打量了婁琛一眼,然後眨了眨眼,好奇的問道:“婁執劍你可會‘禦馬’?”

婁琛見其表情便知他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但身為“執劍”哪能不從?把苦笑壓下心底,婁琛老實回答道:“略懂一二。”

兩人并未刻意壓低聲音,在空曠的跑馬場上順着風兒一飄就進了旁人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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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婁琛的回答,三皇子竟好奇的看了過來:“聽聞婁将軍當年曾帶騎兵三千破北齊大營,尤善騎射,婁執劍既為其子,應既得其真傳吧?”

“只是學到了一些皮毛而已。”婁琛自謙道,“家父當年風采,婁琛尚且不及三分,更不敢談得起真傳,慚愧慚愧。”

“那也很厲害了啊,婁将軍當年披堅執銳拒敵百裏,能得他三分真傳也一定比那些只能紙上談兵的人強得多。”見三皇子與婁琛交談,小跟屁蟲一樣的四皇子也屁颠屁颠的跟了過來,“婁執劍既然那麽厲害那不妨幫本宮選一匹馬吧。”

幾位皇子之中四皇子最為年幼,平日裏說起話來無所顧忌。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這話一出其他幾個皇子也跟着看了過來。

婁琛見狀暗自嘆了口氣,他本不欲如此惹人關注,可惜事與願違,從執劍比武一開始,他仿佛就成了天然的聚光點。努力退讓卻偏偏更引人注目,每一次的的結果都只是讓旁人更關注他而已,或許這就是重生的代價吧。

左右思量無果,婁琛只好應了四皇子要求。将手中缰繩暫且交給馬夫之後,他上前走了一圈,從中選了匹最為溫順的小馬駒,交給了四皇子“執劍”。

小馬駒個頭不高剛好适合身量最矮的四皇子,見選好了馬,他便一蹦三跳的跟過來,一邊瞧一邊不住的點頭,道了個謝之後喜滋滋的牽走了。

“婁執劍果然擅禦馬,這批馬裏頭就那頭脾氣最好,竟也被你發現了。”高顯毫不吝啬的贊賞,一旁的三皇子聞言也贊同的點頭。

“謝世子謬贊,不過是湊巧而已。”婁琛不願再多生枝節,便牽過先前高顯選中的馬匹問道,“世子殿下是否需要試馬?”

“要!”高顯說着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不過本宮今日午膳吃多了,尚且有些不消食,這試馬一事恐怕要交給婁執劍了。”

世子下令哪有不從的道理?

婁琛将食指和中指放進嘴唇上,輕輕一吹,一陣清亮的馬哨聲便響了起來。原本正旁若無人埋頭吃草的小馬聞聲竟昂起了頭顱,應聲長嘶,前蹄高揚,竟是一副蓄勢待發準備狂奔的模樣。

牽着馬匹的馬夫登時一驚,缰繩緊繃差點脫手。

這一驚鬧的動靜不小,剛才還頗為不屑的大皇子也跟着看了過來,騎術教習更是用上了輕功,眨眼間便已到了婁琛面前。

“沒事沒事。”高顯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教習擔心了,本宮只是試馬而已,不必驚慌,不必驚慌。”

騎術教習聞言這才收起了一顆提到喉嚨口的心,打量了一下婁琛手中牽着的馬匹,他頗為驚喜的問道:“這是世子殿下相中的馬?”

“這馬我可不是替自己選的。”高顯搖了搖頭,說完竟高呼了起來,“二皇兄你快過來看看啊,婁執劍替你選了一匹可厲害的馬兒了。”

正在兩匹馬駒之間游移不定的高郁聞言,頓了頓,略帶疑惑的走了過去:“替我選的?”

“是呀二皇兄。”高顯湊上前去,“婁執劍親自選的呢,你看喜歡不!”

婁琛見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只好順着高顯的介紹道:“殿下,此馬雖然看起來溫順但卻脾性十足,恐怕有北疆馬的血統。這樣的馬外柔內剛,跑起來定不會輸那些正統的汗血寶馬。”

騎術教習聞言也點頭稱是:“婁執劍果然慧眼,這匹馬的确有北疆汗血寶馬的血統。其父輩是前年剛從北疆帶回來的紅鬃馬,來時尚有野性,不過現今已經馴化了。”

“對吧對吧,我就說這匹馬最适合二皇兄了。”聽得馬術教習的話,高顯自豪極了,眨巴眼睛,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外表純良內裏一肚子壞水兒,最适合你這種芝麻餡兒的湯圓才是吧!

高郁忍不住腹诽,但是對着一臉天真無邪的靖王世子,他真是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索性馬匹的确不錯,他也就承其好意,收了這份禮。

為了表示感謝,他甚至親自上前去接馬,婁琛的手,也就這個時候進入他視線中的。

那是一雙尚未成年的少年的手,骨節不若成年男子那般一樣粗硬,卻也很明晰。指尖纖細虎口略帶薄繭,一如婁琛整個人一樣,幹淨整潔。

高郁突然想到就是這樣一雙手,執劍站于擂臺之上,屹立不倒,将對手擊退。

思及此,高郁的視線忍不住往婁琛肩上飄去,那裏被衣衫遮擋,看不出內裏情況。他忍不住的想,不知道婁琛的傷好徹底了沒,剛才牽馬的時候可曾有扯到傷口?

卻不想他還未宣之于口,婁琛卻已好似看出他內心所想一樣。輕輕搖了搖頭,小聲道:“謝殿下關心,下官已無大礙。”

誰在關心你了!

被拆穿想法的高郁,命“執劍”接過婁琛手上的缰繩,只道了句“多謝。”就直接轉身離開。

婁琛看着有些惱羞成怒的高郁,默默勾起了嘴角。

可将馬送給了高郁,高顯又怎麽辦?

就在婁琛想要重新替高顯選一匹合适馬匹的時候,高顯卻早已相中得心意的馬兒,他不急不緩的從中牽出一匹黑棕色馬沖着婁琛笑了笑。

婁琛瞧着仰頭一臉得意看着自己的世子殿下,忍不住搖了搖頭。果然是鬼靈精,高顯牽的這馬一看就是野馬所配種的,這種馬雖經過馴化,表面與尋常馬匹無異,但根子裏卻野性未除,後代也會受其影響。

高顯選這馬,定是對自己的騎術有所信心。

對馬匹如此熟悉,想來也是接觸過不少戰馬,他果然不能小看了這位靖王世子啊。

選好馬匹之後,皇子們開始在“執劍”與馬術教習的陪同下試馬。

好不容易從枯燥乏味的基本功練習裏解脫出來,幾個皇子都跟脫缰的馬兒一樣,撒歡似得到處跑,也虧得有各自的“執劍”在身後同騎,要不真讓幾位皇子随意策馬,非得出事不可。

看着一匹匹狂奔的駿馬,婁琛思緒如絲飄散,前後兩世他能回憶的實在太多,但此時定格在他腦海裏卻只剩邊陲廣闊無垠的草原。

草原之上有兩個縱馬狂奔的人影,他們一齊在月下禦馬,一起策馬狂奔——那是他和剛滿十歲的高郁。

那時候變故尚未發生,高郁雖偶有不滿,但兩人關系還算融洽。

聖上帶着衆皇子去河北東路的“木蘭圍場①”秋狝,剛巧州牧進貢幾匹汗血寶馬,聖上見之心喜,便将寶馬賜給了幾位皇子,以資鼓勵。

高郁得後喜不自勝,當夜便趁着夜深人靜之時帶着他,偷偷翻營而出。

圍場之內他們縱馬狂奔,是何等的歡快,何等的潇灑。

可惜時移世易,當他們再有機會共騎一馬之時,已是滄海桑田。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

婁琛剛一回過神就瞧見高郁□□原本慢騰騰踱步的小馬駒,竟似受了刺激一樣,忽得前蹄高揚,而後拔腿狂奔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就木和蔬菜姑娘的地雷,一人送一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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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木蘭圍場是清代的皇家圍場,宋朝時候皇室其實不怎麽喜歡打獵,這裏借用一下清朝設定,但其實打獵的話一般還是在秋天,春天動物要繁衍。

唔,大皇子又要犯事兒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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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郁:阿琛給我選的馬,阿琛選的!!!

高顯:其實我選的……

高郁:我不聽,我不聽,你說什麽都不聽,我只知道馬兒是阿琛給我的,阿琛果然愛的還是我!!!

婁琛:殿下,皇室的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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