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皇儲
這一切的一切說是偶然, 也未免太巧合了些。說是早有計劃,那些陰謀詭計又太過簡單。
婁琛以為查清柳水袖之事就能撥雲見日, 哪知雲散之後卻起了霧。
大霧之中但凡他走錯一步, 便将會踏入別人的陷阱裏。
婁琛不敢妄動,更不敢将這些高郁告訴完全沒有上一世記憶的高郁, 因此回過神後,看着一臉焦急望着他的高郁, 他只輕輕搖了搖頭:“無事。”
高郁知道這是婁琛溫柔的拒絕,既然婁琛不想說,他也不會追問:“算了,柳水袖的事, 王弟你就繼續忙着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注意些就好。我看阿琛也累了, 今日就先這樣吧。”
高顯蹭過來,努力伸長脖子想看看婁琛的情況:“阿琛累了嗎?可是哪兒不舒服, 受傷了?”
“還不都是你的錯!”說到這兒高郁就一陣氣悶,想把小魔頭吊起來打,“午後武藝科,要不是你, 阿琛至于連着跑好幾場馬嗎?”
“冤枉啊皇兄,怎能怪我呢?鬼知道大皇兄與四皇弟怎麽都跟商量好似得,突然一起找上門不說,還都邀我休沐時一同跑馬。”高顯一雙大眼眨巴眨巴, 委屈又無辜的模樣,“皇兄你也知道我的,才懶得跟他們這些人出去玩。但皇兄邀約臣弟不便拒絕,就只好把婁執劍推出來咯。”
高郁可不信他這些鬼話,真要拒絕高顯能找百八十個借口,可他偏要讓大皇子他們派人先與婁琛賽一場,說什麽起碼要贏過了婁琛,跑起來才有意思。
婁琛平日裏有意藏拙從不在人前出風頭,因此大皇子與四皇子一聽就答應了,讓自己的執劍上場同婁琛跑兩圈,既可揚威風,又可挫對方銳氣。
可別人不清楚,高郁卻深知婁琛騎術到底有多精湛,在場衆人包括騎術教習恐怕都比不上。
因此不出意外,兩場跑下來,兩位皇子的執劍都輸的慘烈。
這還不算,騎術上鋒芒小露之後,婁琛立刻引來幾個平日裏就争強好勝的世家子的關注。為了在大皇子與四皇子面前露臉,他們好些個都來向婁琛挑戰。
婁琛拒絕不得,只能又賽了兩場。
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但婁琛也累的夠嗆,跑完下來話也沒說,只搖了搖頭,就站在高顯身後。高郁看着心疼不已,趕忙打了個圓場,把那些個還想挑戰的人攆開了。
思及此,高郁忍不住腹诽,那小魔頭明明就是想看大皇子與四皇子吃癟而已,結果連累了婁琛不說,還惹了一堆麻煩。
可氣悶歸氣悶,高郁也頂多事後責備兩句,人前的時候還是給高顯留足了面子。
婁琛畢竟是高顯正兒八經的執劍,這種事他無從置喙,只能提醒道:“下次若真是不願還是直接拒絕的好,而且這些天你注意些,少惹些事兒,別落下什麽把柄在那些人手裏。”。
高顯一聽就知道這話中有話,毛茸茸的小腦袋立刻湊了過來,“皇兄可是知道什麽隐情?”
“也不是什麽隐情……”高郁沉吟一聲道,“你也知道,大皇兄過完中秋就十三,到出宮建府的年紀了。若是以往,在有儲君的情況下,大皇兄出宮前就該定下王位與封地,到時候出了宮,若沒有特赦皇令,行冠禮之後就必須前往封地……”
遠離皇城就意味着遠離權力的中心,離開容易再回來可就難了。
雖然當今聖上現在都還沒有定下儲君的原因仍舊成迷,但也因此才給了各方機會。
其實早兩年皇儲之争就已經擺到了明面上,只是之前謝家勢弱,雲家鋒芒畢露因此沒人提及。
如今時機已到,要麽立為儲君,要麽封王離京,再不争取往後可就真沒有機會了。
高郁話雖未言明意已清晰,高顯砸吧了兩下嘴,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大皇兄與四皇弟都突然這般殷勤,原來是另有所圖。”
靖王雖遠離朝堂,但卻時當今聖上最信任的人,若能得他相助,儲位之争便有了八成把握,也難怪大皇子與四皇子會竭力邀高顯單獨外出,除了示好,恐怕也還有探探口風的意思。
“不對啊……”高顯想着摸摸下巴道,“二皇兄你過完年也該出宮建府了吧,皇兄你怎麽好像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
高郁聞言一怔,他擡眸看了看婁琛,發現對方也正擔憂的看着自己的時候,心裏那股煩躁才壓下去些許。
他輕嘆一聲道:“着急能怎樣,頂多在封地這事上做做文章罷了。反正父皇也不會虧着我,還不如坐等聖旨,随遇而安。”
還有一句話高郁沒說,但在場另外兩人卻能明白。聖上雖寵愛高郁,但卻從沒有表現過,要将他立為儲君的想法。沒有母族做靠山,高郁就像是風雨飄搖中的小樹苗,即使得了儲位也只會“懷璧其罪”,陷入危機之中。
可婁琛卻清楚,只要不被風雨吹倒,高郁這顆小樹苗攫取夠了足夠的養分也能長成參天大樹,成為撐起南梁未來的脊柱。
“算了不說這些了。”高郁凝眉看向高顯,鄭重道:“這些話我也就同你們說說,切不可傳出去。總之……這些日子朝堂上不太平的很,咱們還是明哲保身要緊。”
高郁雖未參與其中,但弘文館也算是個小朝堂,裏頭暗潮湧動雖比不得朝堂,但有心之人若細細琢磨也不難看出這些暗流之後代表的意義。
高顯聞言也收起了調笑的表情,點點頭道:“我聽皇兄的。”
休沐之後,朝堂之上果真如高郁所說,風起雲湧。
戶部侍郎剛把稅銀的事禀告完,一人就站了出來,提及了立儲之事。
“陛下,儲位乃國之根本,皇儲不定,社稷根基就會動搖。”
那人如是一說,立刻有人跟着符合道:“是啊陛下,太子之位空懸已久,若再不定下,民心也會動搖。”
南梁皇端坐高位之上,聞言無甚表情,只淡淡道:“那衆卿以為,諸位皇子之中,有誰能勝任太子之位?”
衆臣心中雖早有思量,但誰也不敢先開口,唯恐說錯一句就被對方抓住把柄。
南梁皇見狀,冷笑一聲,一雙鷹眼掃視一圈,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怎麽又都啞巴了,剛才不都說的好好的?李愛卿,你來說說。”
被點到名字的是禮部侍郎李銳。
南梁并未設丞相一職,一直由六部尚書分管,因此禮部侍郎雖然聽起來并不威風,但已是極為重要的人物。
李銳早年在東南任過幾年提舉學事司監司,後被時任福建路轉運使的雲仁浦看中提攜。
聖上登基之後,雲仁浦胞兄兵部尚書致仕,作為交換聖上破例将雲仁浦提至刑部任侍郎。
雲仁浦顧念情分,回京人任職之時,也沒忘了李銳,一直将其帶在身邊。
如今雲仁浦官至禮部尚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李銳在其關照提攜之下也飛黃騰達,入主禮部,成了侍郎,可謂前途無量。
忽聽聖上提及自己的名字,李銳心神一震,慌亂了起來。然在偷偷看了眼不遠處神色正常,沒有一絲憂慮的雲尚書之後,他又放下心來,上前一步答道:“陛下,臣以為太子之位依照祖制冊立即可。”
所謂祖制就是“立嫡立長”,當今身上後宮空虛,皇後之位虛懸多年并無嫡子,這麽來真要立就只能立長了。
此言一出不僅大皇子一派,擁立四皇子的朝臣也懵了,這禮部侍郎不是雲家的人嗎,怎麽幫起謝家來了?
衆朝臣一時議論紛紛,好些個還探頭朝李銳方向看去,想瞧瞧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可李銳說完之後就退回原位,低頭不語。
而高座之上,南梁皇聞言卻翹起了嘴角:“依照祖制……”
這邊開了口,有人便站不住了,立刻出聲道:“陛下,臣以為大皇子天資愚鈍,并不堪重任,皇儲一事關系國之根本,應慎重為是。”
他說完立刻有人附和道:“臣附議。”
“臣,附議,”
可有人反對,自然有人支持。
大皇子一派這兩年來雖被打壓的厲害,但根基還在,尤其南梁維舊之臣衆多,其中以禦史臺為最。
禦史大夫見勢不利,立刻上前一步道:“陛下,大皇子雖聰慧不足,但心善仁厚,并無過錯。且祖宗規矩不可輕易違背,臣以為當依照祖制,立長為是!”
“長幼有序,臣附議。”
“臣以為……”
“陛下……”
皇儲之事事關重大從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因此皇帝倒是不慌不忙,只看着他們吵,看能吵出什麽花兒來。
結果一群朝臣吵了大半天也沒個定論,最後折子倒是上了一大堆,差點把皇帝陛下的書桌給壓塌了。
不過争吵的人群中,除了南梁皇以外,倒是有一人也淡定的很,那個人就是禮部尚書雲仁浦。
除了最開始的那一眼,之後他便再沒表示過什麽,仿佛一群人為之而争的東西與他沒有絲毫關系,他且聽着,至于結果如何便聽從天命了。
這般豁達、淡然,讓一群還在作壁上觀的官員傻了眼,真是看不清,摸不透。
朝堂上吵的厲害,弘文館內也不甚太平。
好些天了武藝課時那些個世家子都跟吃了炮仗一樣,只要一點就能着。
高郁、高顯早有準備,因此一早就離了戰局百八十米遠,每天練武完就窩在角落裏,讨論着晚上的吃食。
尤其是高顯,每日的日常就是琢磨下一餐吃什麽,仿佛除了吃就沒有其他事可以關心了。
當然,世子殿下的腦袋裏裝的可不全是吃,也有其他東西。
這日對練完,高顯瞧瞧着四周衆人都在忙自個兒的事,沒人注意他之後,就“蹭”的一下跳了起來,跑到婁琛身邊,笑嘻嘻問道:“婁執劍,那日我問你的事考慮的怎樣?”
婁琛反手把劍收入劍鞘,聞言怔了一瞬,遲疑了一下才輕聲道:“已經決定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那太好了!你快告訴我,你怎麽決定的!”高顯差點蹦了起來,開心的很,可下一瞬他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連連擺手,壓低聲音道,“別別別……婁執劍你還是等會回府再慢慢告訴好了,現在說,就本宮這可小心肝兒受不住……你晚點再說,起碼得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有些事,是該慢慢說的……
婁琛想了想,點頭應了下來。
兩人說的專注,因此誰都沒有發現,正一邊笑着,一邊朝他們走來的高郁。
-------
高郁【摘花瓣ing】:阿琛會走、阿琛不會走、阿琛會走、阿琛不會走……
高顯:皇兄,放寬心,婁執劍不會要你的!
高郁:你這個小惡魔走開,走開!!!
婁琛:你在那兒數花瓣,不如……求我啊!
高郁:(⊙?⊙) 阿琛你變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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