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關系

“什麽?”

婁琛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吓了一跳, 愕然的看着高顯,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高顯見狀瞪大了眼睛, 也是一副驚愕的表情:“難道婁執劍你也不知道?”

“知道什麽?”一臉茫然, 全然不知高顯為何這樣問。

舅舅與靖王什麽關系?

南梁上下無人不知, 骠騎大将軍婁烨曾是靖王的執劍, 兩人攜手戍邊多年, 将狼子野心的北齊趕出了西北不說, 還追擊百裏打的北齊再不敢南下。

兩人身份雖有別,卻是能交與後背, 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他們一同威震四海,各自守衛了一方安寧。

提到靖王, 南梁人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骠騎大将軍婁烨,同樣, 提到骠騎大将軍,衆人第一個想到了也是靖王。

說書人的段子傳遍了南梁大街小巷,十裏八鄉,他們的故事也成為了傳奇,南梁人的精神支柱。

有靖王與骠騎大将軍在,外敵便不敢入侵,南梁便能得以現世安寧。

這樣的兩人會是什麽關系,能是什麽關系?或者說高顯知道了什麽, 所以才會這麽問?

婁琛心頭一凜,有些許不安。

“原來婁執劍你真不知道啊!?”高顯嘆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婁執劍你或許知道一些□□, 卻沒想竟然也被蒙在鼓裏。”

婁琛皺眉:“世子殿下緣何忽然這般問?”

“也不是忽然,這問題我藏在心裏已經許久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同婁執劍你說道而已。”高顯一說起自己的發現就有了精神,立刻抓住婁琛絮絮叨叨道,“婁執劍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個人住在靖王府中,發現了許許多多有意思的東西,好多都跟父皇與婁将軍有關。比如後院演武場的木樁上,就插有兩把劍,其中一把插|進|去足有三寸,另一把就差得遠來,只一寸多。我瞧了瞧,兩把劍的劍柄上都刻有字,一個是‘端’,一個是‘烨’,龍飛鳳舞,一看就是我父皇的手筆。”

“家父當年曾是靖王殿下的執劍,兩人一起練武并不奇怪。”婁琛試着解釋,但心中卻也起了懷疑。

“一起練劍是不奇怪,但婁執劍你是不知道,我父王那人,最是吝啬,絕不會輕易贈人事物,更別說将刻了字的劍贈人。”高顯癟癟嘴,想想自己這些年從父王那兒收到的屈指可數的禮物,頓時一陣心酸。

不過他也不是計較那些的人,他更感興趣的是自家父王贈這些東西的原因。

“還有還有,京郊那個別院也是。”高顯一把拉住婁琛,興致勃勃的道,“我聽別院的管家說,那個別院雖早就有了,但溫泉池子卻是善德元年改造的時候特意建的。”

婁琛不解:“有何不對嗎?”

“不對的地方多了去了,那時候北齊南下兩軍對壘的時候,我家父王正在西北吹沙子,哪兒有空回京享福,他特意建這麽個溫泉池子有什麽用?而且建了就建了,這些年我也沒見他回來幾次,更別說去別院裏了。”高顯砸吧嘴道,“父王可不是會随随便便建個溫泉池子,卻從來不去的人。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別院不是為他自己建的,而是為了別人。”

“別人……?”婁琛探究的看過去。

“定然不會是母妃。”高顯說這些的時候,沒多少傷感的情緒,八卦的興致倒是濃得很,“別的我不知道,母妃所有的事我倒清楚的很。母妃與父王是善德元年八月成親,成親後,除了頭一年年節在京城住了小半個月,而後就再也沒有到過京。別院的管家也說,他們從來沒見過王妃,倒是剛剛改造完成的時候,父王帶着一身受重傷的男子住進來過。那人身份神秘的很,住進去之後別院就被嚴加把守,連粗使丫鬟進去都要搜一遍身。而且我聽一位在別院好些年的婆婆說,當年那位男子昏迷了半個月來月,期間所有瑣事父王都是親手照料,從不假于他人之手……”

善德元年,重傷的男子,不假他人之手……

婁琛眉頭斂了起來,心裏有了一個猜測,但他沒有打斷高顯,只靜靜的聽着,想知道到底還有多少他從未聽過的秘辛。

索性高顯也沒有讓他失望,頓了頓後繼續道:“還有還有,婁執劍還記得那本《成祖小劄》嗎?嚴夫子說手劄只有幾個人知曉,還都是手抄本,怎麽這麽巧,婁執劍你家有一本,父王書房裏也有一本,而且我瞧過,那本手劄上有兩種字跡,謄寫的那人字體清秀,筆鋒圓潤,卻絕對不是父王……”

“是父親。”婁琛深吸一口氣,靜靜的看一臉興奮的望着他的高顯,低聲道,“下官家中也有一本《成祖小劄》,上頭字雖是父親的,但邊角的批注卻筆鋒鋒利,出自他人之手。”

這個人是誰,現如今已不言而喻了。

高顯聞言,一雙眼睛頓時晶亮起來:“這麽說,婁執劍你也有所懷疑了?”

他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被高顯一提醒,婁琛又想起許多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靖王最後死也的極為蹊跷,暴斃而亡全無預兆。

西南一事,舅舅為救他不幸中伏身亡之後,靖王本可以全身而退,卻沒想到他竟不顧自己的安危,硬是沖進敵人的埋伏中,将舅舅的屍首搶了回來。

而後更一路護靈,将舅舅送回京城,安葬在皇陵中。其後不到半年,正值壯年的靖王就忽然暴斃,死在了西北的靖王府裏。

那時候婁琛正沉浸在失去至親的痛苦中,一心只想調查西南一事的真相,查出是誰害死了舅舅,因此并未關注回到西北養傷的靖王。

等到靖王薨逝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也住愣住了,像是被人蒙頭給了一棍,完全懵了。

怎麽突然就薨逝?是有人加害還是另有隐情?

然而之後傳來的消息卻打消了婁琛的懷疑,靖王府醫官作證,靖王是憂思過度,抑郁而亡。

沒有人加害,沒有什麽陰謀,他僅僅是自行了斷了自己的生命。

婁琛當時愕然,以為是靖王因舅舅的死于心有愧,因此抑郁而亡。

因此即使怨恨,即使心有不甘,婁琛最後卻沒有将遷怒與靖王,甚至在靖王死後接管了西北駐軍,駐守西北一年有餘。

可時過境遷,現在想來,當年一事疑問頗多,不僅是西南一事事發突然,靖王突然逝世的原因也十分值得考量。

他從不會以任何不敬之意揣度舅舅言行,但如今種種線索,卻由不得他不懷疑。

那可是靖王啊,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怎會親手照顧一個男人?怎麽會為了搶回将士的屍體,就将自己置于危險之地?怎麽會不到半年就憂思過度,抑郁而亡?

同為男子,同與高位之人相處過,婁琛作為過來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靖王與舅舅的關系,或許并不是他昔日想的那般簡單。

如果只是昔日生死之交,如果只因對婁家有愧,靖王全無必要對他如此照拂,甚至用自己的人脈為他今後鋪路。

對自己的嫡子高顯尚未如此,對他未免也太過用心了。

聰慧如高顯,婁琛雖然沒有回答,但已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端倪。

“唉,我父王真是造孽啊……”高顯掰着指頭算了算自己的年紀,又回憶了一番婁烨離開靖王府,駐軍西南的時間,不由哀嘆道。

其餘的并不用婁琛回答,他自己一人便已能從那些細碎的線索中猜出個大概。至于那些他所想的大概,與事實到底偏離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高顯也不在乎這些,他只想解答自己的疑惑,至于心中所想到底有幾分真,也沒多大關系了。

反正人還在,那些個疑惑不解的部分,總有解答的時候,大不拼着一頓打,跑去問他父王就是。

只可惜了婁将軍……

這話裏七分感嘆,三分遺憾,聽的本還沉浸在上一世舅舅逝世悲傷情緒中的婁琛忍俊不禁,忽得笑了出來:“殿下多慮了。”

“沒有……唉,算了,不說那些了。”高顯眨巴眨巴眼睛,“上一輩的事兒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啊……”

這話說的灑脫又随性,仿佛剛才八卦好奇得打聽往事的人,完全不是他一樣。

婁琛被高顯徹底逗笑了,世子殿下這性子果然還是如上一世一樣,古靈精怪的很,猜不透看不破。

馬車緩緩前行,兩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到了靖王府門口。

車夫将馬停在王府門前,并未打擾車廂裏的兩人,只靜靜的等着吩咐。

索性高顯要說的也差不多了,因此并未耽擱多久。

反倒是進得王府,即将離開的時候,高顯卻不知怎麽的,忽然拉住了婁琛:“最後一個問題,婁執劍你既然那麽關心皇兄,處處為他着想,又為什麽騙皇兄呢?”

說到這裏高顯表情有些幽怨,當年他好好的在家裏待着,掏鳥窩抓野雞漫山遍野的跑,別提多自在了,結果從天而降一道聖旨,好日子就那麽到了頭。

高顯為此,幽怨了許久。

這也就是剛到京城的時候,他可以接近高郁,又總愛有意無意,給婁琛與高郁惹麻煩的原因。

婁琛一頓,而後沉聲道:“有時候關心一個人,并不需要說出來。”

高顯聞言小嘴立刻撅了起來,甚是深沉的道:“婁執劍,你這般關心皇兄,我可是會嫉妒的……”

婁琛輕笑,忍着想要在高顯肉嘟嘟的小臉上捏一把的沖動,小聲道:“那世子殿下您待如何?”

“嘿嘿……”高顯眼睛忽得亮了起來,“也沒想怎麽樣,只不過想婁執劍你答應我一件事兒而已。”

婁琛挑了挑眉,有種不祥的預感:“殿下請說。”

高顯見計得逞立刻喜笑顏開道:“今日之事婁執劍你可不許告訴皇兄。”

“不告訴二皇子殿下?”

這與高郁有何關系?

高顯鄭重其事道:“是啊是啊,尤其是婁執劍你不會去西北的事。”

婁琛有些茫然,這事他本就未打算告知高郁,因為說與不說并無區別,那是他自己的決定,與高郁無關。

不過高顯既然提了,他也就應下了。

“好,下官答應不主動提及。”婁琛頓了頓道,“但若二皇子問及……”

“要是皇兄問了你就據實以告就好。”高顯這時倒無所謂了,反正他敢打賭,他家二皇兄才不敢主動問婁琛。

婁琛卻不知道自己覺得無所謂的事,對另外一人有多麽重要。

當夜墨韻堂中,高床軟枕之上,高郁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太長,有些小天使可能忘了,關于靖王那條線的時間線其實是這樣: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去西北駐軍——打北齊——宮變——婁烨留在西北繼續抗敵——靖王回宮護駕——勤王成功,靖王放棄王位趕回西北幫助婁烨(靖王走後婁敬德自盡,婁琛兩母子逃難離開)——婁烨帶兵驅北齊百裏——婁烨受傷——靖王救回婁烨——帶回京城——婁烨醒來并且離開——(幾個月後)靖王娶妻——一人去西北,一人去西南,分隔兩地直到現在

中間肯定有很多隐情,但是現在還沒寫清楚,只有随着劇情展開會解釋

至于靖王殿下是否是渣攻……

婁琛:不用解釋了,渣就是渣!

高顯【狂點頭】:對,父王真是個渣男,婁将軍千萬不要原諒他>。<

高郁:瑟瑟發抖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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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倒計時,還有三章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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