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歐執名每一天, 真正的每一天都不知道沙雕網友腦回路會拐成什麽樣子。
等他和若滄回家, 洗洗補眠,醒過來已經是晚上。
歐執名睡醒, 頭暈目眩,耳邊還回蕩着《敦煌飛天》的铿锵音樂。
打開手機,發現自己睡前轉發的微博下面, 全是沙雕網友段子手表情包。
而且, 還是若滄的表情包。
明星爆紅判定永遠簡單。
看對方有沒有成為表情包,就一清二楚。
歐執名選擇性忽視表情包上的字, 一張一張看圖。
他坐在攝制棚現場,離舞臺有一些距離,當然不可能像網友一樣, 輕松捕捉到《敦煌飛天》的直播特寫。
于是, 在群衆的努力和付出下,歐執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許多精彩畫面。
他翻身下床, 打開電腦,找到錄像, 嚴肅正經的重看《敦煌飛天》。
劇本?什麽劇本?
網友不是發一堆圖片提醒他勿忘美麗若滄嗎?
整場《敦煌飛天》,去掉了中場休息時間,重看一遍也不過是一部短暫電影。
屏幕前的觀演體驗, 少了身臨其境的震撼與轟鳴, 卻多了更多主舞特寫。
若滄靈魂中透出的俊逸,在身着唐樂舞圓袍時候一覽無餘。
他手持長劍,視線一勾, 就能喚醒歐執名久違的良知。
關度應該也有這個角度的鏡頭。
歐執名拿過桌邊的素描本,随手翻開就要落筆,忽然想起了畫滿夢境的本子。
一時之間,耳邊的音樂飄遠。
他不急着記錄分鏡,也不急着補《敦煌飛天》了,而是立刻站起來準備去書房。
為了《關度》,他差不多畫了有十幾個素描本,一五一十的記錄了他曾經的夢境。
歐執名有些想不起來,到底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夢到道士,又是什麽時候夢到若滄。
他腳步很急,出了卧室,只見廳堂燈火通明。
客廳裏敖應學捧着文件詫異盯着他。
而若滄手握一串裏脊,還舉起來問:“你醒了?餓不餓?吃燒烤嗎?”
歐執名:?
還真有點。
宅男的夜宵,總是離不開燒烤泡面快樂水。
若滄雖然不是宅男,但是架不住他不會做飯。
再加上歐執名別墅山高路遠,地處偏僻,大晚上叫外賣小哥過來好像有點不道德。
于是,他就把敖應學叫來了。
順便看看有什麽工作。
敖應學看他們吃燒烤,看得心慌慌。
昨晚若滄才結束演出,他這就帶着工作上門,是不是太不給一千五百萬面子了。
因為,敖應學福臨心至,果斷合上筆記本,把合同全塞回公文包。
“歐導你們慢慢吃,我還有點事,先回公司了。”
義正言辭,理由充分。
搞得若滄小愧疚,心想學哥事業繁忙,他竟然還打電話讓人送燒烤。
“學哥辛苦了。”若滄真心實意的送他,“開車小心啊。”
敖應學跑得飛快,只留下一屋子燒烤泡面快樂水,活像田螺經紀人。
兩個睡醒很餓的人,沉默開吃。
直到填滿了辘辘饑腸,歐執名才說:“我夢到過你。”
若滄并不意外,收拾着垃圾,“我看網上都說我演的金剛力士吓人,夢到不奇怪啊。”
“不是。”歐執名洗劫完燒烤,大步走向書房,搬出了十幾本素描。
他每一本都編了號,拿起第一本,翻到最開篇的分鏡。
歐執名說:“我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夢到過你。”
開篇的分鏡,用鉛筆潦草的畫着一個道士。
長袍,簪發,站在林邊溪澗,持着一柄長劍。
雖然看不清他的面貌,歐執名看到這副素描,仍會想起夢境裏感受過的天地悠悠,自由無邊。
他一邊翻分鏡,一邊說道:“昨晚你給顧益驅邪,落筆在他臉上寫字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夢裏道士的長相一直模糊不清,但是我覺得他氣質出塵,模樣俊美,有時候行事恣意,無拘無束,應該很年輕。”
第一本素描,已經有了陳舊的痕跡。
歐執名簡單的翻完,回憶了他在山林溪澗的夢境裏見過的道士,才告訴若滄,“這個夢,我好像已經做了十幾年了。原來夢裏都是你。”
若滄覺得,歐執名實在是太會誇人。
筆下的潦草分鏡,除了能看出是個長袍紮法的古人,根本看不出是不是道士。
但是他說得肯定,若滄都不得不服。
“……你先站穩自己的世界觀。”
若滄翻看着那些分鏡,第一本滿是道士行走在林間,持劍除妖的模樣。
确實和他在山上的生活相似,然而,沒有理由。
若滄言辭懇切的說道:“我沒有理由會進入你的夢,因為我還活着。”
人類的夢境奇怪又詭異。
那些憑空捏造出來的故事光怪陸離,偶爾會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可能,形成科學無法完美解釋的“預知夢”。
若滄也做過這樣的夢。
當他滿是震驚的告訴師父,剛才經歷的一幕他在夢裏夢到過的時候,師父平靜說道:“不過是你的魂魄有所感悟,誤以為罷了。”
“誤以為”的錯覺,能夠解釋許多事。
就像預知夢沒有預兆的出現,仍舊只能提醒夢主:你經歷過、你夢到過,卻永遠無法改變它。
那便是沒有夢過,但是被魂魄誤以為此情此景,與夢重合。
若滄翻看素描本,慢慢跟歐執名解釋魂魄入夢。
“生者的執念與亡魂的殘念共鳴的時候,亡魂就會入夢。”
情緒的共鳴,與鬼魂附體極其相似,就和歐執名曾經夢到過的記憶,一點點一滴滴,都是逝者殘存的痕跡。
若滄臉上寫滿了困惑,并沒有從滿滿的素描本上發現畫中人是自己的證據。
“……我在山上不會持劍穿道袍。”
哪怕泰安派在鄉野山林,偶爾還是會遇到徒步旅行的外人。
若滄出門驅邪除祟,輕裝簡行,打扮得和徒步登山的年輕人差不多,常常出門就是好幾天,也是近幾年才會帶部手機,方便師父聯系。
歐執名确定自己的夢,若滄絕對是穿道袍的。
深藍色,與杜先生同款,他對自己的記憶就跟對電影一樣自信。
然而,若滄不會說謊。
他也不可能說謊。
歐執名趕緊從層層疊疊的素描本裏,抽出沾過血跡的那本。
他說:“但是我确确實實,夢到了你給許滿輝驅邪。”
歐執名畫功了得,區區幾幅分鏡,能把一場法事畫得清晰明了。
一入眼,就是道士端詳床上的病人。
連捆在病人身上的粗繩都畫了出來。
之前若滄是困惑,現在若滄是震驚。
他給許滿輝驅邪的場景,被歐執名一筆一劃的記錄下來,連落字在人臉上這種偏門少見的術法,也畫得清清楚楚。
若滄不得不信。
哪怕分鏡上的道士,仍舊穿着長袍,挽着發髻,做出這場親手驅除許滿輝邪祟的法事,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他握着素描本,遲疑凝視着歐執名身邊彌散的陰損氣運。
裏面烏雲密布,黑氣缭繞,不知道藏了多少冤魂邪祟,更是超乎了若滄的理解範圍。
如果道教講究科學,若滄已經給歐執名設立了無數專項研究,試過了他懂的全部法陣。
可惜,一無所獲。
如今,一無所獲之中,又添了一項入夢的難題。
若滄沉默許久,猜測道:“也許你身上有什麽東西或者什麽魂魄,能夠讓你看到我。”
素描本上的場景,來自于歐執名夢境的,不一定全都是魂魄入夢。
若滄仔仔細細,一本一本翻看,找出了一些可能是入夢的分鏡。
比如,泰安派獨特的天地驅邪儀式。
比如,懸崖峭壁之間晃晃蕩蕩的鐵索。
比如,山腰道觀雲霧缭繞若隐若現的場景。
比如,道士單手攀岩,折斷樹枝,縱身而上。
歐執名看他拍照的那幾幅分鏡,臉上都是問號,“……我以為這些才是我自己随便夢到的!”
若滄無奈回答:“因為除了這幾幅比較有特征,你其他的分鏡我根本看不出來與我有關。”
把幾張情勢危急、儀式獨特的分鏡跳出來,若滄才敢确定,這必須是歐執名見過自己了。
世道安寧祥和,哪裏還有道士在懸崖用樹枝寫符、過鐵索、單手攀岩。
讓他覺得詫異的是,歐執名能夠遠遠看到泰安觀矗立雲間。
這樣的景象,他都很多年沒見過了。
若滄看着這幅分鏡,懷念似的說道:“我小時候下山,經常一回頭就能看到家在這兒,所以無論走出去多遠,都不會害怕。”
他語氣惆悵的說:“可惜現在怎麽回頭都看不到了。”
歐執名心裏一緊,腦補一出氣勢恢宏跌宕起伏的道觀神隐傳說,低聲問道:“為什麽看不到了?”
若滄指了指道觀周圍的綠植,回答道:“樹長太高,遮住了。”
歐執名:……
真的,他跟若滄在一起就不應該想太多。
但是想太多的歐執名,很快又會把道觀神隐傳說記錄在素描本裏,成為一種嶄新的靈感。
若滄思維沒他那麽活躍,他盯着道觀素描,推測道:“你能夢到我眺望泰安觀的樣子,說明你的夢境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因為我七歲那年,鎮裏修了通往山上的大馬路,老路已經找不見了,從馬路下山,樹木蔥郁,是看不到家的。”
“五六歲?”
歐執名詫異無比,“可我夢裏的你,少說十六七歲吧!”
五六歲孩童與少年、青年的區別,歐執名還是能分得出來。
誰知,若滄捧着臉,無奈的看他,“但是你夢裏的我,永遠都穿着長袍,挽着發髻。歐導,我真的不穿的啊。”
泰安派是真的很叛逆。
不僅會讓五六歲小孩兒下山,還不會遵守嚴格戒律時刻穿着道袍。
最多是頭發太長一直沒理,撿根樹枝紮起來。
特別恣意。
道教的清靜無為,順應天地,在泰安派發揮到的極致。
歐執名簡直不敢相信,行事穩重刻板的杜先生,怎麽會跟若滄是同一個門派教導出來的。
若滄解釋道:“杜先生在上山只待了十年,其實他的着裝和儀式感更偏向全真派和正一派,形式大于意義,主要是為了讓人相信他是個道士。”
正如網絡上大衆對世外高人的刻板想象。
吉人天相也必須與衆不同,長須長衫長頭發。
三長高人标配,才能令人信服。
“可是,我們本來只是普通人罷了。”
普通人若滄發出了普通的感慨,不普通的歐執名覺得知識量一直在暴增,早晚炸庫。
行吧,能夠驅邪除祟寫符做法的大師,都說自己是普通人。
歐執名能怎麽樣,還不是若滄說什麽是什麽,他安安靜靜的學,認認真真的聽。
“既然你說五六歲,那我再回憶回憶十三十四歲時候的事情吧。”
大齡男青年真的很痛苦,這麽一加一減,自己比若滄大了快十歲。
三歲一個代溝,也隔了三代了。
歐執名小時候的事情,回憶起來輕松無比。
七歲出道,一直演戲,網上一搜就能知道他當時在做什麽。
“十三歲我拍了兩部電影,十四歲接了一個電視劇。”
生活過得平平無奇,一年四季連軸轉,劇本生活就是全部生活。
歐執名拍這兩部電影、一部電視劇,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他提議道:“要不然你陪我把當年的電影、電視劇看完,會不會和《燭火之謎》一樣有記憶偏差?”
絕妙建議,若滄很感興趣。
兩個人一拍即合,正要晝夜颠倒,攜手看片看到明天白天。
若滄的電話瘋狂響了起來!
“卧槽!卧槽!卧槽!”
敖應學開口三連,把他的震驚震撼震動表現得淋漓盡致。
若滄精神一凜,擔心的問道:“學哥你出事了?”
“出事了!出事了!不是我!”
敖應學在這種重大的神奇時刻,複讀也不忘撇清關系,“是顧益出事了!你快看啊快看啊!”
炸裂全網的震撼消息,總是遲到在深夜。
歐執名點開微博,順着熱搜翻到#顧益撞邪#的熱搜牢牢占據第一。
點進去,就能看到幾張照片,清晰無比。
顧益滿臉“血痕”,形容枯槁,宛如惡鬼,抓着警察不肯松手。
任何發布、轉發這些圖片的人,都止不住感嘆:“#顧益撞邪#我看發圖的人說,顧益抓着警察說自己殺了人,瘋了吧?!”
若滄手機那邊經紀人還在表達震驚。
“艹啊,顧益是被七世佛抛棄了嗎還是怎麽的?我的天啦。我第一次見他這種照片上熱搜!圖都沒打碼的!”
敖應學電話裏聲音無比之大,敖式複讀永垂不朽——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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