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為所欲為

方随一派鎮定地坐到面試者的位置上, 面帶微笑地看着幾個一臉嚴肅的面試官。

幾個面試官手上都有一份他的簡歷複印件。

不過當這個面容清秀氣質幹淨的少年坐到眼前的時候，他們卻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有人還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人力資源總監柯立國一眼，用眼神質問他怎麽會通過這個人的簡歷。

這可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失誤了。

柯立國目不斜視，雖然他內心很想大聲告訴大家，這簡歷是老板自己篩選的。

但是他不敢。

經過一陣短暫而尴尬的沉默之後，還是柯立國率先打破了僵局，說道：“這位同學, 請你先介紹一下自己。”

方随露着标準的微笑：“我叫方随，目前是S大管理專業大二的學生，很高興能參加今天的面試。”

大家還想聽聽他能不能說出些別的信息來, 他卻停住了。

這就完了？

柯立國有點尴尬。

旁邊一個氣勢頗為強勢的中年男子淡淡開口：“說一下，你為什麽會想要來大盛應聘？”

這人正是最近因加盟大盛金融引起小範圍轟動的頂級VC高管孫密。

方随沒有被他的氣勢壓倒，不過說出的話也依舊沒什麽營養：“大家都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所以我就來試試了。”

柯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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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密也皺了一下眉頭：“就這樣？”

方随：“就這樣。”

孫密揚了揚手, 就想直接宣布面試結束，這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一直沉默的段既往卻開口了：“如果我給你這個機會, 你想要做些什麽？”

如果不是面試者還在眼前，其他幾個面試官此時應該都齊齊看向段既往了。

段既往是一個非常強勢的領導者，能力極強，也極為獨斷。

更重要的是, 他從來不會輕易給任何人承諾，即使是暗示性的話語也不會有。

他們今天面了不少人，段既往開口的次數不多，每次都是直切要害, 問得面試者節節敗退。

還從來沒有過類似的問題。

“如果我給你這個機會”，這句話在段既往這裏，幾乎等于極強的暗示了。

方随顯然不了解段既往的風格為人，聞言并沒有欣喜的樣子，反而說道：“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還是實話實說吧，您的這個問題，我沒有想過。”

柯立國覺得自己眼皮直跳。

段既往卻沒有預想中的生氣，反而耐心道：“沒關系，你現在可以想一下。”

這差不多就是在說“這個offer歸你了”。

柯立國很驚恐。

其他幾人也很震驚。

“真的非常抱歉。”方随并沒有如預期地接住這根橄榄枝，“我的簡歷你們都看過了，我想，應該是你們誤篩過的。”

“我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勝任這個崗位。”方随本來以為自己會不甘心，不過真的說出來的時候，他卻奇異地發現，自己已經能平靜地面對自己的不足了，“我對行業并不了解，對這個崗位其實也不了解，不過，還是非常感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我會繼續努力，争取以後能真正憑着實力，通過你們的篩選吧。”

他的主動退出，讓幾個面試官松了口氣。

方随說完，就要起身，段既往卻道：“每個人都有不足的地方，如果我們要的是一個成熟到足以立刻勝任工作的人，就不會面向低年級的學生挑選了。”

他看着方随，眼神裏充滿和煦：“方同學不用妄自菲薄，我們這個崗位，會給到足夠的時間讓人去成長的。”

其他幾個面試官都覺得他們要窒息了。

這不是他們的老板。

他們的老板是一個只看業績，不看過程的人。

給人成長的時間？不存在的。

他挑人一貫的要求就是，來了就要跟上團隊的腳步，稍微慢一點的，自動滾蛋。

方随微笑：“難怪那麽多同學都投簡歷了，果然是一個很人性化的團隊。”

他站起身：“祝你們找到合适的人。”

柯立國內心：這位同學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其他人：這位同學你知道你剛剛拒絕了一個億嗎？

方随出了教室，留下一群一臉懵逼的面試官。

段既往坐着不動，面上覆蓋着一層寒霜，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良久，他終于開口：“安排下一個。”

方随出了課室，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他不是完全聽不懂段既往話裏的暗示，可越是這樣，越讓他覺得怪異。

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另有所圖的樣子。

難怪連樓叔都讨厭他呢。

方随想着，快步離開了十棟教學樓，結果沒走多遠，就見鐘升遠站在一棵樹下，正看着自己。

方随翻了個白眼，只當沒看見。

鐘升遠卻已經沖了上來，陰測測一笑：“方少爺，面試得怎麽樣啊？”

他自己不好過，也絕不會讓方随好過。

他相信段既往只要面試了方随，就會知道，這個人的确是不學無術，惹人嫌棄。

方随卻不遂他意，輕飄飄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聽什麽。”

“哦？”鐘升遠陰陽怪氣地說道，“既然這樣，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你不如就說給我聽聽呗。”

方随斜着眼睛瞄了他一下：“同學一場，你還不不知道，我這裏沒有你想聽的事情嗎？”

鐘升遠“呵呵”笑了兩聲：“我倒覺得，這次的事情應該是我想聽的。”

方随不置可否：“既然你自己都腦補完了，何必繼續來我面前找存在感。”

鐘升遠剛剛經歷了一次重大打擊，哪裏肯輕易放過方随，硬要在他身上找點平衡：“你自己說比較有意思啊。”

方随遺憾地看着他：“我怕說了你晚上就睡不着了。”

鐘升遠哪裏會信他：“你別的不行，裝逼倒是很有一套。”

方随笑眯眯說道：“沒辦法，有資本嘛。”

鐘升遠覺得自己又快要抑制不住心裏的那股怒火了。

他努力壓下已經到了喉嚨的髒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确實很有資本，能托關系讓你在漸安做清潔工又做前臺的，別人怕都沒這種資本。”

“是啊。”方随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你說，哪個關系戶能有機會做這種工作呢？”

他語氣的得意真情實感，要知道以前走後門去別的公司實習，哪個能随便他自己做主，都是父上交代的，折磨人的崗位。

只有樓涉川，由着他為所欲為。

不過這句話，落在鐘升遠耳朵裏，卻是完全不一樣的理解。

他頓時更加憤恨，方随這種分不清好歹的傻逼，連人家故意作弄他讓他去做清潔工的工作，都美滋滋以為是關系戶的特權。

這樣的人，憑什麽能比他好命。

他語氣更加譏諷：“說得是，還是漸安集團有眼光，會安排。”

方随瞄了他一眼：“說完了嗎？”

“沒有呢。”鐘升遠意猶未盡地說道，“你這次大盛的offer要是拿不到，是不是繼續留在漸安做前臺啊？哦，你是關系戶，可以再提一下升職，前臺升上去可以做什麽？”

方随無所謂地說道：“随便啊。”

鐘升遠眼睛一亮：“不如，也申請來研發部吧？咱們老同學，我還能帶帶你。”

方随：“……你這人用心真是險惡，誰要跟你一樣整天加班啊。”

鐘升遠又是兩聲“呵呵”，說道：“哦，差點忘了，方少爺可不能吃苦。”

“你很讨厭。”方随皺了一下眉頭，耐心告罄，“能別跟着我嗎？”

鐘升遠停下腳步，笑得陰冷：“方少爺，人生可是很長的，希望你家裏能永遠幫你找關系做前臺吧。”

方随搖搖頭，說道：“鐘升遠，你現在的樣子，真的非常loser.”

鐘升遠臉色微變。

方随其實是不喜歡講道理的，不過他最近比較哲學，耐心也好了不少，難得也雞湯了一把：“你一直以為，別人過得比你好，只是因為比你會投胎，其實不是……”

他微微一笑：“真正的原因是，別人人品比你好。”

鐘升遠猛地大笑起來：“你是意思是你人品比我好嗎？”

花花公子，纨绔子弟。

居然和他講人品。

方随湊近了一點，眼神泛冷：“起碼，我沒有做過什麽虧心事啊。”

鐘升遠猛地一滞，随即惱怒了起來：“我做過什麽虧心事了？”

方随微微一笑：“你這樣的都不虧心，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鐘升遠終于控制不住，大怒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方随翻了個白眼，懶得再和他說話，徑自往校門外走去。

鐘升遠還不死心，又跟了上去。

卻見方随迎面走向一個人。

鐘升遠頓時一愣，面如死灰。

只見那人長身玉立，器宇軒昂，正笑盈盈看着方随。

正是漸安的集團總裁，樓涉川。

他們不知說了什麽，樓涉川伸手撫了一把方随的後腦勺，動作熟悉而親昵，随後便一起上了樓涉川的車走了。

鐘升遠也曾聽說方随是老板的關系戶，也聽說過這個關系戶是老板親自接送上下班的。

可是在他看來，樓涉川肯定也是極不耐煩這個關系戶的。

不然不會讓他做了清潔工又做前臺。

他覺得，老板肯定只是不好拂了方且的面子，勉強忍受着這個一無是處的傻逼。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卻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鐘升遠的慌亂無措無人理會。

方随和樓涉川上了車，他歪着腦袋看樓涉川：“樓叔，會不會影響你上班啊。”

“不會。”樓涉川發動車子，“今天的行程都空出來了，可以陪你。”

方随心裏美滋滋的，又露出得寸進尺的姿态：“那我是不是可以為所欲為。”

“基本上是。”樓涉川也慣着他，“你想做什麽？”

方随一臉的矜持：“我想對你為所欲為。”

樓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