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哥不管你突發奇想還是什麽,你給我…”于澤煜眉頭緊鎖。

于歌沿着外牆的影子踱步,飛速在腦內羅列線索,直接打斷于澤煜,“梧桐大道受害人體型瘦小,身高預計170CM以下。”

“工資水平不高,與家裏關系不好。感情經歷豐富,一個多月前在外地交了女朋友并驅車帶人回了清潭市。家裏有一段時間沒有居住痕跡,死者失蹤前曾與前女友聯系過。”

“受害者手腕或許有鐐铐、麻繩之類的擦傷。梧桐大道北側待拆遷的大樓上有魯米諾反應,那裏是案發第一現場。”

梧桐大道的案件鬧的人心惶惶,于歌也分析過這件案子,但根據警方公布的信息只能雲裏霧裏。如果犯罪者就是曾經囚禁許燕燕的人,思路就徹底清晰了。

于歌喘了口氣問:“哥,我說的對不對?”

對面一陣可怕的沉默,于澤煜氣的胸悶,撓了下毛刺頭壓低聲音:“于歌,我再說一遍,你不要去揣摩這些東西。”

警察在結案前避免向無關人員透露信息是必須的,但于澤煜卻無法反駁這一通敘述。

受害人最後出現在監控中是與一位女子離開小區,此後兩人再也沒有回來。以梧桐大道抛屍點為調查中心,警方在一棟待拆大樓的頂部發現囚禁痕跡。

失蹤這段時間受害人被鎖鏈禁锢在大樓內,在保持意識的情況下被埋入針,最後被電鋸截斷身體。黑暗中施害者用工地的推車将半截屍體運入垃圾桶,另一半屍體不翼而飛。

摸排附近的居民,确實有人提出案發當晚聽見了電鋸的聲音,但因為那一片待施工,就也沒多想。

根據受害人的社會背景,警方初步确定為情殺,只是那位神秘的現女友僞造身份,又心思缜密懂得利用環境避開監控,他們目前只初步鎖定幾人。

于澤煜視線銳利,握住手機的手用力繃緊,“于歌。”

于歌哎呦一聲,忙止住話題讨饒:“對不起哥,我就亂猜的,總愛看新聞。”

他吐吐舌頭,後知後覺想起來于澤煜十分反感他接觸危險事件。

于澤煜郁氣未消,剛毅的面龐繃的更有攻擊性,他剛想說些什麽,邊上的小刑警拍了下他的肩膀。

“于隊,鎖定犯罪嫌疑人了,案發當天搬入了小吃街隔壁的大樓。”

掩住手機話筒,于澤煜颔首示意他繼續說。

“她定了去其他城市的火車,還有一個多小時發車。”

于澤煜擰眉,犯罪嫌疑人怎麽突然改變行程?他當機立斷舉起手機,打算叮囑這不聽話的弟弟別再牽扯。

“哥!”對面急不可耐說了幾句。

于澤煜眼神安撫小刑警,安靜地聽完于歌的話,最終洩氣地深深阖眼,“勸不過你,是不是?”

挂了電話,于歌直接拉上紅毛朝工廠外走去。

屁股落在出租車後排的椅子上,紅毛還沒消化剛才的一通操作。

他十指交叉探身過去,“于哥,你怎麽知道案發現場是梧桐大道?”

“猜的。”于歌掐了掐紅毛粗糙的臉頰,“那我問你,嫌犯作案後一般會将屍體遠抛,但為什麽選擇鬧市區的梧桐大道?”

“不知道。”

“身體上插針屬于犯罪的标記行為,是為了滿足某種特殊心理。她費了一番功夫,既想讓傑作被人看見,又抱着僥幸心理希望垃圾桶被運送,恰好囚禁地點就在荒地,抛屍方便,一舉三得。”

出租車車轱辘颠了一下,紅毛咂舌不成,重重咬了口舌頭,抽氣着繼續問:“囚禁在家裏不是更方便?”

“街坊鄰居都是眼睛,你是嫌疑人你慌不慌?”

“慌。那怎麽把個大男人藏到荒廢大樓?迷暈?”

“我看你是傻。”于歌敲敲他的腦袋,“死者自以為腳踏兩條船沒被發現。你女友約你去荒廢大樓,幹柴烈火的,你不答應?”

紅毛颔首,“是這道理,那身高呢?為什麽?”

于歌話語一頓,看向車窗外疾速後退的街景輕聲回答,“那是我猜的,考慮搬運…和将腿塞入冰箱的話…”

“唔。”恐懼如冰涼的蠕蟲順着肌膚攀爬,紅毛渾身一顫,閉上嘴打算不再詢問。

于歌單手托腮,柔和的落日餘晖灑在卷翹的睫毛上,他喃喃說道:“新獵物恰巧在平陽區,許燕燕無意撞見曾經的惡魔,以為是來找尋他。藥物和過去記憶的折磨下,最後選擇自殺…”

“而惡魔的下一個獵物,是洛行之。”

原本打算到事務所打兩套太極拳,卻一個下午泡在了兩期命案裏,紅毛悔不當初。

出租車停在了小吃街門口,紅毛大惑不解,“我們不是去抓人?”

“不記得那天的女人了?”

“腿上有青紫,因為她是和成年男子搏鬥,腰不好,是因為将半截屍體運入垃圾桶,将兩條腿扛回家。”

“我…操!”不鹹不淡的陳述夾雜着血腥的字眼,紅毛不敢置信地端詳于歌,這家夥不知不覺黑化了?怎麽說起這些面不改色的。

他遲疑地跟在于歌身後,考慮是不是溜之大吉。只是見對方還是那副讨喜小混球的長相,半抱怨地跟上。

就是兔子,吃起草來都是認真專注的,何況是于歌。

更別說他于哥要出事,小綠說不準會哭的下橘子雨。

從樓道間的窗戶不經意望去,火焰燃燒的天際不知何時布滿烏雲,濕度略高的狂風席卷小吃街,将地面被遺棄的包裝袋、竹簽吹到半空。

盛暑的暴雨總是突如其來,随着雨水傾灑在地上,塵土味兒四濺。空氣悶的可怕,将人的心髒壓縮成可憐的一團。空曠的樓道上急切的腳步聲被隐在電閃雷鳴中,于歌直奔頂樓。

“咚咚。”

于歌屏氣趴在門板上,屋內沒有一絲動靜。

就在紅毛摩拳擦掌準備擡腿踹門的時候,“咔噠”一聲,于歌擰開門把手推開門。

“注意好我背後。”他輕腳踏入屋內,囑咐紅毛。

紅毛忙不疊地模仿諜戰大片,膝蓋半彎将後背貼上于歌,警覺地四處查看。

屋內一片昏暗,陽臺窗簾半開,雨水如水簾般順着屋檐傾灑,黑雲壓得很低,陽臺衣物已一件不剩。

看樣子女子已經逃走,卧室衣櫃空無一物,洗手間的洗漱物品皆被丢入垃圾桶。

油煙機閃爍燈光,竈臺上還殘留着中午的油漬。于歌喉結輕輕滑了一下,拉開了冰箱冷凍櫃。

暗色冷藏物依舊藏在裏面,一道閃電劈過,幾秒後轟鳴的雷聲如期而至,于歌飛速拉開抽屜,随後在震耳的雷鳴中幹嘔兩下。

粘膩冰涼的空氣如同帶着血腥味,他強忍不适将冰箱迅速關上,揚聲讓紅毛不要轉頭。

“發生什麽了?”

于歌因為反胃眼眶泛紅,他取上挂在牆上的鐵鍋,直接往沙發走去。

紅毛順從地閉嘴,也輕聲跟上。

雙手順着沙發邊緣摸索一陣,最後竟直接将沙發從中間掀起。

于歌舉起鐵鍋往後跳了兩步,一只手悄然鑽入衣兜。

“卧槽!”紅毛駭然。

女子手持菜刀雙目赤紅,扶着沙發邊緣坐起,“你怎麽知道。”

“雖然我不是豌豆公主,但中午坐了也覺得觸感不對。”

女子原打算留下假線索,讓警方以為她已經前往火車站,分散警力,而她只需要藏在最危險的地方,風頭過去後乘坐黑車離開。

但計劃被打亂了。

刺目的閃電劃過長空,女子如同偏執的厲鬼,笑道:“你挺聰明的。”

“許燕燕是你殺的嗎?”

“誰?”

“因為發現了他雙性戀的真相,所以将人關起來八個月,不是嗎?”

記憶浮現,女子不屑地譏笑,“殺他做什麽,日子要向前看。”

“向前看…是用鎖鏈卑微地獲得愛情嗎?”

紅毛不斷擠眉弄眼,生怕于歌說更多惹惱對方。兩個大男人也是血肉之軀,經不住菜刀。

果然,女子目眦欲裂,與暴雨一同嘶喊:“你能保證誰永遠愛你嗎?你不能!他犯了錯,死有餘辜!”

“喜歡男人,還不是躲在床底乞求我給予食物?沾花惹草,還不是像狗一樣被鏈子拴住渴望被原諒?!”

“都是活該。”女子壓根沒想舉起菜刀和人血拼,她一邊聲嘶力竭,一邊往窗臺挪去。

她早在大樓陰面安置了繩索,只等時機一到悄然離去。

按下停止錄音鍵,于歌抽出手,在腳下放下鐵鍋,雙手舉起表示不再阻撓。

就在摸上繩索的時候,女子瞥到樓下橫停的警車,幾位警員迅速從門口湧入,而窗簾後,也緩緩走出一位端槍的警員。

女子無力地跪坐在地上。

暴雨傾盆,警車頂上紅藍相交的燈光映在牆壁上,大樓拉起了警戒線,媒體蜂擁而至,争相報道這起轟動全城的殘忍兇案。

一片混亂之中,紅毛和于歌背靠王大媽裁縫鋪伫立着。

相機不斷閃爍,圍擠人群的傘在狂風下顯得弱不禁風。他們交頭接耳地看着警員忙碌地進出大樓。

紅毛還未回神,“于哥,你知道警察快來了?”

“又不是小說,刑警的智商總比不上帶着光環的主角。”于歌捏住劉海,将發絲裏藏的雨水擠出去,“現代刑偵技術發展那麽快,我能想到的,他們早就偵查到了。”

紅毛張張嘴,還是覺得佩服。

“洛行之?”于歌眯眼,被幾個小警員扶出來的可不就是洛行之。

“哎?哎!”警員不明所以,沒想到剛從牆縫撈出來的人陡然有了力氣,光着腳向外邊沖去。

洛行之步伐很小,飛速沖到于歌身前,泫然欲起的模樣倒讓他有了精神。

于歌俯身,兩指輕輕捏起洛行之濕漉漉的闊腿褲,果不其然,纖細白嫩的腳踝被粗重的鎖鏈鎖住,他的肌膚已被磨到破皮。

“還好嗎?”

“不好!”洛行之扁嘴,扒拉開于歌的胳膊鑽入他懷中。

于歌垂下澄澈幹淨的眸子,虛擡手,顯然沒有安慰的意思。

洛行之不再帶着弱者的面具。

他穿入了一本沒有主角的都市刑偵小說。

洛行之故意成為殺人犯的獵物之一,因為他享受接近失去理智的殺人魔,享受親眼見到犯罪者癫狂的神情,更享受親自成為案件中一位演員的快感。

唇角再次浮上詭谲的笑,又是一陣轟鳴雷聲,洛行之輕聲嘟囔:“書裏明明沒有你。”

他無所謂地想再蹭一下好聞的青年,卻感覺一只微涼的手掐住他的臉将他推開,垂首直勾勾問:“什麽書?”

于歌神色不變,“我耳朵很好。”

“頭發是你放的,冰箱是你想讓我開的,你是誰?”

攝像機對準記者,而記者身後俨然就是在牆邊躲雨的三人。

紅毛的發色招搖顯眼,洛行之和于歌靠的很近。

新聞傳遞到清潭市每一個角落。

段秋兩腿交疊躺在沙發上,斜睨拿毛巾認真擦拭發絲的老幹部。

随着電視裏字正腔圓的播報,剛坐下的嚴辭雲動作一頓,見到畫面中熟悉的身影,雙眼危險地眯起。

他指尖泛冷,用力将浴巾摔下,不顧仍帶着濕氣的頭發,直接取了車鑰匙沖向樓下。

磕着瓜子的段秋:“?”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快樂每一天、俺是你哥~

明天咕咕,非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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