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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找元柒的人手中還有一幅畫像,畫像上是一個靈動的江南美人。

那人說這便是元柒母親的畫像,五官确與元柒相像。

聽那人說,元柒本姓唐,她的父母十年前來京城做生意,路上遭了惡匪,夫妻二人因此喪命,只有一個下人抱着元柒離開。

那下人抱着元柒跑了好幾天,匪徒擔心他報官,一直窮追不舍,最後他也是沒了辦法才将元柒放在雲照庵門口,自己引開匪徒跑開了。

可憐那下人最終也遭了不測。

好在元柒雖然沒了父母,卻還有一個厲害的姨母,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追查那些匪徒和元柒的下落,如今終于找到,也算是告慰元柒父母的在天之靈,讓他們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元柒的身份确認後,便要離開雲照庵了,去找她的姨母。

至于她的姨母究竟是何人,那人只告訴了靜安師太和元柒,其她人并不知曉。

元柒離開之前挨個與庵中的人抱着哭了哭,尤其是靜安師太,在沒有找到親生父母的過去十年裏,元柒一直把靜安師太當成自己的母親一般,如今就要離開,自然是極為難受。

梅幼清這邊也沒有別的禮物送她,于是連夜與娘親一起編了個絡子送給了元柒。元柒捧着絡子與與梅幼清約定,待長大之後一定會回來找她。

元柒離開雲照庵之後,庵中仿佛失去了許多生氣,梅幼清沒了這麽一個朋友在身邊,也跟着失去了許多樂趣。

日子愈發單調起來,梅幼清每日寫字畫畫背詩,聽師太講經,哄母親睡覺,母親依舊那樣不快樂,于是梅幼清又主動提出學琴,想着以後彈幾首好聽的曲子給母親,說不定母親就能開心一些。

因為怕練琴的聲響擾了雲照庵的清淨,所以她并未請老師,而是讓父親給自己買了琴和琴譜,自己去庵後的山中獨自練習。

沒有老師的教導,學琴終究是慢了許多。這一學,便學了三年才小有所成,五年才算琴藝精湛。

前些日子父親接她回去,給她辦了及笄之禮,還尋來許多琴譜,作為及笄的禮物送給她。

父親以為她是喜歡彈琴的,所以才選了這樣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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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梅幼清對彈琴實在算不上喜歡,只是發現母親喜歡聽,便堅持下來了。

她拿着新的琴譜,抱着琴去後山練習。

琴聲磕磕絆絆,練了一個時辰才勉強能彈出半首新曲。

梅幼清也不難為自己,今日就打算練到這裏。

她收了琴站起身來,正準備回庵中,驀的聽見有人說話:“姑娘請留步。”

梅幼清頓了一下,尋着聲音望去,見一棵樹後面走出一個人來。

是位年輕的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腰上亦是同色的寬邊錦帶,墜着一塊通透的玉佩,束發的銀冠與衣衫相得映彰,他面容俊朗,只是臉上的笑意似乎有些刻意。

梅幼清站在原地瞧他,沒有說話。

那人往前走了兩步,又道:“在下今日與好友外出游玩,不小心迷了路,走到這裏來,請問姑娘,這裏是什麽地方?”

梅幼清回答道:“這裏是雲照庵的後山。”

那人又問:“那下山的路該怎麽走?”

“從雲照庵前面繞過去就是了。”

那人沖梅幼清拱了拱手,十分客氣道:“在下有個不情不請,能否請姑娘帶一下路?在下這兜兜轉轉的走了許久的路,實在有些頭昏腦漲,麻煩姑娘了。”

梅幼清抱着琴,轉身道:“那你跟我來吧。”

那人連聲感謝,跟了上來。

梅幼清帶着他往雲照庵的正門走去,路上,那人一直主動同她說話。

“看姑娘對此地極為熟稔,姑娘是住在這庵裏的嗎?”

“嗯。”

“姑娘在庵中修行嗎?”

“嗯。”

“姑娘如此年輕,卻有如此頓悟,實在叫人欽佩。”

“嗯。”

梅幼清久住庵中,不善言辭,何況對方又是個陌生人,她敷衍了幾句之後,那人便也識趣的沒有再開口說話。

待走道雲照庵的正門時,那男子拱手作揖再次同她道謝,梅幼清回了一句“你快些下山吧”便要回庵中,卻又被那人叫住。

“姑娘,在下韓雲西,敢問……姑娘芳名?”

對方自報名諱,态度又十分誠懇,若是不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太禮貌。

梅幼清思索片刻,答道:“法號問初。”

而後便頭也不回地回了雲照庵。

韓雲西聽罷這個名字,望着她的背影啞然失笑:既全了禮數,又沒有把真正的名字告訴他,這位梅姑娘還挺聰明的。

今日他精心打扮了一番,連衣服都熏了上好的香,打聽過她的習慣,特意前來與她偶遇,她卻連多看自己一眼都沒有,還真是念佛念癡了,一點煙火氣都沒有了。

韓雲西笑笑,搖着扇子回家了。

梅家有女初長成,登門說親的人自然極多。

梅将軍是當今陛下最為倚重的一位将軍,京中想要結交他的權貴非常多,可這位将軍不喜與人應酬,也無意結識太多朋友,于是權貴們便将目光放在他的兒女身上。

梅将軍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兒子是京城中有名的天才少年,聽聞他三歲能識字,五歲能誦詩,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偏身子骨羸弱,深居家中很少出門,權貴子弟想要結交他也尋不到機會。而這位梅姑娘雖然随母親久居庵中,但聽聞梅将軍對她們母女十分喜愛,每逢節日或良時,都會親自去庵中接她們回家過幾日,只是不知為何庵中那位梅夫人不肯下山,故而每次只能接女兒回去。

如此若能與這位梅姑娘喜結良緣,便能通過她得到梅将軍的青睐了。

韓雲西是兵部左侍郎之子,雖不是嫡長子,卻也是嫡出的兒子,排行第二。大哥已經娶妻,孩子都生了兩個,前幾日父親将他叫過去,問他是否有意與梅家的姑娘結親。

韓雲西自知自己雖然才華和能力算不上拔尖,但樣貌生的卻是極好。憑着這副樣貌和官從三品的父親,他硬是擠進了京城十大才子之中,這兩年來府中說媒的也有不少,只不過他都沒有相中,總是覺得對方或是樣貌、或是家世、或是性格配不上自己。

如今他聽父親說起這位梅姑娘,說是京城中有許多家已經找媒婆去将軍府說親了。以梅将軍的地位,自然是只有梅姑娘挑選別人的份兒,沒有別人挑她的份兒。

韓父想着自家這位眼高于頂的二兒子到現在還沒有娶妻,于是也想着讓他碰碰運氣,找個媒人去将軍府提提親試試。

韓雲西卻讓父親現別急着提親,他想先見一見這位梅姑娘。

畢竟他對未來妻子的要求是極高的,這位梅姑娘雖然家世比自己好,但樣貌性情究竟如何,還需得自己親自見上一見,才好下決定。梅将軍比韓父高幾個官階,萬一這親事說成了,韓雲西卻沒相中那梅姑娘,屆時豈不是要了韓父的命?

韓父思忖着這樣确實更穩妥一些,于是這才有了今日雲照庵後山的一次“偶遇”。

回到家中,韓夫人問他見到梅姑娘沒有?她是如何模樣?品性怎樣?

韓雲西道:“她未施粉黛,模樣已然出挑,是個美人坯子。我假裝迷路,求助于她,她肯帶我一段,所以心地該是善良的。我與她聊天,她卻不想與我聊天,所以品性端正,不是輕浮之人……”

韓夫人聽罷,喜上眉梢:“甚好甚好,我這便差媒人去将軍府說親去,莫要晚了太多,叫別人把這門好親事搶了去……”

“娘你等一下,”韓雲西阻止她,稍稍猶豫了片刻,又道,“你只聽我說了她的優點,還未聽我說她的缺點,先不要着急。”

“怎的?”韓夫人神情一固,知道自己這兒子又犯了挑剔症,要挑剔人家姑娘了,不由得先斥責了起來,“她這家世樣貌品性樣樣不錯,聽說還十分喜歡彈琴,想必也是個有才氣的姑娘,你還有什麽可挑剔的?”

“可是娘,我總覺得她身上佛氣太重,性子有些冷漠,萬一是個寡淡無趣的,成親後兒子豈不是要無聊死?且她有個做将軍的爹,敬着我這位高權重的岳丈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納妾,更不敢出去找姑娘,那你叫兒子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韓夫人一聽,兒子果真開始挑剔人家姑娘了,直氣得恨不得擰他的耳朵。只不過兒子大了不好動手,只能拿言語激他:“人家一個将軍府的女兒,就算是這樣的性情,配你一個侍郎的兒子也是綽綽有餘。再說這親事還沒成呢,你就想着以後的日子了?叫為娘我說,今日人家對你冷漠,許是根本瞧不上你……”

“娘你這話說的,想嫁給我的姑娘能從咱家排到城門外去,那梅姑娘又怎會瞧不上我?”韓雲西胸有成竹道,“只是今日這番相見我們聊得太少,她對我不甚了解,但凡您找個嘴巧的媒婆,将我這京城十大才子的名氣誇上一誇,讓那梅姑娘多了解我一些,這親事自然也就成了……”

“那為娘與你打賭,找個最是嘴巧會說的媒婆去将軍府說親,若是成了,娘就任你提一個要求,什麽事都答應你。若是說不成,你就應娘一個要求,如何?”

韓雲西将扇子往手心一收:“好,賭就賭!”

韓夫人心中暗笑,這便轉身去找媒婆。

韓雲西負手踱步,優哉游哉地往自己院子走去。

走至院口才反應過來:嗯?他是不是着了娘的道兒了?

他本是不願意與那梅姑娘成親的啊。

如今怎麽成了讓媒婆去說親呢?

這個賭怎麽算都是自己吃虧啊?

他趕緊轉身回去找韓夫人,可韓夫人早就坐馬車離開府中,去找媒婆了。

韓雲西扶額:完了,若是那梅姑娘真的瞧上自己了,自己該如何拒絕,才能既不傷體面又能叫那姑娘死心呢?

為此他忐忑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見娘親回來,忙問道:“娘,你可是遣媒婆去将軍府了?”

韓夫人點點頭。

韓雲西心中一涼:“那媒婆怎麽說?”

韓夫人道:“将軍府的那位梅二夫人收了你的畫像,也與媒婆聊了好大一會兒,該了解的都了解了,只是她做不得梅姑娘的主,還需得問過梅将軍和梅姑娘才能給答複。”

韓雲西一臉懊惱:“娘,你這是趕鴨子上架啊。”

韓夫人觑他一眼:“反正親事已經說了,你且安心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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