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022
梅幼清和封雲澈被賜婚之後,梅曉晨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這位太子殿下太冷傲、太孤僻了,整天陰沉着一張臉跟別人欠他錢似的,姐姐若是嫁給這樣的人,日後豈不是要受委屈?還不如嫁給方允諾或者韓雲西呢,甚至穆昕都比太子殿下開朗。
穆昕也得知了陛下賜婚的事情,趁着太子還未過來,大驚小怪地同他說:“我說你姐當初怎麽連我都看不上呢,原來存了心要做太子妃啊,怪不得一直讨好皇後娘娘?”
“你說什麽呢?”梅曉晨不樂意地瞪他,“我姐哪裏讨好皇後娘娘了?這話你聽誰說的,是不是又是聽你姐和長公主說的?”
“難道不是嗎?”穆昕一副賤兮兮的樣子,“你姐慣會讨好長輩,但是能不能讨得太子的歡心就說不準咯……”
“我看你是因為我姐當初拒絕你因此你因愛生恨了吧,天天擠兌我姐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有本事你打我啊?”穆昕在他面前搖頭晃腦,故意逗他,“小屁孩,來打我啊!”
梅曉晨将書卷成一個筒就打了過去。
兩人在文華閣中追逐打鬧,吵得一旁的裴江苒直皺眉頭,勸道:“你們別鬧了,太傅和太子應該就快過來了!”
裴江苒說話細聲細氣的,聲音也不夠大,兩人打得正酣,哪裏聽得進去他的話。
梅曉晨追,穆昕就跑,在房中跑夠了就往院子裏跑,穆昕腿長,嗖得一下竄了出去,梅曉晨繞過桌凳,也往外面跑去。
封雲澈剛好這會兒走進來,差點被梅曉晨撞到。
梅曉晨忙收住腳,恭敬地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院中的穆昕不知死活地喊道:“你該叫姐夫了。”
梅曉晨立即舉着書又追殺了過去。
封雲澈面無表情地走進文華閣中,裴江苒見他進來,立即站起身來對他行禮:“太子殿下,您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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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江苒是最注重規矩體統的人,不像穆昕和梅曉晨,有時沒大沒小的。
封雲澈“嗯”了一聲,便坐了下來。
裴江苒見他心情似乎不暢,故而說話的語氣更多了幾分小心:“殿下,這是昨天太傅布置的課業,已經替您寫完了,您看一下可有不妥?”
封雲澈随意瞥了一眼:“沒有不妥。”
裴江苒這才坐了下來。
他的座位離太子最近,太子靜默不語,裴江苒便也端端正正地坐着不動。
見穆昕和梅曉晨依舊在院子裏打鬧,方太傅還未過來,這裏只有太子和他兩個人。
裴江苒覺得空氣太過安靜,想了想,還是鼓足了勇氣,同他說:“太子殿下,恭喜你啊。”
他剛說完這話,就察覺太子的臉色比方才更冷了。
裴江苒立即噤聲,不敢再說話了。
他小心翼翼地猜測着:原來太子不喜歡這樁親事……
所以太子不喜歡梅姑娘嗎?
裴江苒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心中忍不住因為這個猜測而歡喜起來。
裴江苒有一個秘密,只有母親和他知道的秘密。
當年母親懷他之時,父親在外面邂逅了一位江南水鄉的才女,有意娶她回家,但那女子非正妻不做,父親便回來為難母親。母親為了保住自己正妻的位子,将剛出生的女嬰說成是男嬰,又請來祖父坐鎮,用自己誕下“嫡孫”的功勞保住了正妻的位子。
這個所謂的嫡孫,就是裴江苒。
如果不是父親的移情別戀,她現在本應該是裴家一位端莊秀雅的嫡女。
如今十幾年過去,父親當年在祖父的逼迫下早已和那位江南才女斷了聯系,但卻将這份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怨氣怪罪在她身上。
母親日日夜夜因為她的身份擔憂,人也逐漸變得不可理喻,因為無法承受她身份暴露後帶來的未知後果,母親甚至希望她在一場意外中消失,這樣母親就不用再承擔任何責任了。
長大後的裴江苒慢慢意識到整個裴家只有祖父最看重自己,于是她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以此獲得祖父的青睐和保護。
如今她受祖父的推薦,被選為太子的伴讀,再過不久還有可能成為太子門客,這樣就能脫離裴家,自己過活。
這份生活的不易是旁人未曾知道的,但是她在文華閣看到太子的第一眼,就有種直覺:太子心中也藏着秘密,也有着無法與旁人訴說的委屈和失望。
太子和她是一樣的人。
恍若在這茫茫世界中終于找到了知己一般,她好像沒有那麽孤獨了。
只是如今太子就要娶親了,雖然這件事與她無關,但心中總覺得落寞。她有時也會想,倘若她是一個正大光明的女子,憑借丞相嫡孫女的身份,是否也能入他眼眸呢?
院子裏梅曉晨追穆昕追不上,累得扶着樹又咳又喘,穆昕繞着樹跑了兩圈,取笑他:“小屁孩身子骨欠練啊……”
梅曉晨白了他一眼,剛要張口罵他,忽然一陣風灌進來,他咳得更厲害了。
穆昕見他咳得臉都紅了,也不跟他鬧了,走過去拍拍他的背:“好了你別咳了,我不跑了,站這兒給你打兩拳得了。”
他約莫以為梅曉晨在跟他賣慘,實則梅曉晨也不想這樣,只是覺得喉中有一股吐不盡的濁氣,叫他咳得停不下來。
穆昕将他扶到一邊坐下,命人去倒了杯水,梅曉晨喝了兩口咽不下去又咳回了杯子裏。
穆昕瞧見杯子裏有幾縷暈開的血絲,這才察覺不妙:“你怎麽吐血了?我方才說你姐的那幾句話是開玩笑的,你怎麽還氣吐血了呢?”
梅曉晨坐着緩了一會兒,總算舒服了些,只是嗓子咳得有些啞。他裹了裹身上比穆昕厚許多的棉衣,說:“冬天了,老毛病又要犯了。”
“小小年紀能有什麽老毛病……”
“懶得跟你說。”梅曉晨喚來自己的随從,讓他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
方太傅過來後,梅曉晨同他告了假,便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
将軍府中,梅幼清正跟宮裏派來的教習嬷嬷學習宮中的一些規矩和禮數,為一個月後入宮做準備,見梅曉晨臉色蒼白地回來,想是天冷了又要生病,忙讓人去請大夫了。
梅曉晨讨厭自己這樣病弱的身子:“姐,你就要進宮了,偏我這個時候發病,原本還想着我在宮中多少能照應你一些呢。”
“我不用你照應,你安心把身子養好便是。”每次到了冬天,梅曉晨就要發一次病,天越冷這病越厲害,所以以前每到冬天他就不能出門,寝室中要放好幾個暖籠才行。
午飯後穆昕也來府中了,要來探梅曉晨的病。
他以為梅曉晨這病是被他給激出來的,看到梅曉晨的時候,心裏難免有幾分愧疚。
“那你明天還能進宮上課嗎?”穆昕問他。
梅曉晨巴巴往窗外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莫說明天,這個冬天我都出不去了。”
“原來你真有病啊,怪不得長不高。”說完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
梅曉晨一把打掉他的手:“你才有病,不會說話就別說!”
“你看你,一點都不禁逗。”
“我煩着呢。”
“你煩什麽,說來我聽聽。”
“不想跟你說!”
穆昕也不管他,自己猜了起來:“跟你姐有關?”
梅曉晨低着頭不搭理他。
穆昕就當他默認:“你是不是擔心你姐嫁給太子之後,會過得不好?”
梅曉晨擡頭看了他一眼。
穆昕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你放心,皇後娘娘那麽喜歡你姐,不會叫你姐被太子欺負的。”
“可皇後娘娘也不能時時護着我姐,萬一有時候照顧不到怎麽辦?”
“你姐又不是個傻的,還能乖乖讓人欺負?”穆昕寬慰道,“再說太子只是脾氣不太好,不愛說話,又不是壞人,不會無緣無故欺負你姐的。”
“太子性情冷漠孤僻,若成親之後不同我姐說話,孤立我姐,也算是欺負。”
“你小小年紀,考慮得倒是挺多。”
“當然,”梅曉晨鼓着嘴說,“那是我姐又不是你姐,如今我姐就要嫁入東宮受苦了,你們一家應該很開心吧。”
穆昕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你這是說哪裏的話?你姐嫁入東宮怎麽就受苦了?再說你姐受苦我們家幹嘛會開心?在你眼裏我們家就那麽差勁嗎?”
梅曉晨心中有氣,沒忍住便沖他撒了起來:“若不是當初你姐搶了方公子,現在說不定我姐和方公子已經定親了,哪還會進宮做太子妃呢?”
話音剛落,穆昕原本揚着笑意的臉就僵了起來。
梅曉晨以為穆昕生氣了,有些後悔方才自己說話太沖,但沒想到穆昕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曉晨,我覺得你把你姐看得太柔弱了。”
“我姐本來就很柔弱……”
“你姐才不是,”穆昕笑了一聲,神情又緩和了回來,“你姐第一次進宮中是被皇後娘娘召去問話的,她能全身而退說明你姐聰慧機敏,心思缜密。第二次進宮就能讓皇後娘娘喜歡上她,帶她去文華閣相看太子,且迫不及待地下旨賜婚,說明你姐足夠優秀,且身上定有某種特質叫人折服……”
梅曉晨難得聽他誇自己姐姐,情緒也平靜了下來。
穆昕認真同他分析道:“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看人十分精準,她只見過你姐姐兩次便如此喜歡,待你姐嫁入東宮,與太子有更多的時間相處,你猜太子多久會喜歡上你姐?”
梅曉晨哼道:“太子跟塊石頭似的,他會動心嗎?”
“正是因為太子像塊石頭,一旦對你姐動心,你姐就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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