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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幼清帶封雲澈來這裏的時候, 沒有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多人。

原以為天氣冷, 應該沒有多少人過來的。

如今這裏人聲鼎沸, 大多都只是穿着粗布衣裳的尋常百姓, 梅幼清擔心封雲澈不喜歡這樣的環境, 便小聲道:“殿下,這裏人多, 不若我們再換個別的地方吧?”

封雲澈嗅到空氣中飄來的獨特的肉香,說道:“無礙, 人多說明東西好吃。”

侍衛過來, 問封雲澈要不要先清場, 封雲澈皺了一下眉頭:“與民同樂,為何要趕走他們?”

侍衛慚愧退下, 梅幼清舉目去尋空着的位置。

說來也巧,她又在這裏見到了韓雲西, 他就坐在對着門口的一張桌子旁, 雖然是背對着他們,但是梅幼清莫名就是認出了他。

想來他是真的喜歡這裏的口味,所以她來這裏兩次,便見到了他兩次。

他的對面剛好還有兩個位置。

瞧他吃的怡然自得, 連他們走過來都沒有察覺。

“韓公子, 你胃口還是這麽好。”能吃是福,況且韓雲西還是個吃不胖的俊美男子。

韓雲西擡頭看見他們,表情亦和上次如出一轍,震驚中透着那麽一點點的呆滞。

“韓公子, 打擾了,實在沒有別的位置了。”梅幼清禮貌道。

韓雲西連嘴裏的東西都忘了咽下去:“不打擾不打擾,請坐請坐……”

封雲澈第一次來,梅幼清便自作主張,按照上次梅曉晨點的那個東西給他點了一遍,自己則點了一些蔬菜。

東西上全之後,封雲澈拿起一根穿着羊肉的肉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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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知道吃法,畢竟方才他們過來的時候,韓雲西已經标準地示範過了,只是他覺得這樣的吃法着實有些不雅,若是一個人吃倒也沒什麽,但現在梅幼清就坐在他身邊,當着她的面,他實在做不出那樣的吃态。

梅幼清似乎看出了他不想直接去咬簽子上的肉,于是從他手中接過來,用筷子一點一點的拆下來,放在盤子裏。

對面的韓雲西想:現在都不給單身的人活路了嗎?

如果自己以前沒有那樣挑三揀四,是不是現在也會有個溫柔似水的妻子陪自己坐在這裏,給自己拆簽簽上的肉吃……

穆昕決定今天帶裴江苒吃頓好吃的。

雖然他們住的那家客棧也提供飯食,但是花樣不多,吃來吃去也就膩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天說什麽也得出去吃頓好的。

裴江苒對吃的一向不太在意,但穆昕執意要拉她去一家特別的地方吃飯,說是梅曉晨之前強烈推薦給他的,他之前來吃過一次,味道驚為天人……

裴江苒拗不過他,只好随他去了。

他口中那家味道特別好的客棧開在一個湖邊附近,還未走進就已經聞到了裏面飄出來的燒炭的焦糊氣和烤肉的香氣。

裴江苒遠遠瞧見裏面人很多的樣子,不太想進去:“你自己進去吃吧,我去湖邊走走。”

“別啊,”穆昕一把拉住她,“來都來了,進去嘗嘗吧。”

裴江苒被他半拖半拽地往門口走進,哪知剛邁進門檻,小二過來笑臉迎接:“客官進來坐,是兩位嗎?”

穆昕一把将裴江苒推出了門外:“一位!”

裴江苒一臉莫名其妙,正要發作,忽然看見他背着手正在給自己使手勢,意思是讓她快走。

裴江苒心中一驚:莫不是裏面有以前認識她的人?

她沒敢往裏面看,立即轉身離去。

穆昕徑直走到了封雲澈的那個桌子旁,坐在韓雲西身側,同封雲澈和梅幼清打招呼:“表弟,弟媳,沒想到你們居然在這裏?”

在外面他自然不能稱呼他們為“太子”和“太子妃”,只好依着輩分先叫着。

封雲澈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複雜,一時沒有應他的話。

梅幼清只好接話道:“穆公子也知道這裏?是我弟弟推薦給你的嗎?”

穆昕笑道:“是啊,可惜曉晨不能過來一起吃。”而後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韓雲西,“這位是?”

梅幼清介紹道:“兵部侍郎家的公子,韓雲西韓公子。”

穆昕立即拱手道:“幸會幸會,我叫穆昕,你應該聽說過我……”

韓雲西回禮道:“穆公子,幸會幸會。”他怎麽會沒聽說過這位曾經的穆小侯爺呢?

三人寒暄客氣,一直沒說話的封雲澈忽然擱下了筷子:“我出去一下。”

梅幼清和韓雲西沒怎麽在意,倒是穆昕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方才太子應該沒看見裴江苒吧?

裴江苒離那家客棧有些距離了才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沒人追過來,也便放心了些,準備去湖邊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哪知她還沒走到湖邊,忽然不知從哪裏冒出兩個人,二話不說便将她帶走了。

她心中一陣恐慌,被他們挾持了進了一片樹林,封雲澈就等在那裏。冷面負手,眸中深意莫測。

裴江苒一見到他,便跪了下來:“太、太子殿下……”

方才太子瞧她的眼神,分明是已經認出了她。

“裴江苒,”封雲澈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原來你是女人。”

裴江苒羞愧地又将身子伏低了些:“草民有罪,草民欺瞞太子殿下實在不該,還望殿下寬宏大量,念在草民曾為殿下伴讀,饒恕草民的罪過。”

封雲澈看着她:“原先不知你假死的原因,一直奇怪,原來你是因為這個?”

裴江苒心中一涼:太子殿下居然早就知道她假死的事情。

“殿下,草民女扮男裝,實在是因為有不能言說的苦衷,草民不是故意欺瞞殿下的。”裴江苒戰戰兢兢說道,“草民假死也是不得已,若不能及時脫離原來的身份,草民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封雲澈既不問她女扮男裝的苦衷,也不問她無奈假死的緣由,反而問道:“你既已假死,為何不躲遠些?為何還和穆昕有牽扯?”

“草民別無去處,只能暫時找一家客棧避身。至于穆公子,”既然已經被他看見了,也不好再替穆昕辯解,裴江苒只好如實說道,“穆公子念在草民與他的同窗之情,才幫着草民隐瞞身份,請殿下不要怪他。”

她不敢擡頭去看封雲澈的表情,畢竟她被毒蛇咬傷身亡的案子是他親自查的,也是執意要給樂書郡主定罪,如今發現她還好好的活着,豈不是反過來要治她的罪?

封雲澈聽完她的解釋,沒有再說話,讓她跪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起來吧。”

裴江苒心中仍是忐忑:“多謝殿下。”

她站起身來,依舊低着頭不敢看封雲澈,卻瞧見封雲澈的腳朝她走了過來。

“以後出來,仔細裝扮,莫要叫人一眼認出你來。”封雲澈命令了她一句。

裴江苒不敢相信地擡起頭來:“殿下……不怪草民?”

封雲澈看了她一眼:“我沒打算治你的罪。”

裴江苒的心“咚”得一下落回了原地,她感激涕零:“草民、草民謝謝殿下……”

“你既然不打算離開京城,就得換個身份。”

“草民知道,草民會盡快換的。”

“嗯,以後小心些。”封雲澈又叮囑了她一句,便要準備回去了。

“殿下,”裴江苒心中尚有兩個疑問,鬥膽問了出來,“草民能問殿下是何時發現草民假死的事情嗎?”

“你被毒蛇咬傷的那個晚上。”這件事情不難調查,盤問給她醫治的大夫就能查出來。

裴江苒順勢便問出了第二個問題:“殿下既然早就知道草民并未被毒蛇咬傷致死,又如何能做到大義滅親,執意去定樂書郡主的罪呢?”

封雲澈冷笑了一下:“她原本就該受這樣的懲罰。”

封雲澈走後,裴江苒一直在思忖他最後說的那句話,聰慧如她,很快便想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太子殿下之所以沒有拆穿她假死的事情,為的就是給樂書郡主加重處罰。但樂書郡主畢竟是常寧長公主的女兒,常寧長公主一定會進宮求情,陛下也一定會看在常寧長公主的份上為樂書郡主減輕處罰。

倘若太子殿下拆穿了她假死的事情,那麽樂書郡主便是傷人未遂,傷人未遂和傷人致死,處罰的結果是不一樣的,分量要輕上許多。若是再有常寧長公主求情,說不定樂書最後受到的處罰會更小。

而太子殿下以“傷人致死”的罪名定樂書郡主的罪,就是把常寧長公主求情的分量也算在了裏面,最後讓樂書郡主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太子殿下這樣做,想來是猜到樂書郡主原本想傷害的人是太子妃,為了給太子妃除掉危險才費此周折……

原來在太子心中,太子妃已經如此重要了。

封雲澈回到客棧的時候,穆昕已經吃的打飽嗝了。

“夫君怎麽去了這麽久?”梅幼清看着桌上已經涼掉的烤肉,“妾身再去叫人熱一熱……”

“不必了,我吃好了。”封雲澈牽起她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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