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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好意思插個隊。”
“其實啊我從下飛機就沒吃過一點東西了。”
“在那種不像家的地方,怎麽可能會吃得下東西嘛。”
“啊對了我叫張晚。
畫面上稚氣的臉微笑着。
“喏,給你。”飲料被丢給了汗流浃背的少年,“別太感謝我啊。”
那個時候還不是很熟吧。高一軍訓的時候,教官搬了飲料過來,我不知怎麽就拿了兩罐,給了他一罐。畫中的是穿着迷彩服的我。
“傳過來!”
穿着籃球服,畫上用素描鉛筆把汗水描繪的很逼真。
“剛出爐的糖炒栗子,超好吃!給你的!”
後面還有很多頁,一直能追溯到好久以前。
前面用過的部分泛着黃色,讓人覺得好像從很久了。從前雖然也見過這本本子,但沒有看過裏面的內容。不全是他對我有意無意的隐瞞,也有我對其隐私的尊重。可是現在我為了弄清一些事情,就不得不打破和他之間的平衡了。
我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問顧奚禾,我也沒法。有些事情甚至外人比我更清楚,反而我這個當事人到現在才知道。
“啊,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不行太呆了。
“行了,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不行我明明很在意這件事本身。
“啊我們還是好朋友。”
不行好像發他卡一樣。
這個時候眼前閃過了剛剛臉色蒼白,欲言又止的顧奚禾。
我好像攤上大事了。
“我可不想被讨厭一輩子。有些事情說了也是無濟于事。”
誰啊?
我啊!
為什麽我那麽遲鈍?
顧奚禾提起“他”時亮晶晶的眼神在我腦海裏晃了一下。
他拎着喜歡的粥滿頭大汗的過來看我。
我說“一定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他似乎難受得不行。
他被葉琳狠狠的撕開已經結痂的傷疤,什麽也沒說。
我從草地上爬起來。萬籁俱寂,天上能看到星星。一閃一閃似乎在嘲笑我。
他啊,即使心裏真的很痛很痛,也不會表現出一分一毫。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不像我啊。小的時候騎自行車摔倒,有人看見就會哭。雖然會在人前軟弱,那是因為有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他,明明有好朋友,卻什麽也不說。
也可能是我太蠢。好幾次他想把話說出來,我都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我是個孤兒。我在十二歲以前過着孤苦伶仃的生活。十二歲到十六歲,過着有人關心,有人愛,吃住不用愁的荷蘭小日子。十六歲以後,開始住在空蕩蕩的別墅裏,坐在長條桌吃飯,偶爾看看坐在另一頭的養母,總之還是孤苦伶仃的生活。
沒想到有人這麽在乎我。
沒想到有人,這麽在乎我。
以前我就該注意到,為什麽顧奚禾出櫃的時候,我沒有覺得厭惡。現在,我也只是在意他的隐瞞。
也許是常年的孤苦伶仃,我沒法現在明白我對顧奚禾的感情,只是覺得他是特殊的。可是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沖出去了。是一個沒有異議的方向。
也許我這個遲鈍的人已經無法無視他的感情了,也無法再讓他遭受傷痛了吧。
圖書館是洛殒經常來的地方。他和我們三個常常來這裏複習迎考。出于他的友好,我們幾個在年級上都有不錯的名次。
四個人裏,單從性格來說,洛殒和顧奚禾最合拍。而且也不是誰都喜歡藏書室裏的空氣。
果然是沒有鎖上的,我推開大門。我直奔三樓的藏書室。一樓二樓都是普通的書籍,三樓的書籍大多老師才看,學術性比較強,基本沒有學生會去。所以那裏是一個“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好地方。
因為是晚上,所以基本上沒什麽光線。我摸索着,不知撞到了多少桌子椅子,才到藏書室門口。我轉動門把手,鎖上的。
這麽說他在裏面了。
我看向裏面,裏面的窗戶打開着,有一點點月光透過來。顧奚禾靠在窗邊,不知在想什麽心事。我發現他眼睛紅紅的,像是才哭過。啊不,更像是好不容易忍住眼淚。
我敲敲門。顧奚禾看到我,吓了一跳。這種驚吓還不是那種安靜環境突然傳來聲響的驚吓,是看到了我才吓成這樣。我看到平時高冷的他現在像小兔子一樣,心中某個地方被觸動了,但更多不是個滋味。
我指指門,他搖搖頭。
我狠狠的敲門,他才過來把門打開。
我進來之後把門關好,轉身卻發現顧奚禾已經不在窗邊了。和我隔開了一米的距離。
“為什麽你知道我在這裏?”
“我還不了解你嗎?”
卧槽不行!這句話太自以為是!完了一點也不會聊天啊我!
我嘆口氣。“為什麽跑?”
沒有回答。
“我又不會吃了你。”我把手上的速寫本遞給他,“你的吧,還給你。”
“你都知道了嗎?”他上前兩步把本子搶過去,又回到剛才的位置。
“有什麽是不能讓我知道的。”我一步一步走近他,他一步一步往後退。最後他退到牆根,想往旁邊走,我過去把手撐在右邊。他本來想往另一邊,被我抓住了肩膀。
借身高優勢他沒法從這裏逃出去,而且一擡頭就能看見我。我覺得這姿勢不錯,可他一直低着頭。以往顧奚禾強勢,現在我強勢一點,他反而像女生一樣,我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我搖搖頭,嘲笑自己沒出息。靠到顧奚禾旁邊的牆上。
“喂,你是不是喜歡我。”
“換句話說,你不和葉琳在一起,是因為我嗎?”
我去這話怎麽沒羞沒臊的。
“你……”顧奚禾突然鼓起勇氣和我對視,我看着他紅紅的眼睛。
“我不會讨厭你的。”
顧奚禾愣住了。“你怎麽……”
“我當然知道你要問我什麽。”
“……她看到我的畫冊。她很聰明,一下子就知道我是那方面的感覺。我不想讓你知道,所以好幾次和她約會。并不是我的本意。”他的聲音很低,聽起來有些哽咽。是肺腑之言,也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的話。
“你不和我說,怎麽知道我就一定會讨厭你啊。我可是……”
本來想說“我其實是在同性夫妻組成的家庭裏生活過四年的,這點風浪我還是受得了的”這種話的,但是看到顧奚禾微微緩和的臉色之後,我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可能我慌亂的樣子讓他見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看着他的笑,心跳有點加快了。
我是不是也對他……
我牽起他的左手,心跳越發加速。真奇怪,明明是普通朋友,牽手的動作卻如此自然,仿佛在夢中已經重複了很多很多遍。他本來還掙紮,我用力抓住他,他便放棄掙紮了。
原本藏在內心深處的有些東西,好像漸漸明朗了。
“我,應該對你……”
本來我想說一些話的。本來我想看他的反應的。本來想抱抱他的。
——可是我醒了。
我不是什麽重生了。
我不是什麽十八歲的身體二十五歲的靈魂。
我也沒有被舍友喜歡上。
我在醫院。是秋天。空氣冷得讓人絕望。
頭上纏着繃帶。
沒有什麽暑假講習,沒有什麽回到過去,沒有什麽“我喜歡你”。
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嗎?
車禍後變成植物人的我恢複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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