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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起來,你變成植物人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來看你的。看來還是有人關心你什麽時候死的。”洛殒一邊幫我解開紗布,一邊和我閑談。
“我可是不久之後就要做boss的人好嗎。……洛殒你手腳輕點啊。喂喂蘇遠航旁觀什麽啊快點給我剝栗子!”
洛殒搖搖頭。“你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怕拆線啊。”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那種從小到大不管怎麽鼓勵都害怕打針的人。”
我在醒來之後幾天,精神有所好轉。蘇遠航過來看我的時候,正好碰上主治醫生來拆線。沒想到洛殒是這家醫院的腦科主任。
雖然精神是有點好轉了,可是有些東西怎麽也忘不掉。因為有些明明是虛假的東西,卻很真實。像是很久以前發生過。
“洛殒,你記不記得高二暑假有個補習的?”
“不記得。”洛殒淡淡地說。
“啊?為什麽不記得了?”
“張晚,這句話應該問你吧?”蘇遠航剝好栗子,我張嘴他放進去,“洛殒高二的時候沒有參加講習,在自己家自習的。還是你幫他帶的假條啊。”
“是嗎。”我想起夢中那個在宿舍床上看書的洛殒,心裏亂糟糟的。
現實和夢境好像一點聯系都沒有。
“張晚你就不在意是誰在你最脆弱的時候來看你嗎?”洛殒的話打破了我有點恍惚的思緒。
“是我妹妹張晨嗎?還是我養母?”
“都不是。”蘇遠航把泡泡糖吹起來,又在泡泡糖炸掉之後迅速收回到嘴裏,“那人家可要傷心了。他可是在你昏迷之後沒日沒夜的照顧你,你醒之前一個小時被送去輸營養液的呀。是吧,洛殒?”
洛殒把東西收起來,點點頭。“是顧奚禾。你出事那天他和你喝酒,不記得了?”
“這個我還是記得的。”
本來我還是刻意不去想那個夢的,現在提起他,我就又想起來了。倚在窗邊纖細的身影,紅紅的雙眼,沙啞的聲線。還有“我喜歡他”這個推斷。
可是他喜歡我嗎?我憑什麽這麽說呢?幾乎沒有現實和夢的聯系。看來都是我自作多情。一切都是我自己腦子撞壞了才想到的。
然而我牽起他時的心跳,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張晚。”蘇遠航說,“你還好吧?”
“說什麽啊。我很好啊。”
“唉,別裝了。我都覺得你心裏有事。”洛殒出去之後,蘇遠航就坐在我病床邊上的椅子上了。“是因為顧奚禾?”
“差不多吧……”我說,“今天你怎麽有空過來的?”
“其實今天,我是有話要和你說的。”二十四歲的蘇遠航有種高中時候沒有的俊氣,這樣的他突然認真起來,讓我也不得不認真聽他下面要說的話。“你有沒有覺得,顧奚禾對你很特別啊?”
“那天你出車禍。我到醫院的時候,顧奚禾一個人不聲不響坐在急診室外面。當時他那副樣子,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他是個遇事冷靜的人,竟然會為你緊張的都表現在臉上了。雖然沒哭,但是那沉默着等待,沒有言語沒有表情,可能就是他最難過的樣子了。”
“高二暑假講習。那是他要被叫家長,竟然報的是我的號碼。當時我以為他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态度,現在想想,他也就對你好好笑過吧,他對你是特別的吧。”
“張晚你明白我什麽意思嗎?”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去。你不是高材生嗎?情商那麽低?”蘇遠航面露難色,“就是那個……顧奚禾喜歡你,像葉琳喜歡他那種。”
“蘇遠航你……不是信教的嗎?”
“那是我父母。早在我哥被趕出家門,我就不信教了。”蘇遠航淡淡的說,“和你們說過沒,我哥被我爸媽發現喜歡男人,一頓爆揍之後趕出去了。”
我突然覺得這個故事似曾相識。“你哥不會叫蘇啓航吧?”
“你怎麽知道的?”
我想起好友顧涼喜帖上的蘇啓航三個字,心中暗嘆貴圈真亂。
“還有個東西要給你。”蘇遠航打開放在床頭櫃子上的紙箱,從裏面拿出了好幾本學美術的學生用的速寫本,“打開看看。”
我奇怪的打量蘇遠航,打開了其中一本速寫本。
我愣住了。
“驚呆了吧?一開始葉琳把這個給我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的表情。哦對了,這是他們兩個結婚後一直放在書房裏的。葉琳說顧奚禾和他新婚前幾天,經常看着這個紙箱子發呆。現在放在家裏也是要丢掉的,就給你了。她說顧奚禾當初和她結婚,也是因為她知道了這些東西的存在。”蘇遠航說,“真沒想到顧奚禾也有那麽癡漢的時候。從他開始認識你到昏迷在病床上,所有的感情都被他藏在畫裏了。”
晚上不太睡得着,總覺得頭很痛。于是我起身準備去護士站拿些安睡的藥。
走到護士站卻發現一個護士也不在,倒是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呆在那裏。他聽到我走路的聲音便往我這邊看,居然是洛殒晚上坐在護士站。
“那麽晚留在醫院泡誰啊?”
“吓死我了,我以為你夢游呢。”洛殒說,“睡不着?”
我點點頭。“你這有沒有助睡眠的藥啊?護士呢?”
“護士都跑過去看帥哥了。聽說輸液室來了個帥哥,女的都跑過去了。”洛殒憤憤不平地說,“要不然你別睡了,留下來陪我說話吧。”雖然這麽說卻把藥瓶放我手上了。
“我兜個圈回病房。”
鬼使神差的,我來到了輸液室。确實有很多女人堵在門口,我有點好奇了。我往裏面瞄了瞄,一下子就看到了焦點的中心。
是他。
很顯然他坐在一個容易被忽視的位置,然而他本身的魅力,使這個不起眼的座位都變得起眼了。
這個人現在在我一米開外的不遠處,很容易就會發現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從右手邊拿出褐色的紙袋,笑意盈盈的盯着它看。
“我記得你寒假的時候每天都來買栗子,蘇遠航看到都要吐了。就真的那麽喜歡吃糖炒栗子嗎?”
“啊?我是看你難得吃一樣東西吃那麽多,我才多買點的。”
“什麽啊。因為是你給我買的我才多吃點的啊。”
他對着褐色紙袋傻笑,摸摸栗色的頭發。
“母親為什麽丢棄我呢?我的母親究竟長什麽樣子呢?小的時候經常想這些問題。張晨那麽乖,結果還不是被一身酒氣的女人送進來。大人以為小孩子不懂事,其實他們早就什麽都懂了。”
“我在荷蘭長大的孤兒院院長是華人。她給我起名叫張晚。院長媽媽有一頭栗色的長發。年輕的時候經常對着鏡子梳了又梳。每次看到栗色,就會想起她。總覺得這種顏色像是能給我溫暖一樣。估計以後沒有女孩會容忍我這種情結的吧。“
我看着顧奚禾栗色的頭發突然覺得什麽事情都很明了了。
他瘦了。下巴比以前尖多了。他有好好吃飯嗎?
他收起褐色紙袋,靜靜地看似乎是名畫賞析的書。高貴優雅的他沒有注意到外面的騷動,很像二次元走出來的美少年。
“口水要掉下來了。”這時我耳邊響起了洛殒的聲音,我一驚,看顧奚禾沒有聽見,連忙躲到門邊上,狠狠瞪了他一眼。洛殒無奈的聳聳肩。
我又回頭看他,洛殒把我的臉扳過來。然後我又自己調過來。洛殒沒有辦法,只得任我偷窺顧奚禾了。
“有房有車嗎?”
“你以為你嫁女兒啊。”
“月薪多少啊?”
“我還用不着擔心這個。”
可能我說話有些大聲了,顧奚禾注意到了。我連忙躲起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跳快的可怕。
“愛慘了吧?”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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