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父親的謊言
如果不是林明将生日會上周文宇替胖子出主意的事情告訴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對周文宇,一直都保持着深深的虧欠心态。因為除了在生日會上放他鴿子,讓他沒臉面(據周文宇的說法)之外,我還讓他承擔了對父親一事的擔心,着實有愧。
然而,在林明将實情告訴我之後,在我的內心,升起了一股和父親當時一樣的情緒——不是憤怒,不是決然,不是傷感,而是一種理所當然。
正如父親當時和我說的一樣,父親說:“為什麽我會認為,他送我進醫院,而我不需要感謝他,因為那是一件天經地義,不違背三綱五常的事情。”
我那個時候并不知道父親這樣一番“頗有見地”的言論是從何而來的,只是開玩笑地說:“爸,你還是應該感謝他,如果他不送你進醫院的話,你也許就死了,我那個時候完全是六神無主,不知所措,你指望我,還不如指望他呢。”
“是的,雖然說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就死了,可是倩倩,如果他那天一大清早的,沒有敲開我們家房門的話,我何至于有此劫數?”
這也的确是一件無可争議的事實。雖然,根據醫生的診斷,父親那天早上突發高血壓的情況,也受到前晚喝酒的影響,但那天早上的刺激,才是直接導致的主因。
父親說:“那天早上,我以為是你母親過來找你過去跟她過,因為前一天她已經跟我提過,說要帶你走,更何況,一大早的,門鈴就大作,似乎還有推拉的聲音,我一時情急,當然沒有那麽多顧慮,就想跑出來攔住她,情緒激動了,血壓自然而然就高了。”
我哭笑不得:“我不是早就說過了,我不去她那裏,我陪你一起過嗎?再說,我這麽大個人,還能夠被她拉去了不成?你們離婚的時候,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啊。”
“哼,話雖然如此,”父親還是不放心地說道,“等你為人父母之後就知道了。”
“好,好。”
我沒有反駁他,但是亦不再多說話。因為我想,即便我尚未能夠為人父母,但是,對于父親護犢心切的心情,我當然能夠理解。
為什麽不能夠理解呢?他都能夠理解我跟周文宇發生的紛争,并為了我而向周文宇撒謊,我為什麽不能夠理解父親的護犢情深呢?
其實,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父親是如何得知我跟周文宇發生紛争的,興許是雖然倒地在卧,但是他的腦袋一直是清醒的,記得前後發生的一切事情,甚至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有所感知,而真實情況是不是如此,我并沒有跟他求證。
不管怎樣,父親為我前一天沒有出席生日會的事情圓謊了,而且他圓謊的技術十分高超,連我這個當事人也差一點相信了。
父親說:“小朋友,我們家倩倩,前天晚上之所以沒能去生日會,是因為我想要跟她一起過的生日,眼看我是個中年老殘的人了,我只怕她去了別的地方讀書後,我就再也沒辦法陪她過生日了,所以才要求她在家裏陪我的,你不要怪她。”
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和周文宇都感到十分驚詫。
我的驚詫在于,父親如何懂得,我與周文宇發生的一切,而周文宇的驚詫在于,他完全不知道,我的缺席,竟是這樣的理由,而這種理由引發的後果,是他錯怪了我。
很多年以後,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林明,林明啧啧地贊嘆不已,他說:“說到老道,誰也沒有你父親處事老道,他不經意的一句話,已經文宇由主動變被動,甚至對你心生愧疚了,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化腐朽為神奇。”
誠然,如林明所言,父親那番話說出來之後,周文宇在和我說話的時候,變得很拘謹,沒有了先前嚣張跋扈的姿态,甚至帶着一種近乎禮貌的謙詞。
他說:“沈佳倩,我并不知道這些初衷,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不然不至于發生這樣的誤會,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多年後,我回想起周文宇因為這個謊言,在父親和我的面前,唯唯諾諾,一副孫子的樣子,我總是覺得很內疚。
然而父親說:“你不必對此感到內疚,欺騙他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只要假裝不知道,心裏上就過得去了。”
我知道父親此言是為了安慰我,不想讓我背負虧欠周文宇的心裏負擔,但是,那并不是我能夠左右的。
而細細追究下來,在父親住院的期間,只有一次,我對周文宇沒有感到任何抱歉。
那是在父親醒來後的第二日,周文宇提着一大籃子水果來看父親。父親看到周文宇,眼睛滾動了幾圈,然後問我:“倩倩,他是誰?”
我說:“他是昨天将你送進醫院的人,我的同學,周文宇。”
父親央求我幫他把床架擡高,端詳了周文宇好一會兒,直到周文宇覺得不自在,主動開口搭讪說:“叔叔,昨天是我去找沈佳倩有事,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我很抱歉。”
然而父親只是看着他,并不發話。
連我也看不下去了,只能暗示他說:“爸,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父親瞪了我一眼,好半晌,才悶悶地說了一句:“我覺得你很眼熟。”
他眼熟的對象,自然不是我,然而在我的記憶中,除去一年前在外科室走廊外,父親與周文宇有過“一撞”之緣以外,父親應該沒有在其他場合見過周文宇。
我那個時候,并不知道父親的記憶力,能夠如此出神入化,畢竟,一年前在走廊處撞到他的少年,和他的交集,不過只有短短的一兩秒鐘。
可是,如果想到在外科醫生辦公室,我看周文宇的那副表情,作為過來人的父親,怎麽可能不知道女兒的心意,所以,他能夠記起周文宇,那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然而不管怎麽樣,父親是一早就認出周文宇是誰了,但周文宇對此卻一無所知。
他說:“叔叔,我沒有見過你呢。當然,如果你說的是我将你送進醫院來的事,我們是第二次見面,所以你對我有些眼熟,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就是在那一刻,我對周文宇,完全沒有抱歉之意,因為,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沖進父親房間,将父親搭在背上,背父親下樓找車的那些瞬間,父親的眼睛,一直是空洞無物的,他怎麽可能看清楚,是誰将他送到醫院的呢?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一開始,父親與周文宇的交集,就是以一種扭曲的線條進行的,而曲線之所以不是直線,是因為它不能夠公平正直,因此,父親的心存偏見,是理所當然的。
哪怕在林明看來,他都覺得父親的看法是正确的,他說:“佳倩,你應該想一想,一年前,我被這個人撞到了,他不道歉就算了,還對于女兒的關切表示漠不關心、毫不在乎。一年後,他與我的女兒發生争執,又讓我無端住了院,這種人,就像沙子一樣容不得。”
我呵呵地笑出聲來:“你倒是形容得貼切。”
“難道我說得沒有道理嗎?”他問,“你扪心自問,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換作是你,你難道能夠這樣輕而易舉地原諒他,并接受他作為女兒的對象?”
我承認,林明說的這些話,并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向來睿智,洞悉一切,說白了,中年男人身上所具備的老謀深算,在他這裏,早就有了征兆。也無怪于父親在對林明的評價時,說他是個不錯的社會好青年,是因為早就看出了林明的身上有這些潛質,畢竟,中年人看青年人,總比青年人看青年人,目光更為準确一些,觀點更為全面一些。
而父親之所以認為林明是社會好青年,國家好棟梁,民族好脊梁,不外乎是因為,他覺得,如果林明和周文宇,兩個之中,我要選擇一個作為夫婿,林明是個更好的選擇。
我不知道父親是從什麽時候得出的這一番理論,哪怕他在得出這番結論的時候,只和林明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在林明勸慰我與周文宇和好的那個下午,一次是在我不在醫院,他和胖子去探視父親,而後一次父親與林明的碰面,我并不在場。
我之所以不在場,是因為我那個時候在家中忙于将家裏的酒瓶、酒杯通通清理出來,扔進垃圾袋,原因是,醫生告訴我,酒精是誘因,雖然不是主因,但仍需要我注意,然後我想到距離開學的時間只剩下兩個星期,我必須要對父親飲酒的事情做出一點工作,才有了那一天的“缺席”。
多年以後,我問林明:“在我不在場的時候,你和我父親說了什麽?”
他問:“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我說,“不然的話,我爸怎麽會一味地褒揚你,而不停地貶低周文宇呢?”
他笑笑,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我想,這才是林明最高明的地方,因為他知道,不管他怎麽回答,都是錯誤的,與其将錯誤的事情由他口中說出來,還不如轉借于他人的口。
而這個他人,就是胖子郭凱峰。
胖子說:“我們去到現場的時候,見到你爸一個人,還覺得奇怪,于是林明問他,你去了哪裏,叔叔說,不清楚,林明就說,你一定是太累,所以回去休息了。”
“可我沒有回去休息啊,”我說,“我那天真的累得手抽筋,只差沒有打電話,叫你們過來幫忙了。”
“那為什麽不打呢?”胖子問。
“你別扯開話題,”我說,“你先告訴我,後來林明又說了什麽。”
“他也沒說什麽啊,只不過和你爸爸說了一些時下的政治,我對那些又不感興趣,也插不上話,沒怎麽聽,倒是他們,對各種伊拉克戰争,薩達姆政權啊,興致盎然的,還嫌探視時間過得太快呢。”
我哼哼地冷笑:“林明只差沒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又在胡說八道了,”胖子說,“他不過是比我們多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你不要再說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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