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女娲看到後土回來, 問她：“師姐, 事情已經解決了？”

後土點點頭：“嗯, 我們現在去紫霄宮吧。”

後土露出一絲笑容, 眼底有些歡喜：“我已經有些等不急了。”

女娲能感覺到後土的急迫, 微微颔首，不再耽擱，和後土一起離開了地府，向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宮行了過去。

鴻鈞似乎早已兩人的到來, 宮門大敞, 兩個道童已經在宮門口等待多時。

看到女娲和後土過來，昊天瑤池立刻恭敬的行了一禮，紛紛拜道：“恭迎兩位聖人娘娘, 道祖老爺在殿中已等候多時。”

後土女娲對視一眼，面容沉靜, 并肩走進了大殿之中，鴻鈞正坐在蒲團上, 待兩人進來時，恰好睜開雙眼。

鴻鈞一指地面，兩只蒲團出現，後土和女娲依次坐下, 先與鴻鈞見禮後, 後土才說道：“老師, 那一日你交給我的事情, 我已經有一個主意了。”

鴻鈞道：“你說來聽聽。”

後土微微一笑, 慢慢說起了自己的分析與打算。

“自那日紫霄宮一敘後，弟子回到巫族，與帝江聊了幾句，從帝江那裏得知了他的想法和如今巫妖局勢的主要情況。”

“經過聖人證道和巫妖兩族大陣的形成，如今巫妖二族已是洪荒最鼎盛的兩族，縱使是聖人，若不想魚死網破，輕易也不想與兩族起争紛。”

“然而，巫妖兩族于彼此，就是最大的紛争。無論是争奪地盤，還是為了心中的一口氣，他們對彼此都非常不服。而此種情形，也是老師與我所說的，必須要解決的因果。

若是兩族不戰上一場，之間的因果糾纏永遠無法消弭，時日長久下來，大劫依舊還會再次形成。巫妖之間注定還會發生一場戰鬥。”

鴻鈞邊聽邊點頭，表示對後土話語的贊同。

後土說道：“堵不如疏，若是我們強制地要求兩族克制忍耐自己的情緒，兩族的子民或許會聽話，忍一萬年、忍十萬年，但絕不可能永永遠遠的忍下去。所以，兩族之間必須比鬥上一場，分出個勝負，同時，也讓他們有機會發洩一下這幾萬年來心底積壓的怨氣。”

因為在來之前，後土早就與女娲私下密探過，所以女娲聽到這話也不激動，特別安穩的坐着，任由後土與鴻鈞解說。

鴻鈞沉吟幾秒，道：“可是以兩族的實力，除非傾盡全族之力比上一場，普普通通的戰鬥對于他們而言，只如同打鬧一般，根本無法化解兩族的恩怨。”

“而若是拼盡全力去打，洪荒根本承受不住兩族戰鬥的餘波，必将受到損壞，我想，你應該能明白。”鴻鈞這般說道，相當于是對後土的提議表示了否決與不贊同。

後土笑道：“老師說的不錯，以巫妖現在的實力去戰鬥，洪荒肯定無法承受。但若是巫妖本身的實力沒有那麽強，在我們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呢？”

鴻鈞微怔，他低下頭認真想了片刻，直接對後土說道：“你不要反問我，直接将想法全部說來。”

鴻鈞都這麽說了，後土就沒再故作玄虛，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老師已知，我化出了六道輪回，洪荒萬物生靈，皆可進入輪回之中，進行轉世。”

“所以弟子想，讓巫妖兩族各決出一部分大妖和大巫，再由帝江和帝俊帶領，一同進入輪回中，轉世為人族。屆時，帝江和帝俊分為人族王者，率領轉世成人族的子民進行戰鬥。”

“轉世後的大巫和大妖可以選擇攜帶部分拿手的術法，但是整體修為除了兩位首領，其他都不能超過天仙境。這麽一來，兩邊打起來後，對于洪荒的損害就能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待兩族分出勝負之後，便讓他們各自歸位。在戰鬥中死去的大妖大巫也能重新複生，只是元神受到一點影響，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卻不會因此隕落。

贏者，順理成章的使敗者心服，又不會因為好友與親族的死去，而心生怨恨和業力，使兩族矛盾越來越大。

老師，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如何？”

如何嗎？

鴻鈞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贊道：“你這個想法很不錯，可行性很大，既然如此，有件事我也就不瞞你們了。”

後土女娲怔了一下，只聽鴻鈞說道：“女娲造人成聖，由此事可見，你們應該都明白，人族的氣運有多龐大吧？”

後土女娲點頭，後土神情複雜，嘆了一聲：“人族将大興。”

鴻鈞點頭：“不錯，人族必将大興。但人族生來弱小，想要在洪荒存活下去，并且生存的很好，單靠如今這樣迷茫的生活發展并不夠。

因此人族注定有三位人皇降世，分別為天皇、帝皇、人皇。

他們的職責便是教導人族，為人族啓蒙，責任重大，只要順利完成任務，必将有大功德臨身，雖然因為沒有鴻蒙紫氣在身，無法成聖，但也能另類證道，得天道認可，與天地聖人同尊、與日月齊輝。”

後土女娲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另類證道！

後土想的主意原本就很不錯，能最大程度的保存巫妖兩族的實力和榮光，帝江和帝俊只要深想一番，便肯定會心生猶豫。

而如今還有一個另類證道的好處，他們兩只要不傻，肯定會選擇同意轉世化人，以另一種方式化幹戈為玉帛，達成和解！

鴻鈞看到後土和女娲的表情，對此非常滿意，點頭道：“只要帝江和帝俊同意轉世化人相争，我可以答應，他們兩必然會成人皇。”

女娲忍不住道：“可是人族注定有三位人皇，老師，還有一位人皇的位置，您心中有決定了沒有？”

鴻鈞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想替伏羲求來這個位置？”

女娲見心思被鴻鈞看穿，紅着臉點了點頭，目光中有一些期待。

鴻鈞說道：“給伏羲也不是不行，但伏羲必須從妖族中脫離。不止是他，包括帝江和帝俊，如果要選擇成為人皇，在證得人皇聖果之後，他們就不能再是巫族和天庭名義上的領袖。”

後土反應很快：“名義上不可以是，但是實際上，還是能插手兩族的事情，對嗎？”

鴻鈞閉上眼睛，沒有給一個明确肯定的回答，但是這種含糊不予正面回答的模樣，已經是種默認了。

後土笑道：“這也不是什麽難題，巫族的祖巫又不止帝江一個，他退了，還有其他祖巫可以接任他的位置。天庭同樣，帝俊還有個弟弟太一，和十個兒子呢。他肯定也不會介意的。”

女娲也覺得是的，帝俊和太一的感情非常好，一點都不遜于她和伏羲，就是現在，明明天帝只能有一個，但他不還是硬給太一立了個東皇稱號嗎？只要有太一在，帝俊肯定不會介意失去天帝之位。

鴻鈞又補充道：“另外，除了帝江和帝俊，巫族的祖巫和天庭的準聖，比如鲲鵬太一等，也都不能入世。”

女娲道：“有兩位皇者親自戰鬥便可以了，其他準聖不去也可以的。”

後土喜道：“那便這麽說定了，我們現在就把帝俊和帝江叫來吧。”

鴻鈞擡擡手，制止住後土的舉動：“等等，先不急叫他們過來，此事還有些困難沒有解決。”

後土遲疑道：“老師，還有什麽問題嗎？”能讓鴻鈞稱作問題的，估計本身難度不小。

鴻鈞笑吟吟的看着她：“後土你忘了？巫族可是沒有元神的，他們沒有元神，你要讓他們怎麽進入輪回轉世？”

後土如遭雷擊，心頭巨震，她真的忘了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假如巫族不能轉世的話，那她的這個提議豈不是就無用了嗎……

見後土一臉大受打擊的表情，鴻鈞忙道：“巫族生來沒有元神，對于這個計劃的實施的确很麻煩，但也并非無解，你先別失望。”

後土慢慢緩過氣來，哭笑不得：“老師，你下次應該一次性把話說全，你知道我剛才心裏有多焦急嗎……”

鴻鈞搖搖頭，點評道：“關心則亂。”

女娲道：“那我們現在先想法，看看怎麽幫巫族凝結出元神吧。等成功後，我們再把帝俊和帝江叫過來商量轉世之事。”

鴻鈞道：“世間萬物皆可進入六道輪回，那些普通生靈都只有魂魄而無元神。所以巫族只要能凝聚出魂魄就行，不一定非要凝聚出元神。”

這樣一來，難度又降低了許多。後土女娲齊齊想到。

紫霄宮三人開始思索讨論起來，洪荒的事情放到一邊，專注地研究起怎麽給巫族造個魂魄這件事來。

洪荒中。

洪荒暫時很平靜，巫妖兩族也無事發生，因此巫妖兩族并無人特意去尋找女娲後土兩個，一時間，居然也沒有人發現，女娲娘娘不在娲皇宮、後土娘娘也不在地府這件事。

帝江倒是想去找後土，但因為他之前跑到人族待了百年，巫族積累了不少事情，一時間也忙得走不開，只能遺憾的留在祖巫殿裏，先處理積壓的事務。

然後底下的巫族傳來一則消息，三清、準提接引在收門徒了。

帝江問道：“他們可說了門徒的要求？”

底下的巫族早就把消息打聽全了，立刻彙報道：“禀陛下，太清聖人似乎并不打算廣收門徒，只收了一位名玄都的人族，之後就不再招收別的弟子。玉清聖人……要求比較嚴格，披毛帶甲、無元神者皆不收，只收天地靈物化形的存在。”

帝江面無表情，內心呵呵。意思就是，巫妖兩族元始都看不上呗。

帝江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問道：“那通天呢？”

巫族默默道：“上清聖人廣招門徒……來者不拒。天庭有不少妖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通天聖人門下，不過上清聖人也說了，入他門下，就不能再與其他勢力有牽扯。所以……”

帝江一聽到通天收了許多妖族做弟子，臉色立刻就有點不好看了。待聽到後面那句話時，臉色才好了一點，哼道：“算他還有分寸。”

然後就坐下來繼續翻看巫族的事務了。

底下的巫族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帝江的話語，忐忑了一下後，還是大着膽子問道：“陛下，您不問一下西方教那兩位聖人的情況嗎？”

“嗯？哦……對，準提接引也證道了，他們兩個收徒情況如何？”

底下那巫族搖搖頭：“大家都覺得西方貧瘠，兩位聖人還有點、有點那個……沒多少生靈願意入那兩位聖人門下。”

帝江嗤了一聲，對此結果也不意外。

準提接引這兩個家夥，據說這聖位是他們兩個哭嚎耍賴搶來的，紫霄宮講道結束之後，這兩人的表現就被聽道的人（主力軍鲲鵬）給宣揚出去了。

他們兩可以說是丢盡了臉面，縱使成了聖人又能如何？但凡有點根腳來歷的，都不會自甘堕落，投入西方教。

更別說西方靈脈破碎、貧瘠無比了，西方教除了有兩個沒臉面的聖人外，再無其他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了。

帝江的想法是洪荒普遍人的想法，準提接引眼看着三清門前門庭若市，各路鬼神使勁表演着自己的神通，期待被三清另眼相看。

再看看自己這邊大教，偶爾來一的兩個，都是歪瓜裂棗之輩，心裏恨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準提坐在西方教的蓮臺裏，神色陰沉，接引嘆道：“師弟，你說明明大家都是聖人，怎麽我們和三清差別就這麽大呢……”

“我聽說元始已經趕走許多個散仙了，甚至還設下了極為苛刻的陣法來進行考驗，要把修為跟腳差的都剔除掉。我們這邊都沒什麽要求，怎麽就沒人過來投靠呢？還有通天，據說他來者不拒，門下已經有數千弟子了……還都是天庭大妖的後輩，天資都十分出色。”

準提冷冷道：“三清……呵，還有天庭，那麽多子輩送入截教修行，卻來都不來我們西方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們師兄弟！”

接引沒吭聲，神色來回變幻了半晌，才悶悶說道：“師弟，這樣下去啊。我們兩證道許下了四十八大宏願，若是門下沒有門徒，如何傳播教義、償還功德？時間拖久了，我怕對我們的道果不利。”

準提想到這裏，本就不好的心情越發陰翳。

他沉思許久後，慢慢說道：“如今洪荒中，天庭巫族獨大。還有一些散仙獨自修行。巫族自成一派，弟子哪個大教都不拜，散仙都更傾向于拜入元始和老子門下，剩下的妖族，元始不收，就全拜入了通天門下……”

“我們要想發展大教，只能散仙和妖族中挑選。”

接引苦道：“我聽說，天庭的東皇和通天關系極好，就是因為他的緣故，天庭的子輩才都去截教修行。”

準提聞言，冷笑了一聲。

接引看着他：“師弟，你可有什麽主意沒有？”

準提慢悠悠說道：“天庭啊……師兄可還記得，我兩的聖位是如何得來的？”

接引目光微閃：“如何不記得，都是那紅雲與鲲鵬……”

準提道：“當時搶占位置時，我便有所感覺，與他們兩人結下了因果。若是可以，我也想将因果償還，兩不相欠。可是我們身上背負的太多了，西方教的未來、無量的功德，我們兩沒有餘力再去償還這段因果了。”

接引黯然垂眸，默默不語。

準提自顧自說道：“可是因果啊，不償還又不行，除非他們兩個——身隕。”

接引慢慢擡起頭，看着準提，眼中光芒不停的閃爍。

“如今洪荒被巫妖兩族把控，勢力基本已經成型。散仙也有、但數量有限，比起妖族的數量龐大根本不值一提。而且他們自在慣了，根本不願拜入大教。

想要多收門徒，将大教發揚光大，門徒的主要選擇還是得從妖族中挑。

可是若天庭不放話，我們想收到資質優異、根腳出衆的妖族弟子卻幾等同于不可能。

如此一來，相當于大教根基被斬。”

準提看向接引，語氣沉重：“師兄，我們必須為了西方的未來、為自己，做出抉擇。”

接引直接道：“師弟，你有什麽主意就直接說吧，我們都出生于西方，你的心意與我相同，我都能理解的。”

準提勾了勾唇角，眼神冰冷至極：“如果天庭現在的首領不肯将弟子送入西方教，那就換一個願意送來的首領。又或者，天庭就幹脆不要存在好了。到時候妖族無處可歸，變回數萬年前那種各族各自獨居的狀态，對我們而言也不錯。”

接引皺眉：“師弟說的簡單，可天庭今非昔比，女娲已成聖人，鎮守天庭，天庭還研究出了周天星鬥大陣，威力堪比聖人，要想瓦解天庭豈是異事？”

準提咬牙道：“正是有周天星鬥大陣在，天庭才更不能留！”

“三清三個兄弟，三位聖人！可以不懼天庭和巫族，可我們師兄弟只有兩人，只要天庭和巫族存在一日，我們在他們面前便無真正的聖人尊嚴。這一點，我絕不能忍！”

“我們兩費盡心思、歷經磨難好不容易才成聖，最後卻要我看一個準聖的臉色，我怎麽甘心！”

接引說道：“師弟，我能理解你，可是天庭那麽強大，要怎麽瓦解？天庭沒了以後，還有巫族，如今有天庭在，還能将巫族牽制，天庭若是沒了，巫族下一步估計就要盯上我們聖人了啊！”

準提眼睛一轉，詭谲一笑：“那就想個辦法，讓巫妖兩族自相殘殺吧。要不是因為後土和女娲之前在準備證道，其實這兩族早就該打起來了，畢竟洪荒的皇，只能有一個！”

接引沉思片刻，也笑道：“師弟說的有理，當年龍鳳兩族為了洪荒大打出手，最後兩族死傷無數，巫妖何該步其後塵才對。”

“不過有女娲和後土在，他們兩族估計很難立刻打起來。”

準提輕哼一聲，冷冷道：“打不起來是因為矛盾還不夠深，兩族之間還沒有生死大仇。”

“我聽說，帝俊生了十個兒子？據說為了這十個兒子，帝俊最近忙的連天庭的事務都處理不過來了。你說他這麽看重他這幾個兒子，要是他們都死在了巫族手裏，天庭該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呢？

而要是巫族中有一兩個祖巫因為天庭而身隕，帝江和後土又會是什麽反應呢？”

接引聞言，心裏有些掙紮。他清楚這些小金烏很無辜，可是一想到壓在自己和師弟身上身上的和紅雲鲲鵬之間的滔天因果、欠下的無量功德，還有那未完成的四十八大宏願，心裏的天平一點一點傾斜，最後逐漸堅定下來。

接引語氣沉凝：“師弟，你我現在布下陣法結界，仔細謀劃一番！”

準提笑眯眯的應了，看上去和善的臉龐這一刻看上去卻讓人覺得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