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最後一點良心
如果按照詞典裏的名詞解釋,那麽三歲到十四歲之間的荊尋,是“孤兒”。
親人只有外婆,九歲以後,連這個親人也沒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外婆也不知道——唯一的女兒跟戀愛對象去了外地,一年後抱着孩子回來,卻死也不肯說孩子是誰的。放下孩子就立刻出遠門找工作,再回來的時候卻只剩一堆骨灰,說是遇到流氓誤傷。
上世紀八十年代,不知父親是誰、母親又遭橫死的孩子,周圍總會圍繞着許多流言:“他媽搞破`鞋被捅死了”“聽說在舞廳裏當小姐”“爹是蹲監獄的”。放飛想象的同時又對這個可憐的孩子報以一絲同情,只是這同情在流言蜚語中顯得微不足道。
外婆孤身一人撫養他,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撒手人寰。無父無母又沒有親戚願意收養,荊尋便被送進了孤兒院。
他在那裏一直成長到十四歲,才第一次擁有了父母。
領養他的家庭原本有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十七歲,兒子十五歲,是再婚家庭後同父異母的姐弟。兒子中考完放假跟同學一起出去玩,不幸出了車禍。痛失愛子的母親幾乎精神失常,家人稍不注意就跑出家門在街上游蕩,見到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就哭着跟在身後,被人報警不知有幾次。
那時的荊尋剛好又跟她的孩子有幾分相似,就這樣被領回了家。
養父本身并不同意,只是為了安撫幾近瘋癫的妻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養母雖然傾注了所有的愛,卻并不是對他,而是對想象中的兒子。而家裏突然多了一個不認識的弟弟,讓原本就因為繼母而跟父親不和的女兒,反對得更加激烈。
不知明天在哪裏的生存環境教會了荊尋一件事——怎麽讓別人喜歡自己。
幼年時同情他的長輩和鄰居,班級裏心軟的小姑娘;孤兒院裏脾氣不怎麽好的阿姨,常來的志願者;冷淡的養父,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繼姐——在什麽人面前該露出什麽面孔,這份能力逐漸變成了他的本能。
但荊尋從不抱怨。
從小到大的生活讓他明白,抱怨沒有用,也不會有人聽。他倒是經常會感謝從未留在記憶裏的親生父母,給了自己一副天生的好樣貌,讓他在讨人歡心這一點上走了許多捷徑。
他亦抛棄了廉恥。
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能将利益最大化,他會毫不在乎地放棄體面。哪怕那個孤苦的過去,但凡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用來博得一份同情與憐憫。
他絲毫不覺得如此活着有什麽不對,直到遇見舒月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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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信,堅強,獨立,不受他的蠱惑;她又溫柔,敏感,純真,能安撫他的焦慮。
跟她求婚,恐怕是荊尋這一生中最正确的決定。現在看來,跟她離婚,恐怕也是最正确的決定,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舒月涼。
洗完澡查看手機,寇文義氣急敗壞地問他“你到底要怎麽樣”,荊尋卻不着急回了。晾了兩三天,寇文義先繃不住,假公濟私地找未今要求彙報那個三十萬的小宣傳片。
荊尋坦坦然然地帶着幾位負責人去了,隔着一堵牆,那邊在彙報,這邊按着寇文義的頭讓他跪在地上給自己口`交。
寇文義今天打扮得很精致,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西裝口袋裏還折着手帕。一臉羞憤地把荊尋的性`器含在嘴裏,一邊舔一邊控制不住地自己勃`起了。
荊尋順勢踩了上去。
等到兩邊都“彙報”完,寇文義也隔着褲子在他皮鞋底下射了,荊尋幹脆利落地拉上褲鏈,留下一句誇獎:“舌頭很好。”
工作的事情不提,那一晚荒唐事也不提,寇文義也不曉得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氣不敢氣,惱不敢惱,讓荊尋看得十分愉悅。
寇文義這個人,比意料中更加單純又膽小,典型的外強中幹——若是小時候跟自己生活在同一條街上,怕是撐不過三天就給揍進醫院裏去了。有那麽多卑鄙的手段可以使,他卻因為顧慮太多而全然沒有辦法,像個被關在籠子裏的小老鼠一樣吱吱叫。
他總是問“你到底要怎麽樣”,說實話荊尋真的不想怎麽樣。事已至此,合作的事情已經沒什麽可擔心的,除此以外他這個人除了能給荊尋找點樂子并沒什麽大用。
“樂子”找了幾次,寇文義見他沒有別的行動,膽子便漸漸大了起來,總想着能跟他發生點別的,愣是将兩人這點龌龊事變成了你情我願的勾勾搭搭。有一次見面故意拿着架子去得晚,荊尋沒有生氣,等他推門進去的時候人已經在床上跟女人幹得火熱了,寇文義立即如同抓到老公出軌的正宮娘娘一般大吼大叫,覺得自己被“背叛”了,聽得荊尋哭笑不得。
荊尋倒是不介意試試跟男人睡,可是他介意跟寇文義睡。雖然長得不差,卻叽叽歪歪煩得要死,看到那張動不動就使脾氣的臉荊尋總是手比雞`巴動得快。
等到再一次想起來約章心宥打球,都要十一月底了。
章心宥接到他電話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确認:“尋哥?”
“幹嗎,不記得了?”荊尋打趣道,“總不能因為上次我沒回消息,就覺得我把你要請我吃飯這事兒給忘了吧?”
說得好像是章心宥錯了一樣。
小青年兒向來不懂得怎麽正經反駁他,忙不疊地說“沒忘”,周末趕緊就拎着包準時赴約去跟他打球。
其實打球是次要,荊尋就是想看看章心宥。
當寇文義出現,荊尋跟同性有了性`愛方面的接觸,他便開始審視起身邊這幾個人來。他有時會将在自己腿間吞吐的那張臉嘗試着替換成另外兩個人:胡閱顏或者章心宥,可通常在想象中的一瞬間就會覺得難以忍受——他可以毫不在乎地玩弄寇文義,将他當成一個體驗新鮮的性`愛對象,用完即棄也不會有愧疚。
可放在這兩個人身上,卻仿佛是一種亵渎。
荊尋對別人看得透徹,對自己也一樣,這怕是他的最後一點良心。
胡閱顏于他而言,已經如同舒月涼和舒星憶一樣成為近似家人的存在。胡閱顏總是說,“能傷害我的只有你。”可在荊尋看來,如果真的跟他走到要用身體來維系彼此的那一步,那恐怕才是對胡閱顏最大的傷害,且無法挽回。
而章心宥,像是個透明的,可愛的小動物,跟他相處會心情愉快沒煩惱,逗他開心自己也開心——而當自己渾身戾氣的時候,荊尋甚至會避免跟章心宥接觸。
說白了,他對章心宥的這一點珍惜,也就相當于貓咖裏的貓,能用來調适一點微小的情緒罷了。
章心宥在場上跑得滿頭大汗,終場了坐在他身邊喝水。
“尋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是呀,餓得。”荊尋毫不掩飾地回答,他基本沒怎麽上場,打了一會兒就在場邊歇着。
章心宥一聽這倆字兒就嚷:“哎呀我都說了我沒忘了……!咋這麽小心眼兒呢?”
荊尋一邊笑一邊揉他腦袋上的卷毛。
“是心情不太好,章老師哄哄我呗?”
“怎麽哄?”
荊尋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番:“把你不高興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章心宥微微張着嘴:“這也太壞了……”說完便低下頭去反複捏手裏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
“看來是真有事兒啊。”
章心宥不吱聲。
荊尋并不是無緣無故這樣問的。
舒星憶每天都會跟舒月涼遠程聊天,很多不會跟他講的話卻會毫不隐瞞地跟母親說。前兩天無意中聽了牆角,女兒十分氣憤地跟媽媽說:章老師被校領導穿了小鞋!我要去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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