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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弟弟的首肯之後，Dean仿佛忘記了剛才的緊張與憂郁，領着弟弟興沖沖在夕陽裏走向已經無人的海灘。

迫近海平面的巨大落日将天空染成火燒般的橘紅，紫紅色的晚霞環繞在夕陽周圍，昭示着明天将是個好天氣，而海面則呈現出一種令人着迷的瑰麗紫色，只有在海浪蕩漾的最高處才能見到幾抹閃動的金色。

Dean迎着光走去，背影漆黑，餘晖将他那頭亂糟糟的頭發倒是勾勒得根根明晰，投在沙灘上的影子被遙遠落日拖拽得老長。他腳下的拖鞋踩進沙裏，每一步都會帶起一襲細沙飛揚。Sam跟在哥哥身後，看着他只能分辨得出輪廓的背影，一步一步踩進他的影子裏。

Dean先是穿着鞋下水踩着溫和的海浪玩了一會兒，接着脫掉襯衫和短褲轉身扔給了Sam，又脫了鞋，這才一頭躍進海裏，一口氣游出了好遠。站在沙灘上的Sam抱着Dean的衣服，心跳莫名有些失控，觸碰到布料的指尖開始發燙。他擡頭，見一顆腦袋從深紫色的海面冒出，Dean一手劃着水一手揚起沖他打招呼，大喊着讓他也下水。

天色越來越暗了，太陽已經完全沉入海底，深藍色的天幕廣袤無垠，只剩東天的月亮還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可即便是這樣的月光，也掩蓋了天空中大部分星辰的光輝，Sam不禁開始埋怨起Dean，更是嫉妒起起伏的海水——因為在這樣的夜色裏，他看不見Dean在水中的身姿，可海水卻能恣意環繞、甚至撫摸他。

悶悶不樂踢了踢腳邊的沙，男孩疊好哥哥的衣服放在他的拖鞋旁邊，自己也脫了襯衫和鞋，朝着大海走去。

他們在水裏嬉戲了一會兒，Sam游着追過去詢問剛剛在旅館裏沒能得到答案的問題。

“我記得你不喜歡海灘的，為什麽突然這麽急着來這裏？”

“我不喜歡海灘只是因為那年差點把我曬傷的陽光和後來我只能像個小姑娘似的躲在太陽傘底下的屈辱！”Dean說得憤憤不平，還刻意加重了“屈辱”這個詞。Sam倒是覺得兄長有點小題大做，但想想平日裏常常以男子漢自居的他卻因為會被曬傷而不得不坐在陽傘下面，Sam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惡狠狠瞪了弟弟一眼，Dean嘟囔着“就知道不該告訴你的”，獨自朝着遠處的一塊礁石游去。而Sam自然也不落其後地跟了過去。

不甘寂寞的Dean有時會突然潛到水下去抓Sam的腳，但他總是很有分寸，小心翼翼地注意別突然吓到了Sam，或是用力把他整個拉到水下；有時他又會悄悄潛到弟弟身邊，猛地冒出水面吓唬他；不過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在水中比賽誰游得更遠更快，不斷地從一塊礁石游向另一塊。

水中的Sam偶爾也會學着Dean的樣子惡作劇。他潛入水中，跟在Dean身後，突然加速游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撞入水中。那時，他的肩膀靠着Dean的背，胳膊環抱着Dean的腰，手掌貼在Dean結實的腹部，Dean會抓住他的手企圖掙脫，他們在水裏嬉鬧翻滾，Dean對他的觸碰沒有任何防備。

Dean總是這樣。

Dean總是縱容他。

這讓他想起那些夜晚。

他趁着Dean睡着去偷偷親他，嘴唇小心翼翼貼着他的嘴唇，手掌誠恐誠惶按在他的胸膛。第一次只是因為夢見了Dean，迷迷糊糊地醒來，擡頭就看到兄長安穩的睡眼，一時以為自己還在夢中，便迷登登地吻了過去。當然，就算在夢中他也不敢太過造次，光是嘴唇的觸碰就能讓他得到無上滿足。但當睡意漸漸散去，少年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的并不是夢。

他真的吻了Dean。

就在這個夜裏，在他清醒而Dean酣睡之時。

心髒在胸膛裏猛地震動起來，絞刑架的影子就這麽竄過腦海，Dean噴灑在他臉上的氣息陡然變成無數尖銳的針，他在綿密的痛楚中抽着氣，在畏懼中凝視着Dean長長的睫毛，最終卻仍敵不過內心的蠢蠢欲動。

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了更多。

但他不敢太貪心，那些吻持續的時間總不過三五秒，心跳快得讓他目眩，他不敢做更多，卻也不舍離開。于是在每個深夜裏醒來，在每個深夜裏偷吻，又帶着滿足與遺憾睡去。

但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夜裏Dean會在他這偷偷摸摸的吻裏醒來。在目睹Dean眼皮抖動即将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緊張極了，又害怕極了，匆忙閉上眼睛，在隆隆心跳聲中裝出深陷夢境的樣子，不安地讓嘴唇就這麽一直膠着在Dean的唇上。

他又騙了Dean。

而Dean只是把他拉開，輕輕壓着他的手，像是耐心地等待他安靜下來。他想蜷身，想把腦袋縮進胳膊裏，他也不敢想象Dean此時的表情，只能揣着一顆潮濕滾燙的心繼續裝睡。

天亮過後，Dean也什麽都沒說——就算那之後的每個夜裏他依然假裝夢到Sean而貼近Dean去吻和撫摸他，Dean仍舊只是拉開他，輕輕按着他，等他睡着，再慢慢躺到他身邊。

依然什麽都沒說。

甚至在他自己主動提出回房間睡時，Dean還那麽不放心，他看見Dean的眼睛裏寫滿了擔憂，心裏充滿了甜蜜與對自己的鄙夷。

仿佛他做什麽Dean都不會責怪他。

腦子裏充滿了各種古怪念頭，Sam又一次從背後偷襲了Dean，他用力把兄長撞進水裏，手臂緊緊環住他腰，手指觸碰着他在水下濕潤而冰涼的皮膚。直到一串氣泡從他眼前升上水面，Dean的雙手在水中開始亂無章法地劃動撲棱。

突然意識到Dean嗆水了，心急的Sam忍不住在水下打了個顫。他急忙将Dean托出水面，一手攬着他拼命向岸邊游去。

所幸他們嬉戲的地方距離海灘并不遠，剛上岸，Dean就趴在沙灘上不停咳嗽。鼻腔和耳朵裏都進了水，氣管裏是火辣辣的痛，他一邊咳嗽一邊流眼淚，耳朵裏好似被什麽東西堵住，任何聲音都聽不真切。直到他終于讓耳朵裏的水慢慢流出，這才聽到Sam急切的聲音。

“我……沒事……”Dean邊說邊咳，氣管痛得他難受極了，勉強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卻又弄得滿臉是沙。他低咒了一聲，忍着疼痛和眼睛被蒙住的煩躁爬起來，找到他們的衣服，這才用不知是誰的襯衫胡亂擦掉了臉上的沙。

“你還好嗎？”

Sam追過來，卻在距離Dean還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大概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他的語氣支支吾吾，臉上寫滿了擔憂，又害怕兄長責怪而不敢靠近。

“沒事，就是……氣管有點痛……”Dean說着又咳了幾聲，在月光之下勉強辨認清楚了兩人的衣物，把Sam的襯衫扔給他，自己也随意套好了衣服，穿上拖鞋就往旅館走去。

直到他們走進房間，Sam還在向Dean不停道歉。Dean換下泳褲喝了點水，一邊說着自己沒事一邊催促Sam去換衣服。

“我不會再那麽做了……”Sam低着頭小聲說道。

“做什麽？”

“就是突然把你拖到水裏……”

“當時是我自己沒注意才嗆到了水，不是你的錯。”Dean見Sam又想開口，急忙搶白道，“氣管真是痛得要命，什麽都別說了，趕快換衣服，我們去吃點東西。”

雖然并不喜歡Dean這種總是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的個性，卻擔心再說下去Dean又要和自己争辯，想到剛剛在海邊Dean痛得直流眼淚的樣子，Sam也只好懊喪地咬咬嘴唇，抓起一條牛仔褲走進了浴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