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的向導?

以諾頓了頓,他先是給小萊喂了晚飯哄着睡了覺,才慢悠悠的轉回了菲爾的工作臺邊坐下,一手撐着下巴看着菲爾,嘆道:“我想嚴格來說,他不是我的向導。”

菲爾有些莫名,他象征性的指了指以諾,說:“你忘了那個标記?那可是鐵證,而且是唯一的。”

“哦對,我忘了這個了。”以諾說,“這個确實能證明點什麽,只是我們沒有去正式登記過,算是非法的吧。也許這個标記是唯一的,但我并不是他唯一的哨兵。像伊瑞尼斯那種人可不會被這種關系綁架,不……不對,神是不會被凡人占有的。”

“伊瑞尼斯?”菲爾驚訝的叫出了聲兒,手上的試劑不小心滴漏了一滴。以諾曲着手指扣了扣桌面,提醒道:“小心點。”

“你是說伊瑞尼斯?”菲爾左顧右看了一下,确定他小小的房間裏真的沒有第三個人。而後他拉進了與以諾的距離,壓低聲音問道:“那個最接近神的向導?邊境戰争勝利幕後最大的功臣?”

以諾點點頭:“對,是他。”

伊瑞尼斯如他之前所說沒時間去參加以諾的畢業典禮,但是他在随後的一周專門在家裏為以諾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用以慶祝他的養子以優秀的成績從哨兵學院畢業。

名義上是如此,但是實際上,這算是伊瑞尼斯為以諾進入軍部鋪下的第一塊磚,同樣也細心的為以諾未來的人生暗暗打算。因為出席宴會的不光有以諾未來的長官,還有一些年齡與他相當的單身向導。

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裏流淌着曼妙的舞曲,大家都面帶微笑的進行着體面的社交。本該是宴會主角的以諾被伊瑞尼斯強行帶着去見了幾位高級軍官和政要之後終于被放了風,他板着一張臉,把方才系的工工整整的領帶粗魯的松開,站在遠離喧鬧的人群的角落裏透氣。

他的目光一直投放在伊瑞尼斯身上,眼神中有憤恨也有不滿,看着伊瑞尼斯流連人群——他們大多是哨兵,級別都很高,有的已經綁定了向導但是有的沒有。以諾在哨兵學院接受過訓練,他清楚的知道像伊瑞尼斯這種向導在哨兵眼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故而他複雜的眼神上又增添了一些嫉妒,洩憤一樣的拿起了手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有人靠近了伊瑞尼斯,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伊瑞尼斯禮貌的同正在攀談的人道別,而後離開了大廳。以諾跟着他一直走去了後面的長廊上,那裏燈光很暗,窗戶全開着,白色紗簾被晚風吹起來顯得更加輕柔。

以諾的五感非常發達,他不必靠的很近就能看到盡頭的黑暗之中的輪廓,只是對方顯然也接受過特別訓練,說話聲音非常小。他集中精神才過濾掉其他幹擾因素聽到夾雜在風中的一句話。

“我們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對方如此跟伊瑞尼斯說,“綁定可不是什麽小事。”

以諾确定自己沒聽錯,心裏當即跳亂了一拍,這叫他的隐匿露出了馬腳,伊瑞尼斯率先察覺的回頭看了一眼,對方拍了拍伊瑞尼斯的肩膀轉頭分開了。伊瑞尼斯一人朝着這邊走來,張口問道:“以諾,是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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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發現了,以諾便坦然的從暗影之中走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裏?”伊瑞尼斯皺眉,“我不是叫你去找凱特小姐麽?”

“我為什麽要找她?”以諾問道,“因為她是一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出身高貴的向導?”

“以諾……”

以諾用力撲向了伊瑞尼斯把他按在了牆壁上,狠狠問道:“剛才那個人是誰?”

“你不必知道。”

距離太近,以諾的臉都快貼到伊瑞尼斯的臉上了,他噴薄出來的熱氣帶着酒精的味道,伊瑞尼斯借着月光看清了以諾的臉,雙頰緋紅。他的聲音冷的低了幾度,說道:“我不是說過不可以喝酒麽,酒精會麻痹哨兵的神經,降低反應能力和靈敏度。”

以諾盯着伊瑞尼斯說話的嘴唇,他周身籠罩着一股暴躁的氣氛,像是剛剛成年的狼在面對自己第一次狩獵一樣認真。他一字一頓對伊瑞尼斯說:“你只能和我綁定,你答應過我的!”

年輕的狼終于撲向了自己的獵物,以諾的身體往前一壓吻住了伊瑞尼斯。哨兵的身體素質對向導而言始終是有優勢的,再加上他行動迅猛,伊瑞尼斯當下沒反應過來才叫以諾得。以諾得了好處不知道撒手反而更加過分,兩人靠着牆壁扭打了起來,酒精也無聲無息的揮發了出來。

長廊的一側有房間,混亂之中以諾轉開了房門與伊瑞尼斯跌跌撞撞的推搡了進去,兩人同時被地攤絆倒在地。以諾騎在伊瑞尼斯身上喘着粗氣,他扯開了伊瑞尼斯的禮服,雜亂的親吻着伊瑞尼斯的脖子并試圖尋找他的腺體。伊瑞尼斯擡腿踹了以諾一腳,怒道:“你瘋了麽!”

“我沒瘋!”以諾喊道,“是你不信守諾言!”

他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伊瑞尼斯,身體輕微的顫抖。伊瑞尼斯試圖用精神力安撫這個焦躁的哨兵,并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冷靜地說:“你喝醉酒了,回去休息,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以諾感受到了向導的壓力,同時也嗅到了伊瑞尼斯的味道。那個味道好像夾雜在精神觸絲裏的糖分一樣盤踞着他的大腦,安靜又撩騷。以諾深呼吸了一口氣,他脫掉了自己礙事的外套,白襯衣也滑落在地,赤條條的走到伊瑞尼斯面前,近乎虔誠的擁吻伊瑞尼斯,在他耳邊低聲說:“爸爸,我很愛你。”

幾乎是同時,伊瑞尼斯的大腦“嗡”的一聲像是要窒息了一樣,被以諾推着倒在了後面的沙發上。背德的奇異快感爬滿了全身,身上的青年的健美體态和誘惑神情擠滿了伊瑞尼斯的眼眶。以諾輕輕蹭着伊瑞尼斯的下身,彎腰摟着伊瑞尼斯的脖子,嘴唇貼着對方,又呢喃一聲:“爸爸。”

就這一聲,叫以諾瞬間天旋地轉的與伊瑞尼斯調換了位置,伊瑞尼斯壓在以諾身上,目光壓抑的看着以諾,以諾甚至還讀出了這個向導眼中嗜血的光芒。不過這不重要,他的腿順勢盤上了伊瑞尼斯的腰,說:“請讓我成為你的哨兵。”

宴會仍然是熱鬧非凡,只是主人們卻不見蹤影了。管家負責在宴會結束之後安排各位賓客的離去,其他傭人們負責打掃狼藉。只是那是後半夜的事情了,管家想,小少爺不在就算了,畢竟年輕,指不定跟着哪家的莺莺燕燕跑了。可主人消失就太奇怪了。

深夜的夜空不如之前晴朗,半片雲彩遮住了月亮,好似嬌羞一樣的看着房間裏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赤裸身影。那景色太過淫靡,不一會兒雲彩就完全将月光擋了下去,好一個非禮勿視。

“所以,你們就這麽綁定了?”菲爾故作鎮定的忙活着手頭的事兒。他開始有點佩服這個看似老實的哨兵了,竟然能如此不羞不臊的跟他講自己如何勾引一個向導。他瞥眼看了看以諾,只見以諾神色如常地說:“沒有,綁定是之後的事兒了。他其實不太願意承認,大概覺得很恥辱吧。上了自己的養子還綁定了他,傳出去大概會被人嘲笑。”

“那你呢?你怎麽想的?”

“我不在乎,因為我很愛他。”以諾的目光閃了一下,“曾經。”

“現在就不愛了麽?”菲爾試圖開個玩笑,“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肚子裏還揣着小萊,難道忘了生他時鬼門關走的一圈了?我記得同性哨兵向導之間如果想要繁育後代有嚴格的标準,哨兵身體強壯可是因為常年被調配到各個任務戰鬥,所以這種事兒一般會讓在後方相對安穩的向導來做。我離開王都太久了,聽說現在還可以專門培育?。哇,連孩子都肯生了,是有多愛呀。”

以諾說:“再嚴格的審核标準如果是人為操作的話都可以規避,伊瑞尼斯家族的姓氏搬出來确實很好用,要不你以為他當初為什麽可以在未成年的情況下就領養我?法律可是不允許的。不過關于小萊……他是不知道的。”

“可以可以。”菲爾拍了拍以諾的肩膀。

“因為我當初離開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有了小萊。”以諾垂下了頭,“要不然我也不會那樣對自己。”

菲爾至今還記得碰到以諾的那個晚上。他從小酒館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小鎮非常安全,以至于他對深夜獨自走在馬路上這件事毫無防備。他正開門的時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進來,直到看到面前那個狼狽萬分又面露兇光的男人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貌似可能大概是被打劫了。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經又髒又破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他似乎無意傷害菲爾,只是把菲爾綁了起來,自己在房間裏四處找東西。

你是找吃的麽?菲爾非常淡定的問了一句,緊接着說,吃的在廚房裏,就是你右手邊的那扇門。

男人愣了一下,好像有點窘迫。他在裏面呆了一會兒才出來,菲爾覺得自己的儲備糧可能都被他吃光了。菲爾不害怕,只是被綁在椅子上的姿勢有些不舒服,他看着男人從廚房裏走出來,即使不堪,但脊背仍舊挺的筆直。再聯想到方才他的動作,菲爾判斷地問道:“你是個哨兵麽?”

男人沒說話,他大概想離開了,便把菲爾松開打算威脅他一通。只是剛一張嘴,方才填飽肚子的食物就全都吐了出來。菲爾是個醫生,興許悲天憫人的情懷一作祟,就對這個野男人說,我覺得你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我幫你看看吧。

以諾當時已經累的筋疲力盡,哨兵的精神壓力讓他苦不堪言,又被胃部忽如其來的絞痛打敗,鬼使神差的就信了菲爾的話。

然後就被告知肚子裏有個小生命了。

這一停,就停了五年多。

其實菲爾并沒喲告訴他,當時他使用了一點點精神力安撫了以諾,叫他安靜下來。

“呼——”菲爾伸了個懶腰,“好了,剩下的就是等時間了。”

“需要多久?”

“大概要六七個小時吧。”菲爾說。

以諾自言自語地說:“太久了。”

“等不了就別等。”菲爾有些嫌棄的回答。但是他很快又恢複了平常,手指壓在以諾的太陽穴上輕輕安撫,說道:“你太緊張了,這樣對身體可不好。反正已經這樣了,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休息一晚,其餘的事情明早再說吧。”

他的話像是催眠的咒語一樣随着精神觸絲爬進了以諾的大腦裏,以諾只覺眼皮越來越沉,不一會兒就熟睡了過去。

早上是被一陣嘈雜的敲門聲吵醒的。

菲爾問了問是誰,對方回答是執行任務的哨兵,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趕緊叫以諾帶着小萊躲了起來。而後他揉了揉臉,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去看門,清晨的陽光照了進來,叫他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請問有什麽事情麽?”

“你好。”哨兵有禮貌的說,“指揮官大人昨天在鎮上遇到了小偷,被偷走了重要的東西,所以封鎖了全鎮排查,請問方便我們進去檢查麽?”

“啊……”菲爾繞開了一點,鎮定地說,“進來吧。”

他知道哨兵們只是例行公事,如果拒絕的話反倒遭疑。他的房間不大,裏面有一個卧室,兩個哨兵巡視一圈之後沒有發現異樣便打算離開了。菲爾把他們送到了門口,哨兵回頭對菲爾說:“如果你見到了這個人記得上報。”光屏上是一個十八九的少年,幾年前以諾的模樣。

“好的好的。”菲爾連連點頭。

就當他以為躲過一劫準備關門的時候,一把華麗的手杖貼着他的臉頰直直飛過釘在了背後的牆上。兩個哨兵轉身對着身後的人敬禮,繞過他們走來了一個身着筆挺軍裝的男人。他面色不怎麽好,還是對菲爾笑了一下。菲爾打了個冷顫,被對方強大威嚴的氣勢壓的想跪下叫爸爸。

“我想,我要找的應該在這裏。”伊瑞尼斯矜持地颔首,“向導先生。”

菲爾脫力的順着門框坐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冷汗順着他的臉流了下來,他甚至無法張口向以諾報信。一切來的太突然了,對方有他無法抗衡的力量,把他死死的按在這裏不能動彈。

伊瑞尼斯走到卧室裏站定,他的目光掃了一圈,最終大力拉下了窗簾。以諾抱着小萊躲在窗簾與櫃子之間的縫隙中,哨兵們只檢查了櫃子,完全忽略了這裏。

當看到這張冷酷的臉時,以諾知道,完了。

伊瑞尼斯的目光從以諾身上挪到了小萊身上,小萊傻乎乎的看着他。他單手勾着小萊的衣領把人從以諾懷裏扯了出來,大步邁出去。以諾沒來得及跟上他的步子,慌張之中跌倒在後面。

“還給我!”以諾叫道,“小萊!”

“爸爸……”小孩子被伊瑞尼斯吓哭了,張嘴就咬了上去。伊瑞尼斯把小萊丢給了菲爾,對旁邊的哨兵說:“把他們兩個帶走。”

哨兵接受了命令,快速的把菲爾與小萊帶離了房間。

以諾本來是要阻攔的,但是被強大的壓力按在了地上,怎麽都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與朋友被抓走。而房間內只剩下了站在他面前的伊瑞尼斯。

伊瑞尼斯在房子周圍樹立了屏障使其與所有人隔絕,現下是實實在在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空間了。

“是他麽?”伊瑞尼斯說,“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以諾死死的看着伊瑞尼斯。

伊瑞尼斯當然不是指“味道”本身這麽簡單的事情,這裏是菲爾的家,當然到處都是他的味道。他是說以諾與菲爾建立了某種關系,他的哨兵被別的向導安撫過,甚至……這叫他焦躁不安,出離憤怒。

“哨兵和向導的關系是唯一的。”伊瑞尼斯厲聲說道,“這應該你成為哨兵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

“那你呢!你與哨兵之間是唯一的麽?”以諾反駁,“你憑什麽要求我!”

憑什麽?

這三個字直接敲打在伊瑞尼斯的心上,他從死亡邊緣撿回來的孩子,養在身邊最親近的人,寵愛到幾乎縱容一樣的建立了靈魂契約關系的哨兵,現在問他憑什麽。

“好。”伊瑞尼斯冷冷一笑,把以諾甩到了床上,近乎殘酷的說,“我告訴你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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