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當绫辻出現的時候,所有人為他讓開了位置,而大佐負責将他引領到最前面,瞥了一眼森鷗外和太宰治的方向,随後在他耳邊低語道:“這不是我處理的,是魏爾倫收尾。”

在绫辻的事情上蘭堂和魏爾倫表現的非常排外,就比如說绫辻的真實身份之類的秘密,所以大佐的表情有些緊張,他不想讓绫辻誤會是他辦事出了纰漏。

黑泥的聲音帶上了一點遲疑:【我以為魏爾倫……】

魏爾倫對他很好,應該不會給绫辻挖坑,但現在是又發生了什麽?

“說過了,不要随便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绫辻嘴唇動了動,面無表情地說道,“他知道我做了什麽。”

他似乎說過,魏爾倫和蘭堂的性格必定會發生糾紛矛盾,而這爆發點一定在荒神上,是绫辻給蘭堂說要尊重中也的決定,而蘭堂聽了進去,他甚至問绫辻需不需要幫助,但魏爾倫這樣獨斷專行的人卻未必。

這大概是一個小小的警告吧,因為蘭堂沒有遮掩地告訴了魏爾倫绫辻是怎樣找到荒神,又是怎麽将他勸說而動搖的,他一定很不滿意绫辻這樣做,所以便安排了這麽一個懲罰,來彰顯他對他強烈的控制欲。

“蘭堂……”想到這裏,绫辻低聲道。

黑泥:【怎麽了,绫辻?】

但绫辻沒有回答它,如果蘭堂繼續表現出了和魏爾倫的理念分歧的話,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而他絕對不可能把中也拱手相讓,所以绫辻做出了決定——如果真的有這麽一天,他會從魏爾倫手裏保護蘭堂。

“鹿谷?”大佐仍舊焦慮地看着他。

“哦,沒什麽。”绫辻回過神,他已經走到了目的地,“森鷗外,屍體在哪裏?”

聞言,身着白大褂的男人直起身,側過身體注視着绫辻,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感到舒心的弧度,意味深長道:“怎麽感覺您并不是很意外呢?而且……您來的真及時啊。”

說罷,森鷗外瞥了一眼太宰治,而通風報信的太宰治只是假裝一臉無聊地仰頭望着天。

“對首領的去世,您不感到傷心嗎?”

绫辻面無表情道:“我太震驚了,以至于有些情感應激障礙,別看我這樣,其實我現在很悲傷,像我這種傷痛過頭的人很可能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比如說遷怒什麽的。”

森鷗外:“…………”

“噗嗤。”太宰治沒忍住笑出聲。

見到兩人都看過來,他揮了揮纏着繃帶的手,那裏骨折了:“我負了工傷,不能吹太久的風,我就先走了哦。”

說罷,他轉身腳步輕快地想要離開,但森鷗外卻驀地冷冰冰地說道:“站住。”

“就待在這裏。”

“……”

三人之間的空氣溫度瞬間下降,這樣的氛圍令其他港黑下屬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太宰治的身體驟然緊繃,轉身帶動的黑長外套落下弧度,好像驟然垂下的黑貓的尾巴,氣息安靜了幾秒鐘,沒有人敢在這樣的氣氛中插話,而绫辻也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森先生這是什麽意思。”太宰治轉過身,微微眯起眼對绫辻說道,“少主,我這可是去擂缽街受的傷呢。”

不出绫辻的預料,這家夥就是一個先斬後奏的人,太宰治肯定去挑撥離間了,而舉起的那只骨折的手臂顯然是被中也在一怒之下踢斷的,想來他已經埋下了羊之王和白濑之間的矛盾。

中也,很快就會加入港黑了吧。

“太沒規矩了。”森鷗外道,“我沒記錯的話,太宰你還沒有正式加入港黑,而少主不是誰都能叫的,對吧?”

太宰治是森鷗外撿到的一個企圖自殺的孩子,他本人雖然對裏世界很感興趣,但一直對是否加入舉棋不定,所以現在只能算港黑的臨時工,能夠站在這裏完全是因為森鷗外。

他的目光轉向了绫辻,目光帶着一絲侵略性。

“你是在我的面前,幫我管教屬下嗎?”绫辻抱着見崎鳴道。

“屬下……?”

“我想你已經聽說了,森鷗外,”绫辻淡淡道,他看了一眼大佐,“這次是擂缽街就是我帶他和黑蜥蜴去的,現在他是港黑的準幹部,怎麽?既然你說少主不是誰都能叫的,現在是在質疑我的話嗎。”

“準幹部……”太宰治重複了一遍,臉上出現了微妙的神色。

“我确實在質疑你,但請不要覺得冒犯,畢竟我是首領的私人醫生。”森鷗外說道,“在此之前,我從未聽過你的名字,首領也沒有透露出任何有繼承人的意思,在首領病重的那段時間,只有我偶爾能和他說上幾句話罷了。”

先把自己和首領的位置擺的很親密。

“大佐在前半個月出差了,我想他也不太清楚港黑內部的情況。”然後把大佐的距離拉遠,“我只是有些擔心,因為GSS和其他原本歸順港黑的組織最近很不安分,只有少主能夠讓大家定心,才提出了這樣冒昧的問題。”

他繼續撇清自己的野心,說的好像一切只是為港黑考慮一樣。

“……那麽,除了戒指作為信物,您還有別的可以證明少主身份的東西麽?”

“在你旁邊的是什麽。”绫辻只是問道。

森鷗外看向了身旁,那是幾塊看不出原本形狀的焦炭,不難想象在先代首領身上發生了什麽慘烈的事故……又是事故,因為那根本不像是槍傷、毒藥或者匕首制造的傷痕,更像是被火焚燒過。

在绫辻來之前,他驗過屍了,身體沒有其他致命的傷口,一切只指向了一個答案:對方是被火活活燒死的。

沒有汽油,沒有助燃物,直接被火焰吞噬,這不可能。

種種跡象說明有一個會操控火的人參與其中,森鷗外暗自想,但橫濱有這樣強大的異能者嗎?

“是首領的屍體。”他回答。

但绫辻沒有看過去,他早就知道先代首領現在是什麽醜陋的模樣,因為他親眼目睹了一切——在先代首領的命令下,當時的绫辻慢吞吞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後走向了床邊坐下。

他沒有脫掉鞋子,直接躺了上去,身體立刻陷入了柔軟的床裏,猩紅的眼眸安靜地注視着站在床尾的老人。

對方可能覺得他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欣賞起來很惬意吧,所以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雪茄和鍍銀的打火機,在黯淡的光線中,绫辻可以看到打火機上面的花紋繁複,顯然是權貴的定制款。

他擦燃打火機點燃了雪茄,朝着绫辻的方向吐了一口白煙,那幅樣子,有些得意和玩味。

所以當他手中的打火機突然噴出火焰,将他穿着浴袍的幹皺身體直接點燃的時候,绫辻的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就像是躺在床上舒适地欣賞一場可怕的直播,毫無波動地看着對方慘叫,随後迅速被火焰吞噬。

“而我被叫做少主。”不再回憶那副可憐的畫面,绫辻說道,“是因為首領還活着。”

“……”

“所以從你發現他的屍體開始起,”绫辻冷冰冰道,“我就是港黑的首領,明白嗎?”

他的态度很強硬,太宰治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而森鷗外則一言不發。

绫辻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他的身上有一種可怕的氣場,仿佛一陣飓風從中心地帶刮過,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避開他的鋒芒,只有大佐不動聲色地往他的身邊站了站,表明他是绫辻身邊的人。

“至于其他信物……”

绫辻從鬥篷裏拿出了一個銀色的小巧什物,直接抛向了森鷗外:“這個夠嗎?”

森鷗外一擡手就接到了,他把它放在手心一看,微微皺眉,這居然是一支定制的打火機,而翻到了背面,果然有先代首領署名的工藝刻痕,對方重病卧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沉溺于此,這是全港黑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首領把這貼身的愛物贈給了自己的繼承人,也說得過去。

只是……為什麽偏偏是打火機……

森鷗外的視線再次落在了被燒的肢體卷曲的屍體上,心底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某種令人森然的猜測浮上了腦海。

“就是你想的那樣。”绫辻道,激起了一點惡劣的心情,“森鷗外,你沒有猜錯。”

而這句挑釁的話只有離的很近的森鷗外和太宰治聽到了。

聞言,就連太宰治都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心底産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荒誕的感覺,因為绫辻本人的存在是在時刻颠覆他們的一貫認知,推翻他們自以為是的所有猜想。

……火焰?

是說,鹿谷不是精神系異能者,而是可以操控火焰?

而這句話同時透露出另外一個層面的意思,那就是——沒錯,我的确不是真正的港黑少主,但是你敢拿我怎麽辦,想用自己的性命來試試嗎。

“……”森鷗外。

如果他們得知了在GSS派來暗殺绫辻的雇傭兵身上發生了什麽的話,恐怕會感到更加疑惑不解吧,因為扭曲人類肢體的能力無論是和火焰,還是和精神系異能力沒有一點關系。

衆所周知,異能力絕對不可能存在複數的情況,但是如果籠統地把绫辻視作魔術師的話……也沒有任何魔術的痕跡,森鷗外找過相關的人勘查那場車禍,包括首領被燒焦的屍體,得出的結論就是都和魔術無關。

鹿谷門實……到底從何而來?

就在氣氛再次陷入了僵持中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地輕快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凝滞的空氣。

他們三人齊刷刷順着聲音的源頭看了過去,只看到一個人群中暗紅色頭發的青年一臉狀況外地從自己的西裝裏拿出了手機。

青年下意識想要挂斷,但太宰治卻率先出聲,稱得上是惡劣地笑着道:“接通啊,現在算來确實是換班時間了呢。”

“啊……”

其他下屬們都為這個人捏了一把汗,這種時候果然是拒絕才對吧,不過對方也太粗心大意了,居然在這種場合還忘記給自己的手機設置靜音,而且也夠倒黴,直接撞在了槍口上。

“好的。”

話音落下,青年居然真的就當着大家的面接通了電話,所有人“……”。

“嗯。”

“我馬上就回去了。”

“知道了,辣味咖喱飯。”

好在他也沒忘記這是什麽場合,不過寥寥說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将手機收好。

“是家人打的電話嗎?”出乎預料,太宰治又主動問道,他非常虛僞地在忍笑,“你們關系很好吧?”

绫辻道:“太宰治,別為難他。”

太宰治往人群中走了走,他們自動讓開了道路,露出了那個紅發青年:“我沒有哦,就是問問而已,再說我現在不是準幹部了嗎?有挑選自己的下屬的資格吧?所以,你叫什麽名字啊?”

青年率先看了绫辻一眼,直到後者朝他點了點頭,他才準備開口。

“織田作之助。”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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