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對绫辻來說,這簡直就像是一場鬧劇,但是一切離謝幕也不遠了。

太宰治正在和那個叫做織田作之助的人說話,绫辻興趣缺乏地收回了視線,側身看向了正在注視着他的森鷗外,相較于太宰治小貓伸出爪子一樣的試探,森鷗外則要更加侵略、直接一些。

“你是誰?”森鷗外低聲問道。

鹿谷門實,他傾向于這個名字是假名,但是對方的真名卻無處可查,無論遮掩地多好,一個人必定有存在的痕跡,可鹿谷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人物,他最早能夠追蹤到的痕跡就是他出現在橫濱。

但這怎麽可能?

難道鹿谷在過去的幾年裏都生活在一個完全封閉、從未和其他人接觸過的環境中嗎?

除非他是政府的人……但是這個猜想實在是太讓人發笑了,從來沒有哪個卧底敢這麽大張旗鼓,更別說鹿谷的異能力制造出的傷害并不像是光明的一方能夠接受的類型,政府那群膽小如鼠的人會将他完全控制起來。

不過鑒于他和蘭堂有關系,森鷗外猜測他可能來自歐洲。

歐洲……

森鷗外立刻想到了現在還在處于混戰階段的異能世界大戰,他曾經作為一名軍醫參與過日本戰線的戰争,非常清楚那群異能超越者能夠做到多麽恐怖的地步,就連他一手炮制的“不死軍團”都難以抵擋。

如果鹿谷屬于歐洲的某個勢力………

森鷗外不太能細想整件事背後意味着什麽,所以他現在的計劃顯得毫無章法且過于謹慎。

不止如此,更加令他感到驚奇的是,昨夜淩晨森鷗外的恩師夏目漱石突然造訪了他的醫務室,他衣冠楚楚地出現在森鷗外面前的時候,後者還以為自己是因為太過焦慮而在做夢。

自從夏目漱石留下了【三刻構想】給他的兩個學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是他第一次以人的身份來看森鷗外——鑒于夏目漱石的異能力名為【我是貓】,大部分時候他都是以三花貓的形象在橫濱游蕩,觀察局勢。

“老師……”森鷗外微微低頭道。

夏目漱石是已知的異能超越者之一,身為學生,森鷗外非常敬重他。

“你遇到的麻煩我已經知道了。”夏目漱石思索着說道,“我已經調查過了,那是一個很可憐倔強的孩子。”

哪怕绫辻自己不覺得自己很可憐,但他本身其實就過着非人的日子,其中的曲折太過複雜,所以夏目漱石只是用一個詞語簡單地濃縮了一下绫辻的過去和他對此抗争的态度。

“……什麽?”森鷗外下意識問道,在恩師面前,他永遠是提問的那個,“您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嗎?”

夏目漱石點頭,他的目光很平靜,用長輩的口吻回憶道:“我曾經告訴過你,為了維護橫濱的和平,所以我才會提出【三刻構想】,但就算是我都會有一些纰漏,比如說忽略了有潛力的孩子。”

【三刻構想】雖然初衷是為了保護橫濱這座城市不受到外部的攻擊,但實際上,卻不僅限于如此小的格局,是因為橫濱特殊的地理位置——日本最大的港口城市,外國勢力進入日本的捷徑之一。

異能世界大戰已經爆發長達一年半,日本本土雖然尚未淪陷成繼歐洲之後的第二個亞洲戰場,但從荒神計劃重啓,超越者計劃失竊,法國、英國情報員和日本政府的頻頻接觸來推測,戰火繼續蔓延的危機已然降臨。

橫濱這座港口城市雖然容納着各國租界,卻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于日本的國門,因此【三刻構想】維護的不止是橫濱,更是阻止大戰深入日本國土的第一道防線。

只有維護了橫濱的秩序,才有異能世界大戰提前結束的一線曙光。

正是如此,哪怕是不擇手段,他們也要完成恩師的托付。

“您的意思是……”

“我不會告訴你鹿谷的真實身份,因為在我幾個月的觀察看來,他很讓人放心,”夏目漱石沉吟道,目光看向了森鷗外,“他會選擇合适的時機公布自己的身份,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了。”

奇怪的是,這聲音竟然還有一點調侃的意思。

森鷗外困惑了:“您說了他是我的麻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他是敵人關系。”

“我沒說過你們是敵人,只是他改變了原來的【三刻構想】。”夏目漱石微笑着,目光飄忽而神秘,就像一個智者那樣從容,“如果你說的是港黑首領的位置的話……你想和他競争就這麽做吧,我不會攔着你。”

“我不明白。”

“鑽石只能用鑽石打磨,真懷念當初同時教導你和福澤谕吉的那段日子啊。”

他開始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那樣追憶過去,視線也若有若無地落在了森鷗外的身上。

森鷗外皺眉:“您在說什麽。”

“放心,【三刻構想】還是會實現的,只是方式有那麽一點……小小的不同而已。”

說罷,夏目漱石的身影消失了,森鷗外只能看到一只毛色純正的三花貓推開醫療室的窗戶,輕盈地躍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中。

所以他的恩師在深夜出現的目的是什麽?是一種對他的提醒嗎?

這說明了鹿谷門實是一個甚至夏目漱石都沒有預料到的變數,想到這裏,森鷗外暗了暗眼,他用智謀打敗過很多類型的敵人,但卻是第一次有一種在和不存在世界上的幽靈交手的感覺。

毫無有用的訊息,線索也雜亂無章,這令森鷗外感到既棘手又頭痛。

“剛才你在向我提問嗎,關于我的身份。”绫辻懷中抱着見崎鳴,說出的話一點也不饒人,“也不是不可以回答你,只是等你知道之後,可能就再沒有和我說話的勇氣了吧。”

這話說得……

好像他的本名很有名,會讓森鷗外忌憚不已一樣。

“簡單來說,知道我是誰後,你大概會立刻放棄現在的野心加入隔壁吧,畢竟你手上一點都不幹淨。”

森鷗外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什麽隔壁?港黑有隔壁嗎?他的眼神很好地透露出了一點困惑。

而绫辻的餘光瞥見一名身着黑西裝的下屬來到了太宰治的身邊,附耳說了什麽,讓他放棄糾纏織田作之助,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表明這件事似乎在他的預料外。

“我已經提前幫你通知了。”绫辻收回視線,繼續對森鷗外道。

“……”

“森鷗外,其實我挺喜歡你的。”绫辻回憶道,“因為你對裙子的品味不錯,也喜歡打扮女孩子,尤其是那天你的人形異能穿的衣服整體搭配色調都很和諧,頭飾和蝴蝶結采用的撞色,我還沒想過這麽搭配單品。”

總是被別人叫做變态,森鷗外現在少見地感受到了來自同類的壓力。

“你為我提供了新思路,這之後我會問你一些相關搭配的妝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森鷗外。

就在這個時候,绫辻感覺到自己自己的肩頭一重,有什麽力量壓了上來,他偏過頭,看到了太宰治的下颌擱在了他的肩膀上,這是一個很親昵,接近于撒嬌的姿勢:“……鹿谷。”

“怎麽了。”

太宰治很失望地發現就算他這麽靠近了,對方依舊是一副毫無波動的樣子,就好像他的突然襲擊是隔着十幾米說話似的,他很想看到鹿谷受到驚吓之類的反應,但對方卻像櫥窗裏的人偶一樣。

“我剛才收到了消息。”他道,觀察绫辻的表情,“現在去的話,就能在蘭堂那裏撿到一只羊之王哦!”

“哦,這樣。”

“你這是什麽無聊的反應。”太宰治撇嘴道,“你不是想得到他嗎。”

“暫時不,他在蘭堂那裏很好。”讓中也平複一下心情,绫辻不能逼得太緊。

太宰治:“沒有別的想問了嗎。”

“中也是落單還是受傷?”

聞言,太宰治吐了吐舌,才不情不願道:“……是落單。”

鬼知道為什麽劇本突然變了,說好的讓白濑捅一刀呢?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讓中也居然反過來暴打了對方一頓啊?!!沒錯,他的确是故意挑撥離間,讓中也去見鹿谷的親部蘭堂,然後再讓白濑到達現場……

可是按道理來說,中也不是應該乖乖被背刺嗎,所以蘭堂到底和中也說了什麽……?

绫辻的表情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想到這裏,太宰治的視線飄到了绫辻身上,在和對方猩紅色的眼眸對上的電光石火間,他驀地想到了什麽,表情變為一言難盡地控訴道:“所以你知道我要讓中也去見蘭堂,你是故意的,怎麽這樣?簡直太過分了,鹿谷。”

那些被忽略的細節一下子全都湧上了腦海。

绫辻從最開始就計劃了,只有粗心的笨蛋才會就那麽把蘭堂的資料擺在辦公桌上,他就是故意讓太宰治去看他抽出來的資料,對蘭堂有個初步印象,然後又帶他和黑蜥蜴去見中也,利用敏感自卑的白濑讓太宰治打開思路,随後,太宰治一定會将蘭堂、白濑、中也組合在一起。

畢竟太宰治很聰明,事關中也的秘密,他肯定猜得出來绫辻低聲和中也說的那句悄悄話一定和蘭堂有關。

雖然绫辻對中也說的是“想知道更多,就去找蘭堂”,但其實主動權還是在他的手裏,太宰治會幫他推一把,讓蘭堂和中也提前見面,再加一點白濑做調劑,就算中也現在回過味來,讨厭的人也只會是幕後推手太宰治。

沒辦法,按照中也的性格,绫辻想要得到他的效忠,就不能被他讨厭才行,所以只能委屈太宰治作工具人了。

虧太宰治還得意地纏着蘭堂,讓他給绫辻打電話,暗戳戳地炫耀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鹿谷實在是太卑鄙了。”迅速想明白了一切,太宰治直起身體,抱怨道,“為什麽對中也那麽偏愛?為什麽非要得到他的好感,讓他走投無路加入港黑也是一個好辦法啊……”

“還有更加卑鄙的,你想聽嗎?”

太宰治:“……”

“我記得某人和我說過,會讓白濑捅中也一刀,這是成為準幹部的一個交換條件,但是你沒有做到。”绫辻轉身走到了大佐身邊,“所以,太宰治,你才當了十分鐘的準幹部位置飛了。”

突然被革職的太宰治:“…………”

绫辻扯了扯大佐的衣袖,後者微微俯身:“鹿谷,有什麽吩咐嗎?”

大佐是黑蜥蜴的掌權幹部,有他支持,港黑內部不會有太大的反抗的聲音。

“屍體已經發現了,現在是不是應該準備首領交接的儀式了。”绫辻道,他看了森鷗外一眼,“既然森醫生和先代首領的關系那麽親密,這次我的繼任儀式就由森醫生來操持吧,像森醫生說的那樣,有了你這張先代首領身邊的熟面孔,大家就不會産生困惑了。”

森鷗外:“……”

大佐點頭:“還有別的要交代嗎?”

“讓尾崎紅葉幹部準備好了就來見我。”

這個女人是五大幹部中森鷗外的幫手,卻至今在外地出差,沒有露面,绫辻需要主動一點。

“收到。”

“還有……”绫辻瞥見了太宰治難掩失望的表情,他頓了頓,随即壓低聲音說道,“把織田作之助調到太宰治身邊,讓他開心點。”

作者有話要說:

绫辻の千層套路: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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