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開竅
早在君微起身的時候,鐮闖就已經察覺到她的氣息, 只是沒有想到, 居然不是一人, 而是一雙。
他令下屬将兩人都押到面前來,居高臨下端詳片刻,見男生女相,黑發淩亂,衣衫上盡是泥土, 身上連把防身匕首都沒有,只搜出一把扇子,又見女子年紀尚小,柔弱嬌俏, 防備心方才放下些許。
“此處地勢崎岖, 你二人是如何上來的?”
閻煌被押着手腕, 并無反抗之意,“原是偷偷尾随大沣的軍隊入山……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跟丢了。在下方才會與內人迷失了方向, 誤入此地。”
鐮闖眼鋒一銳。
大沣的軍隊?君微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入山的時候有遇見過大沣的軍隊嗎?好像沒有,難道是跟大狐貍分道揚镳之後,他自己遇上的?
她腦袋裏千回百轉, 生怕露出破綻叫羽人看出端倪來,只好低着頭,一副唯唯諾諾的小媳婦樣。
“将軍……在下與內人,實屬在大沣境內已無容身之地, 才會逃亡麓林。在下身無長物,唯獨長于文采,若蒙将軍不棄,當可效犬馬之勞。”
“你一個讀書人,能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閻煌似猶豫了一下,“全因……妄議儲君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你倒膽肥,”鐮闖聞言大笑,将長戟扔給左右,背過身去,“你和這丫頭的命留與不留,就看你有幾分本事,值不值得本将軍刀下留人吧!”
說完,他吩咐手下将兩人關押至營帳,并派人看守。
一路上,君微只聲未出,乖得像只小雞崽,直到羽人退出營帳,她才重新擡起頭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裏并無半分懼色,安安靜靜地看向閻煌,仿佛在等他的解釋。
要說被俘虜不害怕,委實不符合她素來膽小的個性,可如今閻煌在身側,她竟就真沒那麽怕。
說也奇怪,就像……心裏明白,有他在,一切都會好起來。
閻煌撩過她披散的頭發,低頭去查看傷了的臉,皮膚蹭破了,血絲未幹,有些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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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撫過傷口邊緣,嘆道:“我才離開多久?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君微撇撇嘴,終于覺得疼了。
眼淚珠子頓時直打轉。
“有這麽疼嗎?”嘴上雖然這樣調侃,閻煌眼裏卻都是憐惜,從懷中取出傷藥替她敷起來。
“……疼。”一說話,眼淚珠子就掉在閻煌的手背上了。
溫熱的,順着手背滑落。
他一愣,垂下眼睫,替她吹着傷口,“那往後就乖乖在我身邊待着,再不要離開了。”
再不要離開了。
最後這一句,又輕又慢,就像喟嘆。
猶如受了蠱惑,君微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閻煌眼底浮過笑意,塗好了藥,順手在她沒受傷的臉頰一揪,“行了,別哭了,又不是我給你弄疼的。”
君微被扯得咧起嘴,口齒不清地說:“現在是了……你松開啦!”
閻煌這才收手,回頭看向帳外。
摸着臉蛋,君微問:“你是故意潛進來的?”
閻煌回頭瞥她,“不然呢?專門為了來救你嗎?”
……就算不是,也不用說的這麽直接吧?怪傷人面子的。
君微撇撇嘴,“要我幫你做什麽嗎?”
“你不是已經幫我混進來了麽?”閻煌頓了頓,收了玩笑之意,“接下來你只別再受傷,就是幫我大忙了。”
君微“喔”了一聲,突然又問:“你真的遇見大沣的軍隊了嗎?”
“遇見了。”閻煌平淡地說,“不過已經死光了。”
君微倒吸冷氣,“難道也是——”
閻煌颔首。
也是同樣的奇門詭術,無人生還。
“那個鬼公子……”
閻煌接過話,“應該就是他。”
君微恨得牙根發癢,這還是人嗎?
“鳥人與中土文字不通,他們要想入主中土,勢必得想辦法讓自己占理,引導民聲。拔營之前,那鐮闖定會叫我過去,”閻煌囑咐道,“屆時你獨自一人,萬勿沖動。”
他都籌劃好了。
君微點點頭,見他朝自己招手,人才走近,便被他拉着坐下了。
閻煌側卧在她膝頭,合上了眼。
“這麽大帳篷,你幹嘛非睡我這兒……”
“做戲做全套,”閻煌懶洋洋地說,“你我既是夫妻,就莫要見外了。”
竟是有理有據,君微奈何不得他,只好随他去,“大狐貍……你說這鬼公子害了這麽多人命,到底為了什麽?”
“無論他所圖為何,”閻煌閉着眼睛,語聲低沉,“用什麽手得來的,終究也會如數被讨還。他如此,沣國天子也不例外。”
聽他提起蘇印,君微一愣,低頭看他,卻見他長睫掩住了眼神。
蘇印,是大狐貍的生父吧?只因對方是妖,就将她母子驅逐……對閻煌而言,或許與殺母仇人無異。
君微輕輕拍了拍閻煌的肩,試圖安慰他。
“你可知,這沣國是如何起家的?”
中土曾是慕容氏的天下,國號耀,蘇印更曾是耀國的鎮西将軍,是在前朝儲君葬身火海,先帝急火攻心、就此駕崩之後才登基為帝。
君微只不過從坊間傳聞中略知一二,如今聽他問起,方才反應過來,只怕這帝位來得并不太平。
“權勢從來都是在血泊裏交疊,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再正常不過。”閻煌說得平淡,仿佛事不關己,說完,察覺到君微的緊繃,睜開眼,自下而上看向她。
君微咬唇,“百姓何辜?”
四個字,一字一句,恰如敲在心頭,擊碎了閻煌眼底的冷戾。
他沉默片刻,再開口,聲音透着一絲玩味,“是啊,與他們何幹。若不是知道你的真身,微微,我怕是要以為你其實是下凡普度世人的神佛了。”
他說話素來如此,君微已經習慣了,并不覺得他是譏諷,“不管是不是歷朝歷代都如此,我只知道傷天害理的事做不得。大狐貍,你看瀾恭,看煙波姐姐,他們為了鲛人複國忍辱負重,我等生為沣國子民,說什麽也不能坐視不理。”
她說一句,閻煌眼底的戲谑就少一分,到最後已沒有半點玩笑之意。
他枕在君微膝頭,緩聲問:“那你想怎麽做?從這裏殺出去取鐮闖首級?你可知,麓林又有多少個鐮闖?”
是啊,憑閻煌的能耐,殺出這個營地或許不過動動手指。可誰能擔保,同一時刻不會有人正在送命于那九州詭術中?
除惡務盡。原來他是這個打算。
眼見着小妖怪眼底一點點浮上光芒,閻煌這才懶怠地重新閉上眼,“不怨我了?”
“我幾時怨你了?”
“還說沒有,”閻煌哼了聲,“你那點心思瞞不過我,行了,養養神吧,見招拆招就好。”
說罷,他果真假寐了。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君微自迷迷糊糊中醒來,便聽見帳外正在騷動,閻煌也自她膝上起身,一雙長眸睇向門口。
“他們在說什麽?”
“夜宴要開始了。”閻煌問,“你可知,行軍打仗在什麽時候會舉辦宴席?”
君微搖頭。
“上陣之前,凱旋之後。”閻煌嘴角輕挑,“所以明日他們就會拔營,一會該來找我了。”
大狐貍果然沒有料錯,不多時就有人來領,說是将軍要見他。
閻煌臨行,深深看了她一眼。
君微合了合眼,示意他安心。
那一瞬,她額頭眉心的印記似乎閃了閃,等閻煌定睛去看時,卻已經暗了。
盡管對印記的事一無所知,可君微并非全無感覺——
仿佛就在剛剛,蒙在眼前的一層紗被揭開了。
從前她就知道大狐貍有副好面孔,在人間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與先生不相上下。
只是先生道骨仙風,美則美矣,但絕不會令她心跳加速,喘息困難……先生離開琅山,她也是整整一年之後才出來尋他。
何至于像現在,大狐貍不過才轉身離開,她就開始自行腦補,掌心沁汗,忐忑不安?
大狐貍……閻煌,對她來說是與先生不同的存在。
放不下,離不開,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君微撫摸着挂在心口的玉佩,低聲自語,“難不成……這就是情嗎?”
正随在羽人衛兵身後走向主帳的閻煌冷不丁原地站住了。
“幹什麽?”
閻煌緩緩擡起頭,眼角眉梢還挂着淡淡喜色,嘴角輕勾,“沒什麽。”
百年的榆木疙瘩終于開竅了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狐貍:作者我們好好聊聊,為什麽每次我的桃花剛抽芽,你就要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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