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先生
翼族女戰士進帳子來找君微的時候,她正捏着凝碧珠原地繞圈圈, 口裏振振有詞地念着“瀾恭、瀾恭”。
那女翼人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只得清了清嗓子。
君微這才察覺有人進來了, 忙将珠子納入掌心。
可惜了,到頭來也沒把瀾恭給招出來,他不是已經聚靈了嗎?怎麽就不出現了呢,她還想聽聽他的看法呢。畢竟瀾恭曾是鲛族的頂梁柱,看這人世的方式會更不同吧。
“換上。”
來人抛給君微一身衣裳, 白紗绫羅混着金羽霄絲,還熏了香,與這軍營格格不入。
君微自問身上雖然沾了些泥土,倒還算衣帽整齊, 為何要換這種歌女衣裳?“為什麽要穿這個?”
“讓你換你就換, 哪那麽多問題?”女翼人毫不客氣地斥道。
好漢不吃眼前虧, 君微憋憋屈屈地更了衣裳,還洗了臉、整理了妝發, 又被抹上不知什麽成分的香油, 整個人香氣撲鼻,活像當時初見的風煙波。
待會,怕是連大狐貍也要認不出她來了吧?
“走。”那女翼人一把推搡着她的肩, 将她帶出帳外。
此刻天已黑透,營地篝火四起,羽族士兵卸甲歌舞,飲酒作樂, 一副醉生夢死的浮華景象,君微竟生出一種有今夕無明日的滄桑感,這是明天就要拔營的軍人,還是做好了命喪沙場準備的死士?
她覺得莫名悲涼。
盡管這些羽人,并非她的同族。
鐮闖的主帳門簾大敞,門口羽毛鋪地,做出迎賓的長毯來。行至門口,領路的翼人就停下了,把君微推了進去。
羽毛柔軟,踩上去如墜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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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微身上的羽衣幾乎與襲地的羽毛融為一體,燭火搖曳中襯得她膚如凝脂,眼含秋水。
偏偏,她并不知道自己是美的,更添了幾分青澀懵懂的誘惑力。
她茫然地看着帳子裏正翩翩起舞的羽族歌舞伎,她們腰肢款擺,舞姿曼妙,輕薄的紗衣幾乎不能蔽體,令君微着實不知道眼往哪兒擱,慌亂四顧之後,終于看見了坐在鐮闖右手下側的閻煌,亂飛的魂立刻歸了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可是閻煌正在小酌,并沒有看她。
倒是鐮闖瞧見了,饒是他不近女色,也還是被這脫胎換骨似的小美人給怔住了。
先前在營地初見,他只覺得這小姑娘生得嬌俏,這不過個把時辰不見,怎麽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可細看五官,仍舊是那個眉眼,并無變化,不過是幹淨了些又換上妖嬈裝扮罷了,何至于仿佛脫胎換骨?
鐮闖側目,看向下手正在獨酌的閻煌。
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沒有注意到自家娘子進來,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道什麽時候該裝死。
“坐吧。”鐮闖勾起笑,吩咐左右安置君微入席,恰與閻煌面對面,中間隔着歌姬們跳舞的場地。
君微盤膝在案幾之後,時不時偷眼去瞧閻煌。
但他從頭到尾,也沒給過一星半點回應。
“見招拆招就是。”君微想起他的話,稍稍定了定心,既是躲不過,就忍着吧。
帳內歌舞升平,羽族美女競相獻舞,酒肉不斷,與帳外一樣熱鬧非凡。
直到忽聞羽哨吹響,喝酒吃肉的鐮闖方才神色一凜,暫時擱下了酒杯。
有衛兵進帳來報,“鬼公子到!”
君微擡頭,下意識地看向閻煌,這兵荒馬亂裏,他終于投了視線過來,狹長的鳳眸中寫着憂心。
君微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能頂得住,不必擔心。
就在鐮闖起身相迎時,火光投射出人影,穿着黑色鬥篷的身影便出現在帳外,行步之輕盈,竟連鋪地的羽毛都未曾驚起。
“公子來得巧,酒宴正酣,直待貴客盈門了!”鐮闖拱手道。
那鬼公子也不除兜帽,無聲無息地走進營帳。
君微怎麽也沒想到,鐮闖竟讓人将這鬼公子領到了她身旁入座!
傍晚那一面,她只覺得對方周身都是禁術所帶來的的陰郁之氣,如今靠近了更甚。
她偷眼瞧對方,只見鬥篷之下五官都隐匿在面具後,只露出冷白的下巴和緊抿的唇。
察覺到君微的視線,鬼公子側過臉來。
視線在面具之後,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可君微分明覺得對方怔了一瞬,雖然只不過眨眼間,就又挪開了,可那一瞬寒氣頓凝,“鐮闖将軍,這是何意?”
鐮闖看了閻煌一眼,見對方并無反應,才說:“此地偏僻,人族稀少,本将想替公子找個漂亮姑娘也着實為難。倒巧,這丫頭送上門來,本将瞧着膚白貌美,雖說身段是平庸了些,到底是良家女子清清白白,大戰之前陪公子切磋一二,放松放松正是将好。”
先時,君微還不知這葫蘆裏賣得什麽藥,等鐮闖說完,她再愚笨也聽明白了。敢情是要把她當禮物送給這什麽鬼公子?她是人!不是東西!更何況——
君微看向對面的閻煌。
他正冷眼看過來,一雙長眸裏再不見了片刻之前的愁緒,剩下的只有涼薄。
阻攔不了,也不打算阻攔。
閻煌的眼中寫着這樣的答案。
君微自然知道這是鐮闖的安排,大狐貍不過是順水推舟,扮演着趨炎附勢、甘願獻上自己女眷供人娛樂的無恥之徒,只有這樣才能讓鐮闖相信,他是會為了保全性命而甘願投敵的書生。
鐮闖會這麽安排,根本就是在考驗。
道理她都明白,可心裏卻還是止不住難受。
“也好。”鬼公子冷淡道,“斟酒。”
君微木然地拾起酒杯,一邊倒酒,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閻煌的臉上,甚至酒水溢出來都渾然不覺。
鬼公子握住她持壺的手,沒有說話。
手冰冷,冷得君微一激靈,酒壺失手落了地,酒灑滿地。
跳舞的羽人美女都停了下來,鐮闖滿臉不悅,“山野村婦,果真是上不得臺面,來人,帶她——”
“慢,”鬼公子擡起君微被碎片劃破的手,“人,将軍既已送給在下,是去是留,是否該由在下決斷。”
鐮闖忙說:“是是是。”
“今夜的酒将軍自行享用,明日長慶,你我再敘。”
鐮闖心領神會道:“春宵苦短,公子自便!”
鬼公子就勢攥起君微的手腕,也不再寒暄,起身就要離開。
兩人與閻煌之間隔了靜待的羽族舞女,自人群縫隙之間,閻煌看見了小姑娘泛紅的眼角,和因為委屈而緊緊抿起的唇——饒是如此,她并沒有開口求他的保護。
并非出于怨恨,而是……信任。
就像那日在景都絞殺羅剎,她也是這般傻傻地待到了最後一刻,哪怕心裏一萬個害怕,也不敢輕舉妄動,拖他後腿。
閻煌放于膝上的左手,手指收得極緊,關節都泛了白,持杯的右手卻仍很穩,向鐮闖舉杯道,“先預祝将軍,旗開得勝了。”
鐮闖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百無一用是書生!本将實在是看不上你們這些滿口禮義廉恥,實則最是無情的讀書人。你應知,我留你不過是因為需要你為我做事,并非欣賞你的為人。”
閻煌斂目,“在下明白。”
“待他日功成,自會賞你豪宅美婢,這等小娘子,忘了也便忘了。”鐮闖一口酒悶下,“只是不知道屆時你的良心可會痛。”
閻煌不語,唯唯諾諾道:“一切但為大局着想。”
鐮闖大笑,鄙夷之情溢于言表。這種貪生怕死,連自己的女人都可以拱手讓出的小人,幹不了什麽大事,不足為懼!
“喝酒,喝酒。”
帳內重新歌舞升平,就連鐮闖都沒有注意到,默默喝酒的人族門客,始終都在魂游太虛。
*** ***
羽族營地千裏之外,沣國北疆,客棧天字一號間。
君微坐在桌邊,對着如豆燭火。
她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似乎只是眨眼工夫,就已經被那鬼公子帶出千裏之外。
這縮地的工夫,她原以為只有仙家和近乎于仙家的先生才會……
鬼公子似乎也不擔心她會擅自溜走,就将她獨自留在客房,片刻後方才折返,手中端着只銅盆。
君微盯着他的背影,此刻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收斂了煞氣,與在羽族大帳的時候又有些不同。
他背對着君微洗了帕子,轉身遞給她。
她沒接,目光停留在對方的手上。
冷白,修長。
是沒有吃過苦的手。
是,似曾相識的手。
等不到她接,鬼公子只得自己拿起君微的手,将被琉璃碎片劃破的傷口清理幹淨,“弄幹淨,你的血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次,聲音沒有經過金屬的喬飾。
君微沒有接他的帕子,所以帕子滑落在地。
羽族的衣衫單薄,她的淚墜在膝頭,頓時湮開一片。
“為什麽?”她開口,聲音顫抖,“先生……為什麽是你?”
她擡起頭,一張小臉早已被淚水打濕,杏眼通紅。
在她一瞬不瞬的注視下,鬼公子……不,或許或許應該說是夙天縱卸下了鬥篷,單手摘開面具,語聲清冷,猶如玉器,“我記得囑咐過你,不許離開琅山。”
清隽如谪仙的面孔,不染一塵。
在君微眼裏,那曾是天下第一的美色。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狐貍為什麽讓鬼公子帶微微走?
因為他知道那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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