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熒光
從長慶到南疆,閻煌一路花了十數日, 帶着君微同行, 車馬就更慢了。
小姑娘似乎是将前塵往事忘了個幹淨, 見什麽都覺着有趣,纏着他問東問西。從前或許是因為心裏還存着“找先生”這麽一回事,所以還收斂些,如今心無挂礙,就真當游山玩水了。
一串糖葫蘆, 一個風車都能換她笑顏。
起先,閻煌還在愁如何喚回她的記憶來,如今卻隐隐覺得就這樣重新活一次也好。
前塵舊夢,開心遠不如煩惱多, 忘了未必是樁壞事。
白日裏, 君微玩得盡興, 入了夜,睡得也就香甜。偶有中途不得不耽擱在荒郊野嶺的時候, 她就枕在閻煌腿上, 一覺到天明。
倒是閻煌,徹夜不能成眠。
總擔心眼一閉,她又會像那日一樣化成星輝消散似的, 一瞬不敢讓她離開視線。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發現每夜子時,小妖怪的身上都會泛起淡淡光輝,一層薄霧似的包圍着她, 伸手去觸,只覺得溫熱,卻并無實體。
他走南闖北,百年來也算是見過世面,卻不曉得此為何物。
這夜子時,枕在他膝頭的小妖怪身上又散出淺淺光輝來。
閻煌靠在樹幹邊,捏起她的一縷青絲,流光從指間流瀉,他正出神,卻聽見一聲清幽的嘆息。
可君微眼還閉着,睡得香甜。
“誰?”他壓低聲音,啞聲問。
那個聲音似乎又嘆了一口氣,這一次閻煌聽出來了,是個女子。
只是不知為何,他看不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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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是什麽人?為何不現身相見。”
夜間的林子,風吹樹葉簌簌作響,若是普通人大抵要害怕或是疑心幻覺,但閻煌此人向來對自己的判斷有十分信心,便是對方再也不開口,他也曉得那女子就在附近。
良久,那女聲才重新出現,“你的傷,很重呢。”
他本是半妖,卻為了救君微生生被斬開妖魄,丢了一半性命,昏睡了足足十日,縱然表面上看不出累累傷痕,骨子裏也是千瘡百孔。
這人竟能看得出來?
閻煌心中起了警惕——雖說之前以金芝妖的身份救贖了長慶百姓,君微早已不是曾經九葉金芝之身,不至于招來觊觎,但以他如今殘軀,真要遇上強敵難免捉襟見肘。
仿佛是看見了他無聲握劍的動作,那女子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啊……我怎麽會傷你?”
随着這一句,閻煌只覺得後背左胸一熱。
不待他做出反應,已有什麽源源不斷地被輸入經脈之中,猶如溫暖春|水滋潤着幹涸的經脈,一點點溫煦起他這多日奔勞之下疲憊的身體。
待那溫熱感退卻,閻煌方意識到是“那人”在替自己療傷。
“閣下到底是什麽人?”
可是那個聲音再沒出現。
他心急之下想要起身,結果驚動了膝上的睡着的君微,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問:“大狐貍,怎麽了?”
“沒什麽,”閻煌說了一半,突然頓住了,“你适才喚我什麽?”
被吵醒的君微愣神,“大……狐貍?”
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稱呼他呀?一開始她明明是叫哥哥的,後來硬是被“未婚夫”糾正,讓她叫煌哥哥,她覺得別扭,索性都用“喂”來取代,這脫口而出的大狐貍,連君微自己都不明白從何而來。
可是看着面前的閻煌,眼中泛着光,似乎很是驚喜……她想,大約自“失憶”之前就是這麽喚他的吧?莫不是記憶要回來了嗎?
“微微,你可是想起什麽來了?”
君微搖頭。
閻煌克制住了失落的神色,只柔聲說:“不急,慢慢來。”
“嗯……我剛剛依稀聽見你在跟什麽人說話?”
林中空寂,許是畏懼于閻煌的威懾,連飛禽走獸都不太靠近他們,哪裏來的人呢?
閻煌下意識看了眼她的發梢,此刻子時已過,小妖怪周身的熒光也已經蕩然無蹤。
“夢話罷了,時間還早,再睡會吧。”
君微蜷起膝,抱着腿,下巴墊在自己膝頭盯着他,“剛剛我做了個好奇怪的夢。”
“什麽夢?”
“夢裏,”她努力地回憶着,“我在跟什麽打架,雲裏霧裏的,打得很激烈的樣子。”
打架?
小妖怪哪有這本事,遇上危險能逃掉就算三生有幸了。
“跟什麽人打架?”閻煌向後靠了靠,倚在樹幹上,然後就看見她下意識地也跟着挪了過來。
“不認識,”她小臉嘟嘟的,似乎十分苦惱,“我好像記得,有個同伴叫……什麽,宮。”
閻煌試探地說:“瀾恭?”
“對對,瀾恭!”君微一下想起來了,“他還長了條長尾,好長……有,一條龍那麽長。”
“那你可曾見過龍?”
君微被問愣住了,慢慢搖了搖頭,“沒有啊。”
她似乎總是冒出一些記憶之外的話來,真要去細想,卻怎麽也挖不出來源。就像有些東西埋藏在山頂厚重的積雪之下,風一吹,浮雪飄開,若隐若現,但你永遠也看不真切。
見小妖怪愁眉苦臉想得十分痛苦,閻煌莞爾,伸手将她攬過,按在膝頭,“別想了,等你記憶恢複了,自然什麽都知道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養精蓄銳,好好睡覺。”
“可是——”君微還想再爬起身,卻被他的掌心按住了。
“再可是,”聲音低啞,帶着威脅,“我便要抱着你睡了。”
果然,立刻一動也不動了。
不多會,小姑娘便再度睡沉了。
閻煌垂首,凝着她的睡顏,不由蹙起了眉。
很顯然,她的記憶并不是失去了,而是被藏在更深的地方,甚至……比他所知道的更多。
他擡手,撫過自己的肩頭。
原先留下內傷的地方,此刻幾乎察覺不到疼痛。
……那個替他療傷的人,又是誰?
******
“陛下回宮了!”
“陛下——”
整個大沣皇宮一片喧鬧,宮人們奔走相告,新帝終于回來了!
本就是突逢變故,新帝即位就陷入昏睡,醒來甚至不曾與衆人謀面就離宮而去,難免惹人非議——現如今好了,一國之君總算回來了。
兩人一馬,自宮中長路穿過,宮人們只看見一抹青白色,被護在新帝身前,小小的一只。
“難道是那位回來了?”
“怎麽可能!那位已經沒了……”
“也對,可是老宮人都說,陛下離開長慶就是為了尋她回來呢。”
“若當真是那位……這皇宮怕是很快就要有女主人啦!”
“可不是嗎……”
閻煌下馬,雙手去抱君微,腳還沒着地,就聽一聲“我的小君君啊”,紅色身影已經奔了過來,作勢要抱住她。
君微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往閻煌身後躲。
獙老雙臂僵着,尴尬地看看左右,“這是怎麽了?”
閻煌側手扶着小姑娘,淡道:“她誰也不記得了。”
獙老愣了愣,把手縮回袖子,悻悻然又不無安慰地說:“人回來了就行,旁的慢慢來。”
風煙波自他身後緩緩走出來,目光停在閻煌臉上,“去這麽久,我都準備建議重選新帝了。”
“啐,”獙老哼道,“丫頭就不能好好說話?之前不曉得誰跟有異議的官員吵得臉紅脖子粗?”
閻煌眼眸微垂,“這些日辛苦了。”說完,轉身去對君微說些什麽。
身後風煙波與獙老面面相觑——出門一趟,這大少爺轉性了?還會說客氣話了。
“微微,他們是你從前的朋友,不會傷害你,你可以放心。”
君微從他身側探頭,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風煙波和獙老,然後嘴一咧,甜甜地笑了。
“我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去歇着,待我回來。”
君微揪住他的衣袖,沒說話。
閻煌握住她的小手,俯身在她耳邊說:“我保證,子時之前一定出現在你面前。”
她這才放心,直目送閻煌被一群官員随從簇擁着去了前朝,才戀戀不舍地回頭,立刻撞上了獙老探究的目光。
“當真不記得我了?”
君微搖搖頭,“你莫不是我的弟弟?”
獙老眉毛一飛,一個板栗扣在她腦門,“你才弟弟!小君君你這沒大沒小的,老夫是……是你爺爺還差不多。”
君微委屈地捂着腦門,心道,這人看起來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可不就是弟弟麽?
風煙波忍着笑,勉強嚴肅地說:“你帶小娘子去歇着,我去去就來。”
獙老問:“你幹嘛去?”
“去給閻郞撐腰。”
說罷,她便闊步走了。
君微瞧她英姿飒爽,不由羨慕,“這位姐姐是何人?好生英武。”
獙老哼了一聲,“野丫頭罷了,你少跟她混,學得不男不女的。”
倆人緩行,回了離勤政殿最近的千祥宮。
“這是那小子臨走之前特意吩咐收拾出來的,”獙老輕嘆,“他還真是自信,一定能把你給找回來。這信心,連老夫都沒。”
君微撫摸着院子裏的白梅樹,只覺得親切極了,“他說了,天地雖大,但只要想找,沒有找不到的人。”
除非,不想找了。
“……此話也有幾分道理。”
兩人正說着,院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名年輕的宮人,手裏捧着衣裳,恭恭敬敬地垂着頭,“君姑娘,女婢吟歌,是來服侍您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宮中要有新的女主人……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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