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分崩離析

那是晝皙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嗜血破曉。

他們帶着芷悉宮一半的宮人，就那樣盛氣淩人的出現在葬影山莊柳絮紛揚的院子裏。沉錦淵送走了大批的家丁，只留下身邊願意抵死相随的親信，總共不過兩百人。他不是不相信寥落，只是即使看到結果，為了山莊的尊嚴，他這個莊主也沒理由逃跑。

所以當他看着芷悉宮來勢洶洶的樣子時，神色依舊淡然。沒有人看到他眼底厚重凄涼的絕望。當時他想的最糟糕的結果不過就是一死，山莊日後自會有谷痕接手，可是當谷痕白衣飄飄的執劍站在他身邊眼神堅毅的時候，當玖逆拖着受傷的手臂帶着犬牙冷豔的站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沉錦淵原本堅不可摧的內心忽的一酸，差點在衆目睽睽下落了淚。

“我不是叫你們走麽。”沉錦淵沉聲說道，眼睜睜看着面前氣勢恢宏的人們不斷向自己逼近，林谷痕和慕玖逆互看了一眼，然後分開兩邊擋在沉錦淵身前：“請莊主下令。”

“下什麽令？”沉錦淵苦笑了一聲，“我問過寥落，我們輸定了。我不會背棄山莊自己走，但是你們總得留下個人，不然山莊就要落在別人手裏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會輸。”慕玖逆低下頭，犬牙同時默契的仰頭待命，她擡起左手做了一個進攻的手勢，犬牙會意，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林谷痕在對方沖上來的時候從容的一劍鎖喉，臉上的微笑依舊保持的恰到好處：“我是林谷痕，失禮了。”

原本站在門口靜靜等待宮人們殺出一條血路的司斂看到裏面的情況微微皺起眉頭，俊美的嘴角一揚，沖身邊的晝皙揮揮手：“看來我小看芷悉宮了，你去把那兩個人解決了，看着就礙事。”

“那沉錦淵呢？”晝皙在離開前漫不經心的問。

“他啊，一會兒自己就垮了，不信你看。”司斂扯着一邊嘴角笑的魅惑，陽光照在他微微露出的鎖骨上好像閃閃發光。晝皙一邊嘟囔着“沒時間看”一邊走進殺的難舍難分的兩隊人馬裏，偌大的院子裏一時間已經屍橫遍野。明明是司斂幾個暗器就能解決的事，何必非要弄得這麽血腥。晝皙想着已經走到了林谷痕面前，四目相對，看着林谷痕溫和的眼睛，他手裏握着短刀有點蠢蠢欲動。

林谷痕微笑着做了一個“承讓”的動作，剛要出手，卻見晝皙猛地轉身，飛速的沖到慕玖逆身後，握着她受傷的肩膀把她鉗制在自己懷裏。慕玖逆沒想到晝皙的速度會這麽快，肩膀上的傷口被牽動的瞬間疼的整張臉都一片慘白。果然，當下林谷痕的目光就慌亂起來：“你幹什麽？！”

“跟我走。”晝皙冷冷的勾了勾手指，懷裏的慕玖逆掙紮了幾下，無奈肩膀上的劇痛太甚，只好任由他拖着往後院的方向走。林谷痕回身望向沉錦淵，又看了看被越帶越遠的玖逆，糾結了很久之後下定決心似的向玖逆的方向跑去。

司斂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圍牆上，像是突降的天神一般俯瞰下面漸漸稀少的厮殺聲。選擇留下來的山莊裏的人幾乎全都死在芷悉宮刀下，從上面望下去，血流成河的氣勢讓司斂覺得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他在上面靜靜的望着沉錦淵奮力抵抗的樣子，以前是自己小看了他，他的功夫和責任，都比看上去更讓人欽佩。

沉錦淵像是上陣殺敵的将軍，勇猛異常，周圍的人都忌憚着他不敢太過近身。他轉頭發現谷痕和玖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在自己身後了，原本有所顧慮的眼神頓時帶了同歸于盡的肅穆，擡起手中的劍正準備出手，胸口忽然就是一陣劇痛。直到他被芷悉宮的人包圍，司斂才縱身躍下圍牆，一步步優雅從容的走向他。兩個眉目如畫的人站在清晨微涼的陽光裏相互對視，一個勝券在握，一個孤注一擲。

“我只想知道琉璃珀在哪。”司斂一向不是葉隐枭那種擅長寒暄及廢話連篇的人，當然沉錦淵也不是，所以他只是冰冷的望着司斂千嬌百媚的眼睛，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不想說，但是我自有辦法讓你說。”司斂轉身望向後面的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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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居然在我身邊安插內線給我下毒，除了琉璃珀，恐怕山莊才是你們真正想要的吧。”沉錦淵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在被帶走之前回過頭問道。司斂笑了笑，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乖戾：“葬影山莊自然會有人接手，你放心，不是葉隐枭。”

沉錦淵心一沉，沒再說話。就在這時晝皙陰沉着臉色走回來，對着司斂微微颔首：“都解決了。”

“嗯，山莊搜過沒有，沒留下活口吧？”司斂一邊說一邊拈起晝皙沾了血的衣角：“看來林谷痕兩個挺難纏，你什麽時候濺血在自己身上過。”

沉錦淵不可置信的回過頭：“什麽？！”

晝皙轉頭避開他足以将自己千刀萬剮的目光，不自然的望向別處，滿地的屍體在陽光的暴曬下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他此時就站在血泊中，鞋底都是一片殷紅。如果葉隐枭知道這些恐怕是會崩潰的吧，晝皙胡亂的想着，突然記起傾眸還在桃花別院裏，心瞬間就提了起來：“師父，你還派誰搜莊了？”

司斂想了想搖頭：“就你啊，怎麽了？”

“沒事，我留下善後，你們先回去吧。”晝皙恭敬地低下頭，司斂笑着表示贊同：“行，天黑之前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