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兩難抉擇

尹寂岸回到芷悉宮的時候司斂正專心致志的研究自己新配的毒，原本養在茶杯裏的毒蟲被他研碎，古怪的氣味在屋子裏飄散，嗆得尹寂岸剛進門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回來了？”司斂沒有擡頭，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尹寂岸咳嗽許久終于停下來，依舊用袖子掩着鼻子：“你這是幹什麽呢。”

“沉錦淵不開口，我得想辦法讓他說出來啊，也不知道這些劑量行不行。”他說着低頭仔細瞧了瞧杯中濃稠的液體，探了根銀針下去，銀針頓時變作黑色。司斂皺眉，自顧自的搖了搖頭：“還是不行啊。”

尹寂岸坐在一邊沒有搭腔，就那麽看着司斂一次次的嘗試，看着他紫色的衣角在自己面前翻飛。不知道過了多久尹寂岸終于忍不住打斷他：“非得要琉璃珀不可麽，雇主給了多少錢至于你這樣，要不讓隐枭他們把雇主直接滅了。”

司斂聞言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密不透風的房間裏空氣霎時變得有些嚴肅，尹寂岸不自在的把掩着鼻子的手放下來：“幹嘛那麽看着我。”

“你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就好，何必管我做什麽。琉璃珀我必須拿到，原因也許以後會告訴你，也許永遠都不會告訴你。”司斂說着揚起嘴角笑的邪氣魅惑：“當初本來就是為了各自的目的湊到一起的，我不幹涉你，你也別來幹涉我。沉錦淵這邊你放心，他絕對不會出現壞了你的好事，你只需要安心去當你的莊主就好，然後咱們心平氣和的分道揚镳。哦，你不用擔心芷悉宮會和你搶什麽，因為等我拿到了琉璃珀，可能芷悉宮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尹寂岸安靜的聽着他說完，笑笑低下頭：“你現在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司斂沒說話，只是專心的看着杯子，又探了一根銀針下去。尹寂岸深吸一口氣接着說：“覺得我功利，瞧不起我對吧。”

“你想多了。”司斂把再一次變得漆黑的銀針扔到桌上，看向他時眼神深邃的看不出感情：“誰不是一樣呢。”

陽光照在尹寂岸淡藍色的衣服上，綢緞面料煜煜閃着光，襯得他膚色更加蒼白，順着陽光的方向一直看過去，門口粗布衣服的葉隐枭臉色慘白的低下頭，慢慢握緊了拳頭。

關于沉錦淵為什麽會在司斂手裏，關于尹寂岸為什麽會在日後成為葬影山莊的莊主，這些疑問葉隐枭全都生生咽了下去。他轉身想回去問晝皙，突然想起晝皙說這幾天都有事不能回來，只好硬着頭皮往山莊的方向走去。

這十天裏都發生了些什麽，他要去問誰。葉隐枭一邊走在路上一邊煩躁的想着，如果沉錦淵真的被司斂帶到了芷悉宮，那他的寥落怎麽辦。陽光照在他汗涔涔的額頭上，顯得他精致的五官都有了光芒，遠處的人靜靜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山莊大門，低下頭小聲吩咐：“去。”

葉隐枭站在葬影山莊門口，茫然的看着裏面稀稀落落的人。門口白色的燈籠和院子裏地上仍殘留的血跡昭示着之前發生的一切，院子裏的人臉上大多沒什麽表情，安靜的近乎麻木，他仔細看過去，院子裏和大堂裏并沒有寥落的身影。

“什麽啊，山莊怎麽變成這樣……”他自言自語着擡起腳打算進去看看，剛邁出一步就感覺到腳下有東西，武者本能驅使他敏捷的跳開，低頭看去的時候忍不住一愣：“犬牙？”

時間倒退到芷悉宮帶人來到山莊的那天，晝皙奉命将林谷痕和慕玖逆引到後院。外面的厮殺聲不絕于耳，晝皙卻還是淡淡的表情，仿佛那些殺戮與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把一直挾持的慕玖逆推到匆匆跟來的林谷痕懷裏，望見她肩膀上因為牽動而開始流血的傷口。

“能走多遠走多遠。”晝皙把短刀收回腰間，擡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谷痕：“雖然我很想殺了你給我姐報仇，但不是現在。未來總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上，這點你得知道。”他說完又望向已經半昏迷的慕玖逆，眼前又是她生生把刀從身上拔出來時毫不畏懼的眼神，那眼神讓他想起當年的自己。想說的話估計她這狀态也聽不到，只好又重新對林谷痕開口：“好好照顧她，別再回來。當個平凡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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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放了我們沒關系麽？”林谷痕抱緊了懷裏的玖逆，對着已經背對自己打算離開的晝皙喊道。

“不知道啊，反正也跟你們沒關系。”晝皙回過頭說。那一瞬間林谷痕恍然以為他笑了，可又好像不是。他只好帶着玖逆在遠一點的鎮子暫時安頓下來，随時盯着山莊的動靜，直到葉隐枭出現。

葉隐枭聽了這些默默點頭：“是晝的作風，司斂知道了不罰死他才怪。不過你們打算怎麽辦？按他說的，當個平凡人？”

林谷痕輕笑，臉上的表情還是五年前那樣幹淨單純：“你當年逃出去之後，成了平凡人了麽？”

如果真的有宿命，那麽從你出生開始，就注定不能選擇自己活着的方式。不論你再怎麽逃，最後還是會回到屬于你的位子上。葉隐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想起什麽一樣問道：“寥落呢？當時她在哪兒？”

剛剛準備走進來的慕玖逆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定定的站住，然後就那麽站在門口沒有再往裏走。腳邊的犬牙見主人停下也乖巧的坐下來，仰起頭像個小孩一樣看她。

林谷痕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一直都沒見到寥落姐，莊主平時從來不放她出來的，好像只有給她送飯的知道那地方怎麽走。”

“那送飯的還活着麽？”葉隐枭急切的站起來，林谷痕看着他一瞬間嚴肅起來的表情，無能為力的繼續搖頭：“我不清楚，那個人是誰我都不太清楚。”

“只有問沉錦淵了，他應該在芷悉宮裏。”葉隐枭想了想：“那你們呢？”

“不知道，原來我以為芷悉宮想要的是琉璃珀，但是上次看到尹寂岸我才知道，他想要的是整個葬影山莊。雖然你現在也是芷悉宮的人，但是在我心裏一直都把你當師兄看，如果，我是說如果，讓你在這兩個裏選一個，你選什麽？”

葉隐枭靜靜的看着谷痕溫和的眼睛，門口的玖逆也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葉隐枭想了很久，低下頭無所謂的笑笑：“谷痕你不知道，不管是之前逃走還是現在回來，對我來說都只因為寥落。所以以後也是一樣，我不是沒有原則，她就是我的原則。”

慕玖逆咬着下唇轉過身，往房間的方向回去。下午的陽光照在她大傷初愈的臉上，還是有些憔悴。她見過葉隐枭很多時候的樣子，被師父罵的時候，比武受傷的時候，第一次殺人看着同伴哭自己茫然望着滿手鮮血的時候，還有看着別人受傷面無表情的時候。不管是在什麽情況下，他永遠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嘻嘻哈哈的混過去，什麽都不在乎。可是當年葬影山莊上上下下也都知道，無所畏懼的葉隐枭有個軟肋，會控制他的悲喜，讓他難得一見的認真。

如今看來，那軟肋的名字，原來就是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