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若有明天

無數蜉蝣飛過夏天，飛過一整個纏綿瘋狂的季節，趕赴一場盛大的死亡。早上賀伊農打掃的時候把大片的蜉蝣屍體掃走，算是夏天最後一個顫抖的尾音。

然後他擡起頭看向愈發高遠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葉隐枭躺在床邊，看着窗外蔚藍的天空出神。門口傳來晝皙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語氣，但就是聽着哪裏有所不同。葉隐枭走出門習慣性的攬住晝皙的肩膀：“你最近是不瞞着我什麽事啊？”

“很明顯麽。”晝皙沒有看他，嘴角卻不自覺的彎了，又馬上收回去。葉隐枭指着他的嘴角笑：“別裝了你看你什麽時候這麽笑過啊，昨天還看你在後山摘了那麽多花走的，哪家姑娘，我見過麽？”

晝皙嫌棄的把葉隐枭的手從自己肩膀拿下來，臉上還是一本正經的表情：“特別漂亮，比寥落還漂亮。”

“哎，不可能。”聽到寥落的名字葉隐枭就彎了眼角，上前繼續攬着晝皙單薄的肩：“我見過那麽多女的，沒見到比我家寥落漂亮的，有機會帶我看看，嗯？”

晝皙掙紮了幾下見他還是死皮賴臉的扒在自己身上，也就認命的不再掙紮：“哦，知道了。明天葬影山莊大典之後好吧？”

莊主繼任大典之後。葉隐枭的表情一暗，但馬上又笑開：“說定了啊。”

“說定什麽啊高興成這樣。”司斂坐在大堂裏，依舊是随意的披着一件紫色袍子，衣衫半敞，滿臉的神秘誘惑。葉隐枭剛要說就被晝皙一拳打了回去，只好捂着肚子拼命搖頭：“沒什麽，呃……”

司斂眉毛一挑，只當是他們兩個之間毫無意義的玩笑，沒有再問。尹寂岸就在這個時候優雅的走了進來，看到葉隐枭時眼神一頓，想了想問道：“你明天有什麽事麽？”

葉隐枭笑着搖頭，司斂看向他，若有所思的又把眼神不自在的移開。尹寂岸點點頭：“有件事我想……”“師父你想多了，”葉隐枭打斷他，還是微笑的表情，只是眼角有些僵硬：“翡翠碑不在我身上。”

屋內其他的三個人都是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的說出來。尹寂岸尴尬的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放心好了。”葉隐枭笑的更加燦爛，想要極力掩飾眼睛裏的其他情緒，晝皙不動聲色的走過去站到尹寂岸面前，擋住葉隐枭那明顯沒多少誠意的笑：“行了，不是說找我師父有事。”

“哦，對，”葉隐枭清清嗓子，看向坐在地上的司斂：“我能去見見沉錦淵麽？”

想起沉錦淵怎樣都不開口的樣子，司斂心下頓時煩躁起來：“幹嘛？”

“找寥落啊，只有他知道我的寥落在哪兒。”他說着轉頭看向尹寂岸：“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去。”

Advertisement

晝皙撇嘴，今天的氣氛這是怎麽了。尹寂岸思索了一下還是搖頭：“你還是自己去吧。”

葉隐枭走出去以後司斂坐在地上仰頭對尹寂岸笑：“那麽自信他不會背叛你？翡翠碑可在他手上呢。要是我就跟着去了。”

“你新配的毒怎麽樣了。”尹寂岸轉移開話題，司斂笑着搖頭：“毒性太烈，不能塗在針上，只能是粉末。”

“随便，給我一包。”

晝皙擡眼詫異的看向尹寂岸，又不動聲色的低下頭，轉臉看向葉隐枭離開的方向，微微皺起眉。某些不可言說的情緒在體內擴散，他突然想起秦傾眸素淡的笑和單純的樣子，像是下了什麽決心般緩緩呼出一口氣。

再見到沉錦淵，與上次相比已經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司斂的毒使他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渙散，看到有人進來只是條件反射的搖頭。葉隐枭走到欄杆前，有些心酸的低下頭靠近他：“錦淵，是我，還認識我麽。”

面前的人只是繼續搖着頭，眼神時不時往後面飄，像是害怕接下來有人會出現的樣子。葉隐枭慢慢的挪過去靠得更近些，仔細看他往日驕傲的眉眼，想起從前一起執行任務時他對自己的帶領和扶持。他們就這樣沉默的相處了一會兒，葉隐枭頹然的站起來，看來自己的決定是沒辦法告訴他了。

轉身的瞬間，沉錦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葉隐枭驚訝的低下頭看過去，沉錦淵臉上剎那間的清醒幻覺般映進他眼底。葉隐枭猛地蹲下來抓住欄杆，急切的叫他：“錦淵？！錦淵？！”

“說。”沉錦淵的聲音低低的，臉上還是剛剛一片混沌的樣子，葉隐枭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裝瘋賣傻。說不出的感覺在心裏擴散，這樣的場景對他現在的處境來說太過諷刺，諷刺到連安慰的權利都沒有。葉隐枭咽下嗓子裏的哽咽，剛想開口卻發現沉錦淵拉過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在他掌心寫了幾個字。

——莊主，當心內線。

葉隐枭因為他的一句“莊主”而徹底紅了眼眶：“你就這麽相信我……”

沉錦淵緩慢的點了點頭。

“等我回來，明天之後，我來接你。”葉隐枭說完站起來大步朝門外走，沒來得及看看身後沉錦淵眼神凄哀的向着他的背影搖頭。那天的他只記得要走出去，以為總能回來，畢竟是那樣在生命裏如此重要出現過的人，卻忘了世間萬物，最堅強也最脆弱的，都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