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絕密深淵

去往芷悉宮的路比她想象的要長，山路上落了雪，走起來尤為艱難。寥落最近幾天一直在低燒，但是怕葉隐枭知道了擔心就沒說。這個時候她自己站在清晨有些過分肅穆的山上，心裏忽然有些膽怯，比當時被關在地宮裏還讓她覺得心慌。

就像沉錦淵說的，所有的保護都可能成為牢籠，所有的牢籠也都能給你庇護。她在地宮裏度過漫長的五年時光，似乎也習慣了黑暗包裹的安全感。

山上蹦蹦跳跳的走下來一個小女孩，看到寥落時露出可愛的笑，從她身邊輕快地路過。寥落回頭看看她無憂無慮的背影，有些羨慕的嘆了口氣。

再回過頭時，芷悉宮鎏金的大字在一片蒼茫的白雪中格外刺眼。寥落把肩上的黑色披風拉緊了一些，走過去叩響了大門。

開門的是個俊俏的少年，看到寥落陌生的面孔有些疑惑：“您是？”

“我叫寥落，找晝皙。他認識我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寥落禮貌的站在門口：“麻煩了，我就在這等着。”

大堂裏司斂和晝皙正相對無言的坐着，臉上都是一片愁容。聽到家丁的話時晝皙有些驚訝，轉頭看向司斂，像是在詢問又像自言自語：“她怎麽來了？”

“葬影山莊的那個先知？”司斂挑眉，随即有些不屑的冷笑了一聲：“真是稀客。”

“我去帶她進來。”晝皙說着站起來往門口走，司斂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麽，把他叫住：“那個先知，所有的事她都知道？”

“據說是只知道自己所能看見的範圍內的事。怎麽了？”晝皙有些疲憊，眉頭緊鎖。司斂想了想又問道：“你猜她來找你是因為什麽？”

這句話使晝皙不悅的低下頭，再擡頭時眼裏是比以往還深的冰冷：“我怎麽知道。”

“別讓她進來，你們就在門口說，關好門。”司斂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我可不希望外人比我還了解芷悉宮。”

晝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懶得再說什麽，走出大門的時候還是依照司斂的話把門關好，低頭看着滿身風雪的寥落：“因為葉隐枭過來的？”

“算是吧。”寥落仰着頭看他，又看了看關得嚴實的大門，對于這樣的防備她早就知道，所以也沒太在意：“不過更多的是因為傾眸。”

晝皙的表情果然因為聽到這個名字時有些變化，不過還是十分不善：“直接說，別繞圈子。”

寥落看着他沒有溫度的眼睛，又想起隐枭躺在床上滿身傷痛的樣子，下定了決心似的點點頭：“嗯，那你好好聽，別打斷我。你不是因為隐枭不把琉璃珀給你所以恨他麽，我來告訴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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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薄涼的日光照在晝皙微微疑惑的臉上，那一瞬間的秀美讓寥落也自嘆不如。門裏站着的司斂聽到那樣一句話後和晝皙的反應一樣，等着她說下去。

“從最開始給你講吧，把你之前聽說的全忘掉，因為那些，不全是真的。”寥落冷的在手心哈了口氣，拉緊自己的長袍接着說：“五年前，傾眸的确得了很重的病，師母也确實是為了她去世的。那時候莊主，也就是傾眸的爹在知道傾眸自盡以後痛不欲生，決定用琉璃珀救她。然後就是你不知道的事了。”

晝皙凝重的看着她，甚至忘記了寒冷，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說。

“葬影山莊對外一向聲稱洛笙是因為殺害莊主而被殺的，但是真相是，她被滅口了。”寥落望見晝皙眼裏突現的震驚，接着不疾不徐的講道：“琉璃珀救人跟你們想的很不一樣，只有讓琉璃珀和人成為一體，才能得到續命的效果。那是一件所有郎中都不敢挑戰的事，老莊主不放心把這種事随便交給外人，而山莊裏唯一會醫術的玖逆那時候實力根本不值一提。當時江湖上洛笙是小有名氣的神醫，加上她不像其他大夫那樣有雄厚的背景，即便是被滅口也不會引起什麽大的波動，莊主思前想後，找到了她。其實她可以拒絕的，她早就料到葬影山莊有去無回，可是她還得顧及你，所以還是去了。”

晝皙莫名有些心慌，他靠着門邊站好，沒有說話。寥落直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于是問道：“你還要接着聽麽？”

“講下去。”晝皙低着頭，因為寒冷說話都帶着白汽，聲音卻不容置疑。寥落見他堅持便接着說道：“後來，洛笙按照安排，用琉璃珀救了傾眸，山莊為了保護琉璃珀的秘密，把她殺了。為了以防萬一，林谷痕去追殺你，只是正好趕上我和隐枭逃跑，你們便陰差陽錯的來到了芷悉宮。傾眸的那把琴就是洛笙留下的，你沒有認錯。現在琉璃珀在哪裏，你該猜到了吧？”

門裏的司斂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發出震驚的聲音，靠着門的晝皙看着寥落那雙溫潤的眼睛，難以置信的搖頭：“我不太明白……”

“你已經知道了。”寥落想到傾眸那雙青藍色的眼睛，難過的看着他：“琉璃珀一直是上古神物，與其說具有靈性倒不如說有邪性，沒有人血的浸潤它就會成為一塊普通的石頭。這就是為什麽這麽多年沒人找得到它的原因，因為它會以歷代莊主身體的一部分而存在着，保持不朽。老莊主為了救女兒把身體裏的琉璃珀拿了出來所以死了，你們老是在找琉璃珀在哪，為什麽不想想，傾眸的眼睛怎麽會是那詭異的顏色。”

晝皙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終于承受不住的癱坐在地上。

這兩天帶給他的震驚，已經超過了他能夠承受的範圍了。他緩緩地擡起頭望着寥落，不知是冷的還是太過愕然，連嘴唇都在微微的顫抖。

“所以隐枭才會阻止你，他知道你一旦知道了真相會是什麽反應，起初拒絕司斂是為了保護傾眸，後來他知道洛笙的事以後，想保護的就是你們倆了。他一直對我說晝皙能找到心動的人不容易，都在為你想，可是你卻用帶毒的匕首，想殺他。”寥落說着有些激動，蹲下來看着晝皙痛苦的表情：“告訴我那毒的解藥在哪，再不救他他會死的，現在你都知道了還是恨他麽？啊？”

“不是他下的毒，他怎麽會有什麽解藥。”大門就在這時被推開，司斂紫色的衣袍在雪地裏格外妖嬈，寥落驚訝的看着他，匆忙的凝神想預知接下來的發展，可還沒來得及集中神智，銀針已經飛向她的脖頸。寥落仰頭連一聲驚叫都沒發出，就昏倒在了雪地裏。

倒下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有些疑惑，為什麽沒有預知到會有這一幕。坐在地上的晝皙擡起頭，愣愣的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寥落，又看向身邊的司斂：“你幹什麽……”

“放心，她沒事，等我拿到琉璃珀自然會放了她。”司斂沖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些人會意的将寥落擡了進去，晝皙呆呆的坐在地上，忽然明白了什麽一樣擡起頭，掙紮着站起來：“你要對傾眸……”

“等你醒過來，也許就能和姐姐團聚了。”司斂說着，銀針已經不加遲疑的飛出，晝皙敏捷的偏過身子躲了過去，可随後另一根銀針就準确無誤的刺在他的身上。倒下的時候晝皙徒然的伸手，像是想抓住什麽的樣子，可最終只握住大把虛無的空氣。寒冬就要來了，比那還早到達的，是更加深冷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