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懸崖未至

大雪洋洋灑灑的下了一整天，葉隐枭清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暖陽傾瀉的正午。他偏頭看了看身邊，有些意外寥落居然不在，肩膀上的疼痛有所減緩，他小心的捂住傷口，慢慢坐起來，下床往門口走。

“莊主你終于醒了啊。”賀伊農把手上端着的湯放到桌上，扶住走路有些搖晃的葉隐枭，小心的坐到椅子上。

“嗯，頭好暈。寥落呢？”葉隐枭仰着頭問道。賀伊農聽到他的問題愣了一下，随後強裝鎮定：“她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幹嘛去了？”葉隐枭拿起湯勺，不經意的問。賀伊農有些緊張，昨晚寥落就不在的事莊主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擔心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的回答道：“她去鎮上找好點的大夫，你不是對我找來的那個不滿意麽，她說她親自找比較好。”

葉隐枭原本拿着湯勺的手頓了一下，随後把勺子慢慢放下，有些陰郁的低下頭。外面陽光暖的讓人眼睛發亮，每年冬天他和晝皙都會在雪地裏玩鬧，晝皙清冷的性格本來不喜歡打打鬧鬧的，被他鬧得沒辦法還是會反擊。想到這葉隐枭也就沒了什麽吃東西的胃口，站起來打算回到床上休息，門外就在這時響起聲音。

“莊主，有個小女孩說認識你，來找你。讓她進來麽？”

葉隐枭想了想，自己似乎不認識什麽小女孩，原本不打算管的，但是看了看外面末過腳踝的大雪和滿眼的銀白，他還是強忍着肩膀的疼痛，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氣讓本就有傷在身的他有些難捱，拖着難受的身子走到門口，果然看到大門外一個嬌小的身影背對着自己站着，不斷地跺着腳，葉隐枭看看她身上單薄的衣服，對門邊的人吩咐把門打開。

外面的小女孩聽到聲音，轉過身沖葉隐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大哥哥！”

兩個人四目相對的時候葉隐枭有一瞬間的晃神，想了一會兒才回憶起這是上次他和晝皙在樹林裏救下的小女孩。葉隐枭看着她臉上不谙世事的笑容，心情也有些好轉，用沒受傷的那只胳膊拍拍她毛茸茸的腦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有吃的麽，餓死了。”小女孩忽閃着大眼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走進大堂在桌邊不客氣的坐下，對着愣在一邊的賀伊農招手：“小哥哥你給我點吃的好不好，我都好幾天沒吃飯了。”

“伊農，給她弄點吃的拿過來。”葉隐枭含笑在她身邊坐下，看着她凍得通紅的小臉：“你不是住在山裏麽，怎麽又說好幾天沒吃飯了？”

“我其實是偷偷住在廟裏蹭飯吃的，不過這幾天被發現了，他們把我趕出來了。”小女孩可憐兮兮的用雙手撐着下巴，看的葉隐枭心裏也軟軟的：“那一會兒多吃點。”

“嗯，不過，大哥哥是這個大山莊的主人麽？”小女孩天真的看着他，那眼神讓他莫名想起小時候的寥落，于是更加和善的點點頭：“我是莊主。”

“哇，莊主哥哥，好厲害。”小女孩看着一盤盤上桌的飯菜，這句話明顯說的心不在焉。葉隐枭好笑的看着她的饞貓樣，把飯碗往她面前推過去：“快吃吧。”

“嗯！”小女孩開心的用力點頭，捧起碗狼吞虎咽的吃起來。葉隐枭看着她毫無形象的吃相，忍俊不禁，轉頭發現站在一旁的賀伊農嘴角也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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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伊農，寥落還沒回來麽？要不你派個人出去找找？”葉隐枭擡着頭，牽扯到肩膀上的傷口，不由得咧嘴“嘶”了一聲。賀伊農擔憂的看向門口，點點頭：“那我去找找吧，莊主你好好休息，今天冷，別在外面呆太久啊。”

葉隐枭擡了一下眉毛算是答應了，賀伊農這才放心的離開桌邊往大堂外面走，還沒邁出門檻突然聽到小女孩嘴裏含着飯口齒不清的叫他：“小哥哥你不要去，你找不到的。”

“吃你的飯，別鬧。”葉隐枭拿起桌上多餘的筷子在她腦袋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小女孩假裝很痛的叫了一聲，委屈的放下碗：“我說的是真的啊，那個大姐姐被一個穿紫色衣服的人抓走了啊，你找不到她的。還有那個好漂亮好漂亮的，藍眼睛的姐姐，也被紫色衣服的人抓走了啊。”

賀伊農驚訝的看着她：“你說真的？怎麽可能？”

“就是剛剛的事，那個紫衣服的人翻牆進來的，不信你去找找，藍眼睛姐姐還在不在。”小女孩低頭接着扒飯，沒吃幾口突然被葉隐枭奪走了碗：“你說寥落被紫衣服的人抓走了？”

“嗯，我看見的。她去芷悉宮的時候我還在路上看見她了呢。”小女孩癡癡地看着被奪走的碗，伸手夠了幾下沒拿到，有些着急的站起來：“莊主哥哥，我說的是真的啊，你把飯還給我好不好？”

“莊主，傾眸姑娘不見了。”賀伊農跑回來，臉上的表情十分驚慌，葉隐枭手一抖，飯碗落在地上摔成兩半。小女孩愣愣的看着地上散落的飯粒，甚是心痛的撲到葉隐枭身上差點哭出來：“我的飯……”

葉隐枭一把拎起她的領子，直視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你怎麽知道這麽多？司斂派你來的？！為了琉璃珀？！”

“我就是知道嘛，我可以看見啊，這樣用力睜着眼睛就全能看見啊！”小女孩因為葉隐枭的态度卻一點懼怕都沒有，反而理直氣壯地看回去：“你再不去救人就來不及了哦，紫衣服的人說要挖掉姐姐的眼睛呢！”

葉隐枭突然驚愕的放開她，難以置信的站起來：“你是……先知？”

小女孩被他的力量晃得坐在了地上，她揉揉摔痛的胳膊，一邊搖頭一邊站起來：“我不叫先知，我叫素湍啦。”

葉隐枭看着她天真的面孔，這才明白命運已經殘忍的叩響了大門。他踉跄的朝門外走，順手拿過家丁身上的劍，臉上的表情冷的駭人。素湍皺着眉，推了推還楞在原地的賀伊農：“還不跟上啊小哥哥，他一會兒就會好快好快的跑起來的，到時候你就追不上了。”

“啊？哦。”賀伊農清醒過來一般趕緊跟了上去，小女孩看着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背影，滿意的點點頭：“嗯，我果然來的很及時。”然後拿起桌上剛剛敲過自己的那雙筷子，接着吃起來。吃到一半她停下來，煞有介事的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又睜開，露出開心的笑：“莊主哥哥受傷了也好厲害的，不用替他擔心了。”

外面就在這時又開始飄起小雪，落在地上蓋住了雜亂無章的腳印。所有的聲音因為這場雪開始慢慢歸于寂靜，仿佛有些人從來沒有來過這個紛雜的世界。可是縱然大雪紛飛，也無法掩蓋住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它們會在某個時間蘇醒，提醒你，曾經怎樣絕望的，絕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