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青敘述」

眼前的莊主十分年輕，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長了一張五官端正的臉，但是不知為何，處處透出童真。一頭長發梳也不梳地披在腰際，衣服也就随便裹了一件，鎖骨啊胳膊啊大腿啊什麽的都露在外面，他卻沖着我們一臉傻笑，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衰樣。

他抓抓腦袋，抱歉地笑道：“對不起啊，睡過頭了……”聲音甚是清朗，卻有一股懶洋洋的勁兒。

見我們不答話，他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一般地說：“對了，那個，我叫風林晚，你們呢？”

我想事到如今也就別再取什麽藝名了，便老實回答：“我叫雲天青，她是我妹妹小魚。”

他輕輕點頭，說：“那天在洛陽，你們救了我爹，他很感激，一直都在找你們。”

見我們還是不說話，他又想了想，才說：“你們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有的話，都給你們。”

我一笑：“倘若我要你這兒的所有兵器呢？”

他馬上點頭：“可以啊。”立刻開始叫人，“阿夏——”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低聲罵道：“你是白癡啊？！我不過是開開玩笑，就算我真的想要，這麽多東西如何帶得走啊？！”

他拿開我的手，擦了擦嘴，看也不看我地說：“幹嘛要開玩笑，我又沒有騙你。”

我笑笑，這個少莊主有點意思：“好好，不開玩笑，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是我們也不是那種施恩圖報的人，只要讓我們在這裏吃好喝好睡好玩好，過一陣我們自然會走滴～”

風林晚認認真真地思索：“吃好喝好睡好……應該沒問題，可是什麽樣才叫做‘玩好’呢？”

我也認認真真地回複他：“這個你不用*心，反正我會自己找樂子的，嘿嘿～莊主你只要時時刻刻罩着我們就行。”

他不解：“罩着你們？”

我說：“就是保護我們不被別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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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我會派一個很厲害的人保護你們的安全。”

我想跟他解釋說罩着不光是保護人身安全的意思，不過算了，反正這少莊主看起來好說話的很。

真沒想到初來成都就有吃有住，果然日行一善是沒錯，好心就是有好報。

——就算以前被狗咬也沒關系了，不這樣我呂洞賓怎能闖入紅塵造福萬民呢？

我們在楓葉山莊住了下來，很快便知道了負責保護我們的高手是誰。

這位剽悍的姐姐，名叫夏龍雀，簡稱阿夏，年約二十六，貌似是風莊主的貼身護衛。不知為何生着一頭火紅短發，武器乃是一把火紅色大砍刀，看起來她拿得很輕松，有一次天青去試着拿，結果整個人都被帶着摔到了地上。他說那把刀重逾八百斤，絕不是人類能夠輕輕松松拿得起來的。于是他給予阿夏的評價十分精悍：母大蟲。

和風莊主混熟了之後，天青就勾肩搭背地稱呼他阿晚，然後便問他：現在是高科技時代，為何你當時會采用那麽腦殘的信鴿傳消息方法。

阿晚茫然地：“那要不怎麽傳？”

天青搖頭：“還傳個毛啊！你們既然是去偷襲，幹嘛還要提前通知對方啊，就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行動才能成功啊，笨！”

風林晚聽了，摸着頭傻笑：“我是挺笨的。”

天青毫不客氣：“這麽笨你還當莊主？”

阿晚無辜地：“不是我想當啊。我想，正常人都不會選我繼承家業的。可是，我也沒辦法啊，我的兩個兄弟都比我先挂掉了，爹只好要我當莊主。我既然答應了爹，就不能不做到，所以，只好讓爹為我煩神了。”他抓抓頭，頗有一些不好意思。

天青點頭：“怪不得，自從你繼任莊主後收支連年赤字……你去催人家還債，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是吧？”

阿晚搖頭：“不是我想催債的，是爹一定要我這麽做，他說不然楓葉山莊就要垮了。”

我問：“你爹難道沒教你應該怎麽去*人還錢？”

他說：“教的啊，可是我不想學。”

我問：“為什麽？”

他說：“因為這樣就必須殺人啊。”

天青不解：“你不殺他們，難道就光讓人家來殺你？”

阿晚搖頭：“不會的，如果不是爹一定要讓我這麽做，我根本就不想追債。”

我問：“可是這樣下去，你不是說山莊會垮掉嗎？”

他渾不在乎：“那就讓它垮掉好了，反正我和爹又餓不死。”

天青不解：“沒錢還不會餓死？”

阿晚更不解：“我和爹會種地啊。”

我和天青對望一眼，均想：好……強大的邏輯！

阿晚又說：“而且，楓葉山莊百年之內是不會垮掉的。”

我們同時問：“你怎麽知道？”

他認真地說：“我朋友告訴我的，他是神仙呢。”

待到風林晚将他那位神仙朋友介紹給我們的時候，我們還是認為他一定在扯淡。

對方明明就是個普通書生，長得一臉文弱相，一看就讓人覺得小白臉的話絕不能相信。

天青哥哥憤慨地說，老子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算命的！

那個叫夏元辰的算命先生卻一臉誠懇地說：“在下雖只是一介小仙，可是預見百年之內的小事，還是掐算得出的。”

天青笑嘻嘻地：“那你說，我百年之後會怎樣啊？”

夏元辰認認真真地掐指算命，片刻後長身一揖：“兄臺那時已經去了鬼界。”

天青一怔，繼而捂着肚子狂笑：“廢話！人哪能活一百多歲還不去閻王那裏報到啊？像你這樣就能當算命的，那我還能當天下第一劍仙呢！”

夏元辰還是認認真真不怨不怒地看着他，又說：“閣下天資聰穎，骨骼清奇，若有心修行，則成為劍仙指日可待，只是是否當得天下第一，還要看閣下的意志了。”

天青還是笑嘻嘻地：“忽悠，接着忽悠。”

風林晚在一旁發話：“元辰不會騙人的。”

天青不屑：“好聽話誰不會說，我也會，”言畢對風林晚長身一揖，斂容懇切道，“閣下天資聰穎，骨骼清奇，若有心修煉，則成為武林高手指日可待，只是是否當得天下第一，還要看閣下的意志了。”語調神情模仿夏元辰惟妙惟肖，只是那一抹戲谑的眼神卻透出毫不掩飾的嘲笑。

不料夏元辰卻微笑點頭：“閣下果然厲害，我曾替林晚看過命數，确然如此。”

我們越發篤定這姓夏的書生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騙子。

天青跟他卯起來了，他對自己的身手頗有自信，便對着風林晚招手：“來來來，跟你恩公比劃比劃，讓老子看看你有沒有成為武林高手的潛質！”

風林晚猶豫了一下，說：“還是算了吧，我怕打傷你。”

天青還未答話，就聽夏書生擔憂地說：“雲公子，你和林晚比試的話，他會很容易受傷的。”

天青一聽，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不讓他歷練歷練，将來怎麽當武林高手？”

說完，他一個旋風掃葉腿，利用司空諾教的輕靈身法，轉瞬便竄到風林晚眼前。

出乎意料，勝負在三回合之內出結果。

天青愣愣地看着發出一聲脆響的手臂——風林晚左手小臂骨折了。

他難以置信地瞪着風林晚，道：“你明明內力深厚，怎會被我——”

夏元辰嘆氣：“雲公子，林晚一向都是這樣，他的內力能發不能收，所以每次自己都會手折腳折，不然……”

不然此刻筋骨斷裂的就是閣下你了。

天青聽了，更加驚愕。連我都暗暗吃驚地看着原地扶着胳膊傻笑的風莊主。

怎麽會有人因為不願意把攻擊自己的人震傷，就情願自己受傷。

夏元辰似乎早已習慣一般，拉過風林晚給他接骨。

我們正在愣神間，一股強大的殺氣迎面撲來。

凜凜刀風覆蓋面極廣，我還能閃開，天青卻是躲避不及的。

那把熟悉的，火紅色的長刀，在抵達天青額頭的前一剎那，被兩只手指生生截住。

還是那個姓風的大傻瓜。

他內力實在雄渾，居然擋得下阿夏禦姐800多公斤的大刀。

但是那清脆的“咔嚓”一聲，确實證明了另一只胳膊也杯具了的事實。

阿夏怒吼：“讓開！我要教訓這不知好歹的小子！”

阿晚諄諄叮咛：“阿夏，天青只是想跟我切磋，并沒有想傷我。你不要下重手啊，記得要手下留情啊。”

天青指着那把火紅大刀，問道：“她這一刀打下來，有可能不是重手嗎？”

阿晚一看，言之有理，便對阿夏說：“阿夏，你就別為我生氣了，不過你要是不能不氣的話……那你就盡量輕輕地打吧。”

阿夏氣極反笑：“你這個白癡！明明那麽聰明，卻懶得抽筋，你要是能把這一身內力練到收發自如，何愁那些個混賬欠債不還？！”

阿晚陪笑：“是我不對，你接着罵，接着罵。”忽然看看外面的天，搖搖手說，“不不，你還是下次一起罵吧，現在到午睡時間了。”他站起來，看樣子是想伸個懶腰，但由于兩只手都擡不起來，只好打了個哈欠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