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河蚌
結果奶奶晚上做的是拉面。
阮肆和秦縱對頭吸面,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還搖搖晃晃的牙了,吃了一頭汗。飯後又跟着阮勝利從林道繞去前邊的大魚塘散步,阮肆蹬着他的小車,帶着秦縱在石子路上颠簸。
秦縱被颠得話音直顫,他說:“軟、軟、軟……”
“直說,別叫了!”
秦縱腦門随着車輪的“咯嘣”聲撞在阮肆背上,他艱難道:“等、等一等!”
阮肆一個潇灑地剎車,這二手小車差點栽過去。他問:“等什麽?”
秦縱晃了晃腳,擡頭對他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的鞋掉了。”
阮肆回頭一看,一只都掉老遠了,他只得調頭蹬回去。這路坑坑窪窪,他蹬得越快,後邊的秦縱就越颠得跟豆子似的。等阮勝利回頭的時候,就看見秦縱歪着身子被阮肆漂移給漂出去了,還是連車帶人一起出去了。
阮勝利“诶”一聲回身去追,可哪來得及。秦縱蹭着半身,登時擦了一肘臂的皮肉。這小子愣了幾秒,張嘴要哭。可嘴巴一張,那牙就跟着掉出來。
一天之內掉了兩顆牙的秦縱小朋友非常委屈,為了紀念他的牙也要哭一把。于是他坐在路邊捧起他的牙,淚眼愁眉地望着阮肆,哽咽道:“再、再也不擔心怪、怪獸了……”
阮肆:“……”
阮勝利把秦縱抱起來,他緊緊攥着牙,嗚咽地喊聲“爺爺”,趴在阮勝利肩頭哭得驚天動地。
秦縱胳臂擦了藥,和着癬麻蟄的紅印分外可憐。晚上睡覺都是側一邊身,晾着胳臂睡。阮肆想說對不起,一直輾轉反側,好不容易能開口了,卻發覺秦縱已經睡着了。
阮肆自覺有愧,之後幾天也不敢再兇秦縱。他在魚塘裏捉了一只小河蚌,養在玻璃水杯裏送給了秦縱。等到阮城來接人時,秦縱還帶着小河蚌一起上車。
兩個人趴在車窗對阮勝利和奶奶說再見,阮勝利把小草帽給阮肆扣上,俯身對秦縱揮手,說:“下次還要來,爺爺陪你玩。”
秦縱點頭,阮勝利的身影就退了出去。阮肆頂着草帽,從車窗探出頭去,對阮勝利揮手道,“爺爺!周末我再回來!”
Advertisement
阮勝利擡手晃了晃草帽,算是知道了的意思。阮肆卻不坐下,還是趴在窗口,有些舍不得。陽光穿過柏樹林,飛掠在阮肆的臉上。他按着草帽,黃昏的風吹鼓T恤。他眼裏明亮,直到車轉過林道,看不見阮勝利背手的身形,才坐下身。
秦縱覺得阮肆需要安慰,于是偏頭望着他。阮肆對秦縱做了個鬼臉,道:“哭包,再見啦。”
馬上要開學,秦縱和他不是一個學校,上學時是幾乎見不着面的。并且阮肆一開學就要升四年級,秦縱要低一屆。
“好好養它。”阮肆撐身湊近秦縱抱着的水杯,隔着玻璃看河蚌,說:“爺爺說它長大了會磨珍珠,寒假記得帶它來玩。”話出口他又想起這一個星期裏秦縱的遭遇,抓了把後腦,說:“冬天我就不欺負你了。”
秦縱垂頭看河蚌,又擡頭看他,說:“可是冬天要練琴。”
阮肆“哦”一聲,兩個人相顧無言,半響後他默默地握住秦縱的手,“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吧再見……”
前邊一直側耳傾聽的阮城:“……”
路上秦縱睡着了,水杯半靠,小河蚌在玻璃之間輕晃,一直緊閉着殼。路燈漸漸繁多,樓屋逐漸密集。阮肆靠在後背椅上也昏昏欲睡,但他強打起精神,因為路口熟悉,要回家了。
阮城還要送秦縱,到了小區就讓阮肆先上樓。阮肆背上書包,開門要跳下去的時候又回了頭,推了推秦縱。
“秦縱,我到家了,拜拜?”
秦縱揉着眼爬起身,拉住他書包帶,愣了片刻,才松手道:“……軟軟拜拜。”
“喊哥!”阮肆跳下車,沖秦縱揮揮手。
秦縱沒回話,阮城發動車,他就趴在車後窗看。他一直望,望的阮肆都覺得有點難過。
下次要對他好一點。
阮肆想完又揮了揮手,秦縱立刻回應似的也揮了揮手。車駛出小區,繼而混入車流中看不清了。
阮肆家就住二樓,陽臺種滿夜來香和薰衣草,這會兒正是怒放散香的時候。阮肆飛奔上樓,開了門沖進去,丢開書包張大手臂,喊道:“李沁陽同志!我回來了!請給我個熱情的擁抱!”
貼着面膜的李沁陽踩着拖鞋“噠噠噠”地跑過來,俯身給了阮肆一個擁抱,嘤嘤嘤道:“兒子,媽超想你!”
阮肆動了動鼻子,随即道:“你們竟然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吃火鍋!”
李沁陽拎了他的書包,擡手把面膜按好,說:“那是想你啊!見不到人只好吃火鍋睹物思人嘛。”又往他後面望,說:“小粽子呢?”
“老爸送他回家了。”阮肆脫着鞋說道。
“出門前我專門給阮城同志說,讓他把小粽子帶回家來玩。”李沁陽坐回沙發,電視裏正在宮鬥劇,她翹着腳仰頭說:“他肯定給忘了。”
“明天來不及送吧。”阮肆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房間不大,但通着陽臺,李沁陽當初專門留給他的。房間裏沒有床,直接通成了榻榻米,桌案上除了福音戰士的手辦,最多的竟然是書。
阮城是老師,主卧有一面牆直接修成了鑲壁式的大書櫃,每天下班沒事就坐邊上看書。阮肆耳熟目染,他對書也有癡迷的地方。
阮肆把書包挂椅背上,把他的手辦挨個摸了一遍。廚房裏傳出來噴鍋蓋的聲音,他喊:“媽!你是不是又熱東西了!”
“嗯啊。”李沁陽正看緊張處,應了一聲。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慌亂起身,小跑進廚房,她哎呀道:“我給你爸爸熱牛奶呢!”又說:“怎麽老糊啊!”
阮肆倒身在被褥上,又一骨碌爬起來,到客廳給阮勝利和奶奶打電話。
“我到家了爺爺。”李沁陽手忙腳亂的聲音就在背後,阮肆夾着聽筒回頭看了一眼,就聽阮勝利問:“你媽媽又進廚房了?”
“啊,”阮肆應聲,繼續道:“給我爸熱牛奶。”
“快勸勸她。”奶奶湊話筒邊說:“勸勸!上回才換的鍋,她再進幾次廚房,你家備一沓都不夠用。”
“好的好的。”阮肆忍不住笑:“我攔着她奶奶。”
“我給你爸爸裝了菜,讓他回去別放冰箱,趁着新鮮這幾天就快點吃掉。”奶奶說完又懊惱道:“我今兒早上該蒸包子,讓你帶回去,才擇的菜呢。”
“沒事。”阮肆回道。
“啊?”奶奶聽不太清,問:“你說啥?”
“我說沒事!”阮肆大聲:“沒事奶奶!你們早點睡覺啊。爺爺!拜拜!”
“诶,”阮勝利也湊邊上,說:“挂吧挂吧,洗洗睡。”
挂了電話阮肆就聞着糊味了,他去洗手間時候看李沁陽放桌上的牛奶,有點同情他爸爸。李沁陽撕了面膜,拍着水問他:“你要不要也來點?喝點牛奶有助于睡眠。”
“我吃飽了。”阮肆懇切道:“超飽,無敵飽,再喝就該吐了。”
“那好吧。”李沁陽遺憾道:“都給你爸爸喝。”
阮城剛進門,脫了鞋進廚房,推了推眼鏡,挽了袖子給收拾。李沁陽踩着拖鞋站後邊探頭,歡快道:“快,等下再收拾,我給你熱了牛奶。趁熱喝,一大盆呢。”
阮城二話不說回身就一口悶了牛奶,對李沁陽誇獎似的半攬了攬肩,咽下去淡定道:“我感動的要哭了。”
阮肆刷着牙,含糊道:“我也感動的要哭了。”
秦縱沒拉燈,他趴在枕頭上,看床頭的水杯。松了的蓋滑掉在桌上,小河蚌緩慢地張開,吐着細小的泡泡,露出了殼內的乳白色。
客廳裏亮着燈,秦躍才回家,醉得厲害。舒馨開了門和人道謝,關上門就松了手,秦躍站不穩,靠着門滑坐在地上。他扶着鞋櫃撐身,卻沒站起來,喃喃道:“你幹什麽。”
舒馨說:“你幹什麽?”她冷眼看秦躍領口的紅印,道:“幹脆別回來啊秦躍,外邊妖精本事大,有的是法子讓你舒服。”
秦躍擡手抹了把臉,就靠門邊上望舒馨,他道:“不帶這麽講話的舒馨。”
“我只會說不動聽的。”舒馨從茶幾上夾了根煙,坐沙發上點着。她夾着煙撐頭,轉向窗戶的方向,唇間緩緩呼出煙霧,頓了幾秒,說:“我帶團趕不及,你忙什麽呢?秦躍,這一個星期你都沒去看過秦縱,今晚還是人阮城給送回來的。”她斜睨眼,冷笑幾聲:“不想要當初別生啊,現在想當甩手掌櫃?爸那邊也不同意吧,啊?”
“你不要夾槍帶棍的講話。”秦躍摸出手機,屏幕正亮着,一直在震動。他點掉了好幾次,對方還是堅持不懈。秦躍嘆氣,舒馨正冷笑,他猛地将手機砸出去。
手機翻撞在餐桌腿,摔地上不震了。
秦縱拉起被子,罩頭頂上。他把水杯蓋好,把小河蚌抱懷裏,蜷身蒙被子底下。
“你帶團趕不及,是啊,你忙。秦縱送去阮叔的農場不正好嗎?他有媽生沒媽養,你一個月才回來幾次?”秦躍扯開領帶,從外套裏掏出煙,仰頭靠門上也點了一根。他說:“關爸屁事,你別拿爸當盾牌。多少回了,我們爹倆相依為命早了去,你以為爸不知道?”
煙灰彈落在茶幾上,舒馨腰身挺得直,她哪怕眼眶都紅了,還持着優美的儀态。她說:“你小聲點行不行!”
“現在裝什麽啊!”秦躍一腳踹翻玄關的置物架,在翻砸聲中站起身,拿下嘴裏的煙。他手有點抖,他以前握槍的時候從來不會抖,他現在不握槍了,這手抖得不像話。煙星燙在手背,他索性用手指碾滅了煙。他說:“啊,現在裝什麽啊?你早想走了對吧,什麽帶團沒時間,協議書不擺抽屜裏了嗎?你拿出來,我們現在就解決掉。”
舒馨別開臉,用手指擦了眼角,她回頭又說一遍:“你小聲點!”
秦躍陡然撲過來,按她在沙發上,他緊緊擒着她掙紮的手,一遍遍問:“你是不是要走?舒馨,你是不是要走?你要離開我,是不是?”
酒氣撲面,舒馨尖叫着劇烈反抗,一腳跺在秦躍肚子上,手腕上力道一松,她擡手就給秦躍一巴掌。巴掌聲相當響亮,她躺在沙發上呼吸急促,頭發散亂,面上怒極的時候也是明豔的美。
“我就是要走!”她嘶聲力竭:“秦躍!你已經完了!從你握不住槍那天起就完了!我受夠了!”她嗚咽着滑眼淚,她說:“我受夠了秦躍……你根本振作不起來,你永遠沉浸在你自己的痛苦裏,你從來不會擡頭看看我和秦縱,我真的……我受夠了!”
秦躍喉結滾動,被這一巴掌打得沉默。他明明想說點什麽,可是他在舒馨的哽咽聲裏突地一片茫然。舒馨推開他,沖進卧室,開始收拾衣物。
舒馨不斷地擦眼淚,她念着:“我要帶秦縱走。”她拖着行李箱,推開秦縱的門,發現秦縱抱着水杯已經坐起了身,她過去緊緊拽着秦縱的胳臂往下拉。
秦縱盯着胳臂,被他媽媽拽得泛紅。他從床上磕下來,膝蓋摔得疼。昏暗的燈光裏,地上的手機和玻璃像是支離破碎相片,秦躍垂下的肩膀像是荒蕪的坡。
秦躍擡頭望他,眼裏黯淡無光。秦縱向他伸手,水杯滑摔在地上,水和玻璃一同濺開。河蚌掉在狼藉裏,還沒來得及收回內殼的肉就被行李箱碾過去,“咔嚓”地碎了殼,變成了一坨爛肉。
“我的……”
秦縱探手去抓河蚌,舒馨朝秦躍摔下離婚協議書,用力拉着他出了門。
門“嘭”地關緊,秦縱什麽也沒摸到。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