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觸摸
阮肆這一頭撞得狠,不僅秦縱嘶聲,他也跟着抽氣,覺得腦門得撞青了。阮勝利趕緊放下小桌子回身來看,阮肆給爺爺擺着手,撐把手上起身,膝上也跟秦縱撞得疼。秦縱的手掌在他背上狠狠摸了一把,直直摸到後腰,隔着薄T恤生生點出火。
“你快起來。”秦縱閉眼,“再壓就吐了。”
“怎麽不點個燈。”阮勝利給兩個人挨個看了,“黑燈瞎火的在這兒喂蚊子呢?”
“爺爺。”阮肆膝蓋上還疼,“您這一腳踩得真是到位。”
“快進屋看看。”阮勝利催促,“看看青了沒有,家裏有藥酒,給你倆擦擦。”
結果只有秦縱下巴青了點,阮肆沒想到自己腦門這麽無敵,洗完澡對着鏡子照了老久。
浴室外邊的秦縱喊,“在裏邊幹嘛呢?”
“欣賞我帥氣的臉。”阮肆套着T恤推開門,“我看看你那下巴。”
秦縱坐床上由着他捏起來看,目光順着他領口滑到短褲,“這誰買的?”
“你的。”阮肆松開手,上床盤腿擦頭發,“剛沒留神抓錯了,總不能就空檔出來晃吧?”
“你要想空檔,我也不介意。”秦縱說,“幸好這條是帶松緊的。”
阮肆從後一毛巾罩他頭上,胡亂揉了一頓,“小胖友,你這話說得有意思啊。幸好是帶松緊的,你還怕它掉?”
“啊,”秦縱垂頭,“穿着吧,挺好的。”
“洗你的澡去吧。”阮肆說,“記得拿準短褲。”
等秦縱出來時,阮肆只開了床頭燈,坐床上罩着薄毯子,不知道在幹什麽。秦縱俯身探過去,發現他在翻一個小箱子。
“哪兒來的?”秦縱甩甩頭,發間的水珠濺阮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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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擦一擦啊。”阮肆擡頭,擡了毯子一邊,“進來看。”
兩個人擠在一起,罩着毯子對着床頭燈,秦縱覺得這氣氛極其虔誠。阮肆指着箱子問他,“你知道這箱子裏裝的是什麽嗎?”
“我不知道。”秦縱特別誠懇道,“求求你告訴我。”
“寶貝。”阮肆說。
“嗯。”秦縱說,“叫我呢?”
阮肆:“……”
“你還愛聽這一種啊?”阮肆看他,“寶貝兒寶貝兒寶貝兒——爽了沒?”
“怪惡心的。”秦縱掀起T恤下擺擦了滾到下巴的水,“這是什麽?”
阮肆沒回話,翻了一陣,找出個老舊的小布袋,比巴掌還小,在秦縱眼前晃了晃。秦縱露了笑,“我說怎麽找不着了。”
“那會兒藏得太緊。”阮肆拉開布袋口,“又記不住位置,弄丢的時候你還哭了特久,差點淹了我的枕頭。應該是爺爺找到的,讓奶奶給收起來了。”
這是個小錢袋,還是奶奶用當初給兩個人做棉褲的邊角料拼縫的。秦縱往裏邊存了兩個人撿塑料瓶的錢,結果暑假結束的時候找不着了,他哭了一路,被阮肆從農場牽回家的,惦記了好久。
阮肆把裏邊的硬幣和毛錢倒在掌心,一個一個數過去,“六塊兩毛八分。”他說,“可以帶你買冰棒了。”
“誰還吃冰棒,這都夠喝奶茶了。”秦縱俯首看,“那會兒還惦記着把毛錢收集成連號的,想着貼你本子上連一串,特酷。”
“為什麽要貼我本子上?”阮肆問,“貼了就沒你的了。”
“就想給你。”秦縱偏頭看他,“都給你。”
床頭燈昏黃,兩個人離得近,都能聞見對方的沐浴香。阮肆喉頭發緊,卻笑了一聲,照秦縱臉頰上拍了拍,“乖哈,就算給了哥也都是給你買吃的。”
“別耍流氓。”秦縱說,“摸一下五十塊。”
“卧槽。”阮肆颠了颠硬幣,“我還摸不起了。”
“沒錢就抵其他的。”秦縱把毯子索性蓋頭上,頂着毯子跟阮肆說,“還有什麽?”
“我爸的彈弓。”阮肆拿出來展示,“各位先生女士請看。這只彈弓做工讨巧,牛筋上好,木質結實,雖然彈不了了,但是作為陳列品卻非常具有藝術的美感。起價二十塊,先叫先得。”
毯子底下一片寂靜。
“嘶。”阮肆皺眉,“會不會捧場!”
“二十塊不存在的。”秦縱拍了拍短褲,“沒褲兜,身無分文,想捧場也捧不起。”
“行了吧。”阮肆把彈弓放回去,“就給你看一看,欣賞一下我爸那手藝。這彈弓做得不是一般的醜……到我媽了。”他翻出來一只陳舊的膠皮筆記本,淺藍色打底,襯着上個年代的明星照,邊沿早都發黃泛卷。
“李沁陽同志的詩集。”阮肆翻着頁,“現代詩,我看看……知己何尋……這題目就很有年代感,寫得挺好。”
秦縱看着紙頁幹淨,字跡清晰而娟秀,由衷地說,“擇席同志請向媽媽學習學習。”
“我那是狂野風,符合氣質。”阮肆翻了幾頁,看到篇散文,“我以前就聽外公說,我媽少女時期才情橫溢,寫得詩比課本還厚,寄到北京去,有出版社邀請她。可是外公舍不得,就沒讓去,于是耽誤了一代女詩人的創作機會。她最後畢業了,還想再寫點什麽,卻發覺自己已經忘記該怎麽下筆了。”
秦縱靜靜地聽着。
“所以我覺得。”阮肆指尖摩挲在紙頁上,“堅持自己是有道理的。誰知道對的還是錯的,誰也講不清楚将來的事情……起碼抛棄自己來妥協別人,會讓曾經燃燒過的熱情痛哭流涕。我媽到現在還惦記着她的文學夢,沒去她夢中的地方流浪是這位文學少女一輩子的遺憾。創作這件事情從來不會聽你說,它總是那麽任性,想來的時候波濤洶湧地就沖進來,想走時也無法抵抗地就奔出去。天賦這種東西太難得,沒人能信誓旦旦地說就是自己,況且就算是天賦,也未必打得過要妥協的自己。我媽沒能去的地方,我想要去——我一定會去。”
阮肆将紙頁抹平,合起來壓在最底下,對秦縱說,“把夢藏起來,完成的時候再挖出來,什麽感慨不重要,重要的是為自己加冕頒獎,對自己說一聲‘這就是老子的一輩子,我真是酷斃了’。克制和禮貌總是要給別人,但放肆一定要留給自己,再縱容自己貪心一點……我是這麽認為的。”
阮肆的耳釘在昏黃中并不閃爍,但他卻似乎在閃爍。秦縱望着他,想伸手擁抱他——就想擁抱自己的夢一樣。
“這麽好的氣氛。”阮肆“啧”聲,“你就不打算講點什麽?”
毯子底下呼吸相近,腿和腿緊靠在一起,手臂與手臂緊貼在一起。燈光昏暗,體溫的熱度撩撥在肌膚上,氣氛非常的寧靜,特別适合……
“祝你生日快樂。”秦縱小聲唱,“祝你生日快……”
阮肆:“……”
一腔文藝盡數喂狗。
“誰生日啊!”阮肆說,“媽噠。”
“這氣氛特像過生日。”秦縱擡手撐了撐毯子,“該吹蠟燭那會兒。不然你以為?”
“這麽火辣的氣氛。”阮肆用力合上小箱子,從毯子底下探出頭,“就該一塊看小黃書啊!”
“操。”秦縱說,“大哥哥,你的臉呢?”
“在這呢。”阮肆拉開背包,掏出兩本封面清涼刺激的雜志,“寶寶的特別推薦。”
秦縱一枕頭蓋他臉上,“你難道還撸給我看嗎?!”
“別客氣。”阮肆調低燈光,鑽回毯子底下,“看了也不收錢,良心發小,不用謝,麽麽噠。”
小黃書,帶圖的小黃書,帶……沒什麽意思啊。翻了一遍的兩個人無語對視,阮肆幹咳一聲,客氣地問,“請問您……硬了嗎?”
秦縱沒表情,“呵呵。”
“……”阮肆說,“不應該啊。”
就沖他倆擠一塊都會起立的那勁頭,怎麽說也不該這麽心靜如水。但遺憾的是,兩個人看完都一副清心寡欲的平淡樣,絲毫沒有波瀾,連……連一丢丢反應都沒有。
“也許是口味不一樣。”阮肆思索,“可能需要點重口味的。”
“變态走開。”秦縱清晰道,順勢倒枕頭上,伸手關掉了燈,“睡覺。”
“別啊。”阮肆拽了一半毯子,跟他背靠背,“再聊一會兒,放假又不用早起。”
“我困。”秦縱咬牙,“我他媽困死了。”
阮肆:“……寶貝兒你好兇哦。”
秦縱沒理他,過了半晌阮肆依然沒睡着。他數着羊翻過身,閉着眼躺了一會兒。
天氣炎熱,夜裏也熱,更別說兩個正值滾燙的男生擠一塊睡,汗沒多久就濕了T恤。秦縱睡得淺,後腰沒留意蹭卷了衣擺,露出利落結實的腰線,一直埋進短褲起伏的邊沿。
阮肆沒看見,他是碰到了秦縱的皮膚閉眼想出來的。
他想着。
摸起來還挺舒服。
就覺得自己鼻子發熱,果斷撤手,立刻翻身抽紙壓住來勢洶洶的鼻血。
“日。”阮肆輕輕地震驚。
我他媽就是想一想。
不至于吧?!
早上刷牙的時候,秦縱含糊不清地問,“你昨晚掐我了?總覺得後腰癢。”
“我掐你幹什麽?”阮肆立刻按下沖水,從門邊冒頭,“沒有!一根指頭都沒碰!”
秦縱懷疑地轉過身,掀起T恤,對着鏡子露出後腰,“急什麽?你一急我就覺得有問題。”
“真的,”阮肆誠懇道,“沒有摸。”
“摸?”秦縱漱了口,拉長聲音,“喔……”
“卧槽。”阮肆擠着牙膏,“你這懷疑的語氣,我對你能幹什麽?對着你後腰撸嗎?”
話音方落,兩個人詭異地寂靜幾秒鐘。秦縱目光微妙地說,“你……要想,我反正不介意。”
阮肆一口牙膏塞進嘴裏,“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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