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隊友

“所以你就把劉月半打了?”

四個人整齊地坐在奶茶鋪前的長椅上,在涼傘底下喝着冰茶。孔家寶占據最大的空間,貼着冰罐,繼續道,“要是我,我也得揍他。他最愛幹這種事兒,你們說這是中年老男人的嫉妒嗎?教室又不擠,非得跟垃圾桶挨着,要說他沒惡心人的意思,我都不信。”

“對,”陳麟說完又變臉,“我為什麽要跟你們擠一塊?”

其他三個人看向他,齊聲道,“聊天啊。”

陳麟:“……一群八卦男!”

“那得一人再抓把瓜子才應景。”孔家寶想想就渾身難受,“哎呦,那還真挺娘炮八卦的,我們不幹這事兒。”

“不是我們找你,”阮肆咬着吸管,“不是你自個站衛生間裏等的嗎?”一提這個他就想教育人,往後架了胳膊,對陳麟說,“我說你下次能把褲子拉好嗎?青天白日的遛鳥有沒有點道德?還是說你在衛生間幹什麽呢,公共場合,講點公德行不行?”

“我說了我沒有!”陳麟額角突跳,“你這人真的無比欠揍你知道嗎?”

“知道。”阮肆說,“所以你動手啊。”

兩個人跟不對味道的狼犬似的,坐一塊就想相互呲牙,沖對方發出警告的嗚聲。孔家寶摸着肚子,非常溫和地勸阻着,“哎呀,現在都是一家人,不要打架嘛。”

“家你妹!”陳麟捏癟塑料罐,“操,今天遇見你們,難怪諸事不順。”

“要真是這樣,”阮肆比中指,“以後我天天讓你遇見我們。”

“是我找你。”秦縱适機插話,“我看見你的樂隊了。”

“看見的人多了。”陳麟把塑料罐捏來捏去,“你想幹嘛?”

“你試試我的薩克斯,”秦縱手裏的涼茶被蒸出細密的水珠,他說,“我想試試你的樂隊。”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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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家寶猛地擠他一下,“隊長!我來應聘主唱的!”

“我靠!”陳麟手裏的塑料罐差點被擠脫手,他說,“不要!我自己唱!”

“誠懇的建議你。”秦縱喝了口茶,“你真的缺個主唱。”

就陳麟那不在調上的歌聲,他一開口一切伴奏都要遜色三分,能跟他在這個領域争鋒的人,恐怕只有同為車禍的秦縱。

“老子喜歡。”陳麟說,“我是自由的,你們管的着嗎?”

“啊對,”阮肆嘲諷道,“你就是那自由的小鳥,有種往你爸爸那裏飛一飛?”

陳麟終于回憶起被照片支配的恐懼。他把塑料罐丢進垃圾桶,在強烈地想要罵人的欲望裏,克制地硬擠出笑容,“好,那你們要怎麽說服我?站這兒奏一曲還是唱一曲?”

“唱一曲吧。”孔家寶摩挲着下巴,“我就怕站這兒唱完一回頭地上都是錢,怪不好意思的。”

衆人:“……”

最終還是約定周末在陳麟要演出的小酒吧裏相見,秦縱對這事挺上心,這周晚上沒事就在家裏練練薩克斯。阮肆這段時間沒寫東西,他假期的稿才交出去,現在晚上大部分時間都被卷子埋沒。

高三什麽都不多,唯獨卷子最多。

阮肆給自己定的要求不高,但也沒想浪着混過去。他在中國地圖上畫了個圈,但沒告訴任何人是什麽意思。每天刷完題就聽着秦縱吹薩克斯順便看看書,這周出人意料的是舒馨來過一次電話,母子倆僅僅交談五分鐘,對面就迅速挂了電話。

“馨姨還生氣呢?”阮肆在書頁上做随筆,“這都多久沒見了。”

“在沒有認錯之前,我媽恐怕會一直氣下去。”秦縱把薩克斯收起來, “她那麽忙,見不見我都一樣。”

“能一樣嗎?”阮肆轉着筆回頭,“分開肯定得想。”

“是啊。”秦縱說,“你都幾分鐘沒回頭看我了?”

“你吧,”阮肆看着他笑,“黏人精。”

秦縱掀開了被子,對他拍了拍枕頭。阮肆立刻合上書,關了臺燈靠過去。

秦縱去酒吧那天就一個人,阮肆沒出門。這事他自己解決,能不能加入得看他跟陳麟能不能合拍,阮肆帶着照片去陳麟跟前晃了一圈已經夠了,再過多的參與就沒有意思了。

阮肆在家裏打游戲,跟孔家寶通着線,打一半他突然問,“你不是要應聘主唱去嗎?”

“啊,”孔家寶打了個哈欠,沒怎麽惦記地說,“給忘了。改天吧,還得看緣分。”

“那還挺可惜的。”阮肆說,“也許黎凝聽過一次就拜倒在你歌聲之下。”

“得了吧。”孔家寶嘆氣,“我就自己誇誇可以了,你別捧。肆兒,你說我是不是太胖了?”

“胖啊。”阮肆打得正激烈,“挺好的,胖點怎麽了?誰跟你說什麽了。”

“沒有。”孔家寶略過了這個話題,“你這技術真是忽上忽下,你老實說,戰績特牛的時候是不是弟弟代打!”

“代打你妹,”阮肆按着技能,“老子就是這麽酷!”

陳麟要演出的小酒吧真的很小,藏在街道偏角,門口的布設更像咖啡館。秦縱一個路癡找地方不容易,阮肆在他臨出門前往他手心裏畫了個簡單粗暴的地圖。因為手繪地圖實在抽象,所以秦縱選擇了手機導航。到地方的時候已經臨近開場,裏邊人不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非常少,冷冷清清的散坐着幾個人。舞臺同樣非常小,估計根本站不下多餘的人。

秦縱沒看見陳麟,裏邊燈光打得暗,臺上稍亮,坐着個戴了棒球帽穿着棒球衣的男生正在敲架子鼓。節奏掌握得非常好,花樣也玩得多,他自己自娛自樂,唱着幾句含糊不清的RAP。

秦縱走過去,對方在一陣急促地快音中帥氣的收尾,顯然對自己很滿意,小聲地說,“哇酷,我真是棒極了。”

“的确很酷。”秦縱說,“你好,陳麟在嗎?”

對方擡了頭,露出棒球帽底下翹起的黃毛,他往後仰身,“帥哥找陳麟幹嘛?”他指了指自己,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燦爛道,“找我就行了,約嗎?”

秦縱:“不約。”

“我知道你是誰。”他随着說話的快慢敲着架子鼓,“薩克斯手你好,我是宇宙第一炫酷架子鼓手謝凡。”然後他玩了個漂亮的花棒,跟着餘音起身,以腳跟為軸轉了一圈,正到秦縱跟前,伸出手,“歡迎你。”

哦豁。

秦縱想。

行走的裝x手,幸會幸會。

秦縱淡定地伸手跟他握了握,然後這家夥的手就跟牛皮糖似的黏在秦縱手上,靠着他純良無害的帥臉隐藏了猥瑣,用手指在秦縱手背上摩挲了好幾下,“吹薩克斯的手都這麽好看嗎?更像是彈鋼琴的。哇,摸起來好棒。”

“還能更棒一點。”秦縱溫和着收緊了手指。

他跟秦躍練出來的手勁從來都不是靠嘴吹的,收緊的力道像是鋼筋緊箍,對面立刻軟了手臂,神色劇變,艱難道,“別、別這樣!我靠,要斷要斷要斷了!嘶!”他掙脫不掉,“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不……行!”

陳麟背着吉他出來時正看見謝凡抱着手臂一個勁彎腰,奇怪道,“幹嘛呢你倆?”

“送個見面禮。”秦縱松開手。

謝凡看見自己手被松開的時候指印清晰,他覺得手有點抖,并且肯定自己五分鐘之內打不了架子鼓。

“準備熱場。”陳麟對秦縱說,“你先占個位置看看吧,跟你玩的那些不一樣。如果害怕,就記得趕緊回家,小朋友。”

“我覺得你們缺個人。”秦縱取下薩克斯,看了眼謝凡,“架子鼓現在能上嗎?”

謝凡飛快地搖頭,抱着手避退三尺,“打不了,大哥你請!”

“你要演什麽?”秦縱問陳麟,“如果不怕,跟我直接試試?”

秦縱跟他們合奏了一場就撤,時間挺晚了,他還得回去寫作業。背着薩克斯出去的男生個頭高大,擦過了玻璃門上挂着的風鈴。後邊四個人一齊目送他,謝凡的手已經沒事了,就是指印還有,他甩了甩手,問,“這小子你要嗎?”

陳麟撥了幾下吉他,“要。”

“我不同意。”謝凡摘了棒球帽,露出亂糟糟的黃發,他說,“這家夥不是好人,進來了誰管得住他?如果起了糾紛,我覺得誰也幹不過他。為了樂隊的長久安穩,我不同意。”

“你是隊長嗎?”陳麟煩躁地說,“他的薩克斯,剛才你也聽到了。”

“我只記住了他那張帥臉,”謝凡無所謂地說,“以及他沒幽默的報複。至于薩克斯,就是他能吹上天,我們也不需要。”

“你一直反複提他的臉。”彈電子琴的林晨反胃道,“操,他是個男的好吧?”

“我欣賞他的臉跟他的性別沒關系。”謝凡惡意地露出齒貝,“比如你,就算是個女的我也不會感興趣。”

“那我感謝死你了。”林晨陰森森地說,“死基佬,別打別人屁股的主意。我們隊不要同性戀,這他媽是什麽病,早晚要傳染。”

“沒文化就多讀書。”謝凡又哼上節奏,“我也不是基佬,我愛全人類而已……算了,跟文盲讨論哲學無疑于對牛彈琴。”

“我操你媽。”林晨走近一步,“整天秀你那點成績惡不惡心?這麽牛就別跟我們混啊,垃圾,你早晚要滾蛋。”

“誰滾蛋那可說不準。”謝凡往嘴裏塞了口香糖,“你見警察的時候可沒這麽有種,把大麻塞給麟子的是誰,狗嗎?”他嘲諷地随着酒吧裏的音樂搖晃,“我家養的狗也比你好看,私生的雜種。”

林晨陡然撲上來,貝斯手李修夾中間被吵得耳朵疼,他粗暴地推搡着兩個人,“閉嘴行不行?在這打起來了,今晚那點飯錢就他媽的打水漂了。”

“沒錢就趁早散夥。”林晨呸了一聲,“還他媽玩個蛋,天天吃不飽。”他這段時間火氣很沖,因為陳麟不準他碰大麻。

“那你滾啊。”謝凡隔着李修喊,“總有一天抽死你!”

陳麟抄起啤酒瓶在地板上砸了個響亮,他說,“你們怎麽不打?不想玩了別委屈,趁早滾蛋!一個都別留。這個薩克斯加定了!大麻也依舊別想碰!”

“那行。”林晨冷笑,“你是隊長你牛氣!可以,不準抽是吧?怎麽不規定還得穿校服才能演奏呢?一人發個三好學生啊。操蛋的隊長!”他推開人,“老子不玩了。”

秦縱正到家,阮肆問他,“隊友感覺怎麽樣啊?”

秦縱把手擦幹淨,跟他進了房間,反扣上門,“一群神經病。”

“他們幹什麽了?”阮肆坐桌子上問。

秦縱撐在桌面,腿擠進阮肆的腿間,用一種非常忍辱負重的神色委屈道,“軟軟。”

“說。”阮肆捏他下巴。

“有人吃我豆腐。”秦縱告狀,“還摸我手,摸了好幾下,特猥瑣。”

卧槽!

阮肆倏地拉近他,“誰摸你?”

“謝什麽。”秦縱偏頭,“沒記名字,一頭黃毛,無敵裝x。”

阮肆抱了他的手,使勁揉了幾把,惡狠狠道,“裝他個西瓜皮,我明天就把他打成西瓜皮!”

“還問我約不約。”秦縱湊近,“特浪。”

“媽的還敢調戲你?”阮肆擰眉,“不約!我們未成年不約!”

“啊,”秦縱呼吸貼近,低低地說,“吓死我了,超害怕的。”

阮肆順勢就抱了秦縱的上半身,秦縱理所應當地埋臉進阮肆的頸窩,手上沒閑着,貼着阮肆的皮膚滑進去,将人這麽毫無知覺地推倒在桌子上。

害怕的秦縱一邊扒了阮肆的T恤,一邊毫不客氣地把人舔幹淨。

阮肆第二天扣着襯衫在家裏晃,李沁陽驚奇地問,“轉型啦?舍得穿襯衫啦?”

阮肆澆着花,冷笑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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