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在人類交往中, 肢體接觸是很神奇的一種互動。每接觸一次就靠近一次, 兩人之間的關系會因為一次短暫的肢體接觸迅速提升。

陶曉東不清楚這個麽?他最清楚了,所以他在有限的範圍內碰過湯索言的手, 也以安慰的名義抱了一次。

湯索言問他是不是勁使足了也就敢碰碰手, 這還真是。湯索言躺那兒, 陶曉東無論如何不敢幹別的。

湯索言剛才這一摟,倆人緊挨着說了幾句話, 這一下算是摟瓷實了。

之前摸手揉胳膊, 雖說比着正常朋友看也是過了,但要是真裝起來, 道貌岸然地裝裝不拘小節的友情互動也不是不行。

然而今天這一摟, 後腰上一拍, 那層透明紙直接揭下來,誰也別裝。

湯索言洗漱完出來,用毛巾擦着頭發。倆人對視上,陶曉東剛讓人摟了, 現在也不“言哥”了, 面上心上都美。

湯索言過去坐在餐桌邊, 倆人一起吃早餐。陶曉東拎來的粥和油條,打開一盒粥放湯索言那邊,問了句:“中午你想吃什麽?”

“我給你做。”湯索言撕了塊油條吃了,回了句。

陶曉東失笑:“你會做?”

湯索言說會。他吃了陶曉東那麽多頓飯,今天給回一頓也應該。陶曉東跟他一起喝粥,聽這意思白天他倆不打算出去了。

陶曉東穿的厚衛衣牛仔褲, 湯索言問他:“熱不熱?我給你找套睡衣?”

“我穿你的啊?”陶曉東問。

“新的。”湯索言喝了口粥,垂着眼說,“你要想穿我的也行。”

陶曉東現在聽他說話句句都像故意的,也不搭腔,真讓他搭上去感覺場面就控制不住了。兩個三十好幾的單身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沒法聽。

周末上午湯索言得健身,陶曉東玩了幾分鐘就不玩了,他沒想出汗,出了汗沒法洗澡。在這兒待着是待着的,洗個澡就不對勁了,好像他刻意在撩。

湯索言健身他就坐旁邊地板上看,看他肌肉随着運動繃起,看他的力量感,看他出汗。

“我說你身材那麽好呢。”陶曉東看得挺來勁,靠着玻璃門,抓過來一個抱枕放懷裏,“我還想你們當大夫的,天天上班大部分時間都坐着,你怎麽那麽多肌肉。”

湯索言擡頭看他,下巴上正好落下一滴汗,陶曉東的視線随着那滴汗一起落在地上。

“工作需要。”湯索言笑着說了句。

他說話有點喘,不厲害。陶曉東屈着一條腿,穿着湯索言的短袖和運動褲,坐得怪豪邁的,湯索言沒空搭理他,他難得有個機會像這樣看着湯索言看個爽。從上到下來回看,看看帶着汗的脖頸,再從肩膀看到窄窄的中段,再到兩條腿。連腳腕他都盯着看了會兒,動作時筋随着繃起,骨節分明。

看完咂摸咂摸,心裏不知道惦記着什麽,腦子裏轉出幾十裏地了。

湯索言抽空看了看他,陶曉東都沒注意到,還沉在自己那點心思裏。

“想什麽?”湯索言問他。

“那不能說。”陶曉東低着頭嗤嗤地笑,摟着懷裏的抱枕,“你玩你的。”

“你要這麽說我就知道了。”湯索言放下東西,站那看着他,調整了幾次呼吸,而後的汗蜿蜒洇進領口。

陶曉東擡頭看他,有點背光,他擡手遮了下,竟然敢問:“那你說來我聽聽?”

湯索言沒說,只是輕笑一聲,呼了口氣離開了陽臺:“那你抱枕拿開我看看?”

陶曉東先是愣了下,然後笑着“靠”了一聲,不敢跟人嗆,還是慫。

上次電話裏湯索言說他要洗澡,說陶曉東可以上來坐着聽。

這次陶曉東真坐着聽了一回。

洗澡這事聽着很勾耳朵,你就再不注意,那點水聲也接連不斷往你耳朵裏鑽。水停了你下意識就會跟着想它是不是被什麽擋住了,想到這兒就免不了得再往下想想動作。水聲要徹底沒了,還得想這是洗完了?還是塗洗發水?還是浴液?

水聲再猛一下砸下來,整條神經就都跟着刺了一下。

洗完澡剛才運動穿的那身就直接放進了洗衣機,湯索言出來的時候又換成了睡衣。陶曉東坐沙發上聽完了洗澡全程,這一上午對他來說太刺激了。

湯索言給自己倒了杯水,給陶曉東也倒了一杯。他站着喝水,陶曉東坐着喝。

剛洗過澡,湯索言身上帶着清爽的潮氣,手背上還能看見幾滴擦漏下的水珠。

“剛你電話響了。”陶曉東清了清嗓子,說。

“誰?”湯索言去茶幾邊拿手機。

“我沒看。”陶曉東心說我哪有心思看。

湯索言看了一眼,放下手機沒管。

“給你做飯。”湯索言問他,“有沒有忌口?”

問起這個問題陶曉東腦子裏條件反射第一個出來的就是“不吃姜”。他笑了笑,搖頭說:“我不挑,也不忌口,做什麽吃什麽。”

湯索言說行。

說了是給他做飯,湯索言就什麽都不讓他伸手,連廚房都不讓他進。陶曉東想幫着洗個菜什麽的,讓湯索言攆出去了。

後來實在沒事做,只能坐在餐桌邊玩手機。

陶淮南發語音給他:“哥幫我給湯醫生帶好。”

陶曉東說:“知道了。”

夏遠問他今天在不在店裏,要去找他。

陶曉東回他:別去,我今天不過去。

夏遠:幹啥去了?那明天?

陶曉東:明天也不去。

夏遠直接發了條語音:“你躲我啊?”

陶曉東無奈了:“我躲你幹什麽,你哪來這麽多戲?”

夏遠:“你是不因為上次吃飯的事兒還生我氣呢,那我也不知道你跟那位湯醫生這麽鐵,我要知道我不早攔着了麽?”

陶曉東快把那茬忘幹淨了,趕緊說:“你可快打住吧,我這有事兒呢。”

湯索言那邊做飯,開着煙機聽不見陶曉東這邊的對話。

敲門聲他也聽不見。

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陶曉東喊了聲“言哥”。

湯索言回頭看他,問他怎麽了。

陶曉東指了指門口方向:“有人敲門。”

倆人看着彼此的眼睛,估計想的都是一件事。幾秒鐘的相對無言之後,湯索言抽了張紙擦手:“我去開。”

上次他來這兒的狀況還在眼前,陶曉東甚至有點想上房間了。他身上穿的都是湯索言的衣服,湯索言直接穿的睡衣,這一看好像他倆住一塊了。

陶曉東又叫了聲“言哥”,小聲問:“要不我進去待會兒吧?”

湯索言平靜地說不用。

陶曉東都準備好迎接審判了,感覺是場硬仗。然而湯索言開了門之後,陶曉東聽見他叫了聲:“爸媽?”

陶曉東先是松了口氣,而後這口氣又猛地提了上來。

爸媽?

“怎麽過來了?”湯索言給他們拿了鞋,主動說,“我有朋友在,別吓一跳。”

“有朋友在啊?”湯母笑呵呵的,“那有什麽吓一跳的。”

“一擡頭沒防備看見個人,你們萬一吓一跳,給他也吓一跳。”湯索言說。

陶曉東已經走過來打招呼了,笑着叫“叔叔阿姨”。

湯索言比較熟的那幾個朋友他們差不多都見過,這位臉生。倆老人反應也快,挺熱情地問好。

“我是曉東,叔叔阿姨叫我曉東就行。”陶曉東站在一邊說。

他穿的湯索言衣服,人當爸媽的一眼就看出來了,湯母說了句:“孩子長得真精神。”

“喲,做飯呢?”湯父往廚房看了一眼,問。

湯索言說:“嗯,煲個湯,你們吃了沒?”

湯母說沒,上午他倆來這邊逛逛,正好來他這轉一圈。本來還想着給他做飯的,這麽一看也用不着她們了。

“用,”湯索言笑着拉她去廚房,“你來了我就不擔心露怯了,正好幫幫我。”

臨上廚房之前湯索言回頭跟他爸說:“爸你泡壺茶喝。”

陶曉東說:“我來。”

“讓我爸來,嘗嘗我爸泡的茶。”湯索言走過去在他旁邊小聲說了句,“別拘謹,跟我爸聊會兒。”

陶曉東心說只要來的不是那位,我跟誰都能聊。

他什麽時候怕過聊天啊,跟誰都能聊得明明白白的。

陶曉東他爸坐在沙發上,陶曉東從茶幾底下拿了個小皮墩,坐在茶幾對面,看着老頭泡茶。

湯索言長得就像他爸,鼻子嘴巴尤其像。

“曉東做什麽的?”等水開的工夫,湯父問他。

“我是做紋身的,”陶曉東說完淺笑着搖了搖頭,“上不得臺面。”

“怎麽上不得?”老頭挑起眉,說,“我确實沒怎麽接觸過,不太了解。不過工作就是工作,都是憑本事生活,哪有什麽臺面不臺面的,別這麽想。”

“是,都是工作。”陶曉東點了點頭,從茶幾底下拿了茶葉遞過去,“有些時候會有人覺得這不是個好營生,有偏見,難免的。”

老頭“嗨”了聲:“你管他們呢,誰比誰高貴哪去了。”

陶曉東笑着應:“叔叔太開明了。”

“說起來我也在電視上看過一小段,你們那也是藝術,難着呢。”湯父洗茶泡茶的動作慢慢的,很穩。陶曉東看着他,能看到一點熟悉的湯索言的神态。

“擡高了。”陶曉東說,“像您說的,都是工作。”

當着教授面就別談自己那東西藝不藝術了,說到底不是一個領域的東西,談了對方也聽不明白。

“跟索言怎麽認識的?”湯父給他倒了杯茶,神情挺和藹。

陶曉東扶着杯,說得挺實在:“我弟弟是盲人,湯醫生給治病。”

一聽這個,湯父“喲”了聲:“治好了?”

“沒,治不好。”陶曉東說。

湯父遺憾地嘆了口氣,而後說:“眼睛看不見的孩子,心裏都看得更清楚。”

陶曉東笑着“嗯”了聲:“确實聰明,心裏什麽事兒都明白。”

湯索言進去沒幾分鐘就把廚房交給他媽了,過來沙發這邊坐下,聽着他們聊天。

莫名其妙一起吃了頓飯,這比唐寧還讓人防備不着。兩位教授吃過飯就走了,招呼陶曉東有空去家裏坐。

他們說要走的時候陶曉東要下樓開車送,被他們擋回來了。

湯索言拽了他胳膊一把:“不用,回來吧。”

門一關,陶曉東看着湯索言,倆人現在看着對方都有點哭笑不得的意思。

陶曉東說:“咱倆自己這還沒明白呢,家長我都見過了。”

“估計他倆也吓一跳,沒想到我這能有人。”湯索言搭着他的後背一起回客廳,“開門一看,家裏有個帥小夥。”

“還穿你衣服。”陶曉東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叔叔阿姨現在都不知道想哪去了。”

“想不到那麽多,頂多想我有新朋友了。”湯索言說。

“那不一樣麽?”陶曉東反問。

“不然你還以為純情到哪去了?”湯索言把他推到沙發處讓他坐,“準……新朋友,和新朋友,你當還有多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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