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無悲無喜緣分已盡
第299章:無悲無喜緣分已盡
十二月海城,陰雨連綿。
雨水不斷落下,整座華景園別庭都陷入于一場雨季。
王父并不喜這樣的雨天,可今日他卻大感痛快。手中的煙鬥握着,他縱聲一笑道,“尉家不是一向自诩守信重諾,訂婚這樣的大事,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要怎樣收場!”
宴請了親族親友,卻在訂婚禮上,準新郎尉容不知去向,一連數日失蹤。這樣的結果,更是惹來一片非議。
王父此刻笑道,“這是報應!尉家的報應!”
王子衿被謀害還未曾有結果,對于尉容在此時舉辦訂婚禮,王父本就一千一萬個不滿。可即便再憤然,也因為無法幹涉。誰知消息傳來,簡直像是天注定。
因為尉容的不告而別,尉家此刻怕早已經是混亂不堪。家族本就忌諱不守誓約,又何況是媒妁之約。婚姻之事,從來都不是兒戲,怎能反複無常不知規矩,尉容此舉已經犯了大忌,更是陷尉家于不仁不義,一夕之間淪落為海城笑話!
“尉家宗親勢必不會輕易饒恕。”王燕回陪坐在旁,低聲回道。
王父愉悅的抽了口煙道,“現在整個海城都在看尉家的笑話,那幫子親眷怎麽可能輕饒?”
即便想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是無法如此。更何況,宗親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向着尉家,也有早對尉家這一脈正統血脈心存芥蒂之人。
“尉家這次的內部憂患,就足夠掀起風浪。”王燕回自然也知道此事的嚴重後果。
王父忽而又是冷然道,“尉家子弟害人不淺,也不是第一回了!”
先有尉佐正這樣算計王子衿,後有尉容不顧婚約離席,這兩兄弟簡直是一樣陰險狡詐。
“我看子衿也是被尉容迷惑,所以才會鬼迷心竅!”王子衿對尉容的心思,王父如今也有些明了,此刻更是斬釘截鐵道。
王燕回漠漠抽了支煙,王父低聲訴說,“林家那個女孩子,等了他三天三夜,人也給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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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王燕回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可也已經聽聞。
錯過了訂婚吉時,林蔓生卻還是等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的時候,她才站起身來。可是一走到喜堂裏,整個人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厥。
“你倒是可以拉攏她!”王父沉聲道,“都已經到這個地步,哪個女人不恨!”
王燕回應聲,“是,父親。”
兩父子靜坐了片刻後,王父起身前往午睡。
王燕回還坐在偏廳的沙發裏,望着落地窗外不斷墜落的細雨。他不曾親眼所見那一切,可單是從楚映言那裏聽說,就忽覺悲涼。
就在林蔓生昏厥的時候,她大笑一聲喊:尉容——!你好狠的心——!
王燕回一向清楚尉容為人狠絕,可卻料不到,他竟然會狠心至此。
就在沉默着,王燕回一言不發抽煙。
突然,有下屬疾步而來,迅速走到他身側,“大少爺,有消息了!”
王燕回心中一凝,立刻回眸,聽見下屬回報,“尉總疑似去了北城——!”
北城……
王燕回愕然不已,他丢下新娘,丢下訂婚禮,全都不管不顧,居然去了北城!
……
頤和山莊——
天氣陰冷,然而山莊內更是寒冷。
老太爺已然震怒多日,尉家上下每一個人都岌岌可危。衆人更是不曾見過如此憤怒的老太爺,比連日裏的風雨都要驚心。
“人在哪裏——!”這已經不知是今日第幾次,老太爺再次質問。
“老太爺,已經派了所有人去尋找,可是……”追查的下屬低頭站在老太爺前方,幾乎都不敢再接話。
“派了所有人去找,竟然還找不到!都是做什麽用的!”老太爺拄着拐杖,不斷砸着地面,發成砰砰聲響。
每一聲落地,都像是在敲擊衆人的心!
“老太爺,您別着急……”元伯只怕他再病倒,急忙勸慰,“總是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
“我要具體時間!”老太爺指着面前的下屬斥責,“再找不到人,你們一個兩個都不用再回來!聽見沒有——!”
“是!老太爺!”下屬們紛紛退下。
“老太爺,您要注意身體……”元伯念道,卻也明白此時此刻無濟于事,“或許過一會兒,孝禮少爺和四少爺就會有消息了!”
尉家派了那樣多的人去尋找,但偏偏消息全無!
“希望如此!”老太爺沉重坐下,雙手握着拐杖卻那樣痛心喊,“他竟然敢在訂婚這樣重要的日子不知去向!他簡直是大逆不道!他怎麽對得起蔓生那孩子!”
下一秒,老太爺又是急忙詢問,“蔓生今天怎麽樣?”
“還在睡着,醫生說她太累了,需要休息……”元伯回道。
當日林蔓生在尉家祖宅喜堂內昏厥,就立即被人抱起送離治療。
那人卻是襄城恒豐總經理顧席原,他不知為何會忽然出現,也無人再去探究。
但是之後老太爺想要去探望,卻不被準許。一行人将林蔓生送回紅葉公館入住,請了私人醫生照看,更是派人守衛公館,不得任何人随意進入,特別是和尉家相關的所有人。
“我現在就連去看她也不能!”老太爺氣惱無比,卻也無可奈何。
即便親自到了紅葉公館前方,最後還是折返而回。林書翰雖有出面相迎,可也是堅決拒絕,只留下寶少爺陪伴在林蔓生身邊。
元伯寬慰道,“老太爺,您放心,蔓生小姐一定會好起來的,還有寶少爺在她身邊,他們是母子連心……”
老太爺只能皺眉颌首。
又在片刻後,尉孝禮先一步歸來,他前來回禀。這一次,他終于帶回了最新消息,那是有關于尉容的消息!
“爺爺,我已經查到消息,二哥去了北城!”尉孝禮回道。
老太爺一怔,“他去北城做什麽!”
尉孝禮後方站着随行而來的岑歡,她接了話道,“老太爺,好像是因為容氏的千金容柔小姐出事——!容少爺才趕了過去——!”
衆人方才知曉,尉容竟然是為了另一個女人,為了那個容柔,對林蔓生棄之不顧!
……
老太爺立刻追問,“是什麽天大的事!要讓他丢下訂婚禮跑去北城!”
“那位容小姐,她現在人在警署。”岑歡凝聲道。
“警署?”老太爺質疑,元伯也是着急喊,“岑歡,你還不快全部說明!”
“容小姐拿刀捅了蕭氏雲商的副總蕭從澤一刀,所以就被關了進去。現在容少爺已經在北城,他去警署為容小姐當擔保人提出保釋!”
老太爺得知真相後,詫異詢問,“她是将人捅死了?”
“沒有……”岑歡搖頭道,“容小姐安然無恙!只是那位蕭副總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醫院裏……”
“她為什麽要傷人?”老太爺又是追問。
前些日子,有關于蕭氏雲商和容氏連城的結親消息被媒體争先報道。可眨眼間竟然鬧到警署,簡直是匪夷所思。然而今日若非尉容現身,衆人也查探不到他身在何處。
“是因為……”岑歡默了下,卻仿佛無法道出原由。
此時,尉孝禮出聲道,“因為蕭從澤對容柔用強,所以容柔拿刀捅了他!”
兩家即将定親,居然會上演這樣一幕!
在場衆人卻仿佛都已明白,為何容柔會如此。恐怕是這場婚姻,并非容柔真心意願,所以才會持刀傷人。
可盡管是這樣,那也不過是容家的事!
老太爺怒斥,“他憑什麽去當這個擔保人去為她保釋!難道容家都沒有人了!需要他親自趕過去!還要丢下訂婚禮丢下他的新娘子!這太不像話!”
“老元!”當下既然已經知曉尉容身在何處,老太爺立即道,“你現在就親自去一趟北城,把人給我帶回來!就算是押,也要給我押回來!”
“是!老太爺!”元伯沉眸應聲。
又怕元伯帶人前往不夠陣仗,老太爺又是喊,“孝禮!你也一起去!”
但是這個時候,尉孝禮卻開口拒絕,“爺爺,最近公司事務繁忙,我不能丢下這裏。”
他用沉靜的聲音回絕,卻是冷然以對,更是對于尉容此番行徑無法認同。
“爺爺,二哥的消息我已經帶到,我先去公司了。”語畢,尉孝禮已經轉身離去,他喚了一聲,“岑歡。”
“老太爺,那我也去公司了。”岑歡只能問候一聲,跟随尉孝禮而去。
兩人出茶廳的時候,卻撞上了另外一人。
楊冷清趕至尉家,前來拜見老太爺。可一瞧見尉孝禮,似也清楚有關尉容的消息已經告知。
老太爺又看向楊冷清喊,“你願不願意陪元伯去北城?”
去北城何意,只為帶回尉容!
楊冷清站在老太爺前方,他的視線不偏不倚,緩緩說道,“爺爺,我去也沒有用。”
“你也不願意!”老太爺顫了聲。
楊冷清凝眸不應,仿佛已經給予回答。
旁人縱然不知,可楊冷清卻清楚,今時今日,如果連林蔓生都不能讓他歸來,那麽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将他帶回。
……
紅葉公館中,卻有人前來。
那是任翔!
林書翰立刻來到大廳,前來一問究竟。
此刻,高進和程牧磊都還在外奔波尋找,餘安安留在公館內陪同,她一看見任翔到來,就立刻發問,“是不是已經有消息了?”
任翔沉聲道,“老太爺派我來告訴書翰少爺一聲,他一定會将容少帶到這裏向蔓生小姐賠禮認錯——!”
任翔此刻受命于尉老太爺而來,雖然不曾有只字片語關于尉容的下落,但卻已經足以證實,尉家此刻顯然得知消息!
“尉總到底在哪裏?他為什麽要走?”餘安安抓着任翔不斷追問。
林書翰站在大廳裏,聽着餘安安的質問聲,卻始終得不到任翔的回答。
最終,任翔只是道,“書翰少爺,請您放心!尉家一定會給蔓生小姐一個交待!”
林書翰冷了俊彥,他亦沒有再追問,“那就慢走不送!”
任翔又是瞧向餘安安,深深一個注目像是要安撫她的心,卻也因為奉命行事,終究還是沉默離去。
待任翔走後,樓梯上出現一道高大身影,他從樓上慢慢下來。
林書翰一回頭,就看見顧席原默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吩咐一聲,“餘秘書,你去陪着姐姐。”
餘安安點了點頭,急忙往樓上去。
那間房間裏,有趙媽照顧,還有邵璇以及曾若水陪伴在內,林蔓生卻還在昏睡。
癡狂靜等三天後,林蔓生終于體力耗盡而陷入睡眠。雖然身體虛弱,可醫生檢查過後倒沒有任何病痛,只是因為身體疲憊心力交瘁,所以才會昏厥。
但是這一刻,林書翰望向顧席原,卻是道不明訴不清的過往。
當年父母離異的時候,林書翰不過是嬰孩學步的年紀,又哪裏會懂事。待他明白離婚的意義,父母早已經分居。可顧席原卻不一樣,顧母更是不一樣,他不是兇神惡煞的繼兄,顧母更不是欺淩他們姐弟的後母。
他們待他和姐姐那樣好,林書翰曾經這樣崇敬他,更是敬愛顧母。
可就是這樣一位讓他崇敬敬愛之人,卻在當年置之不顧。
這一刻,林書翰道,“文和對我說,其實這些年來,你一直很關心姐姐。”
實則此次林蔓生的訂婚禮,林父不許任何人出席。林文和自小在林家寄人籬下,即便是想要出席,卻也無法違背。
就在訂婚禮毀于一旦後,林文和詢問林蔓生近況,卻也得知顧席原在海城。這才通話告知林書翰,自顧席原走後,他暗中一直十分關注。
可林書翰對顧席原是帶着幾分恨意,因為當年一切,他全都知曉,“你現在出現在這裏,又是什麽意思?”
顧席原整個人寂寥。
此刻,他卻無法相告,他其實不過是想來祝福,不過是想親眼見到她幸福。
可眼前,只剩下尉家祖宅那最後一幕,是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将他誤認為是另一個男人,她空等一場的準新郎。
他備受煎熬,心痛難言。
良久,他只是道了一聲,“是我對不起她。”
如果不曾有當年,就不會有今日。
這一切,全都因他而起。
是他一念之錯!
……
這麽多年來,自從父親和顧母之間第二段婚姻結束後,林書翰就不曾再見過顧席原。縱然起始時候,還偶爾有零星幾次相見,卻也是在前塵舊事。可就在那段過往中,卻總有那麽一些片段,一些被人掩藏卻藏不住的真情在其中。
“你怎麽會對不起。”林書翰回聲問,“你不過是繼兄,後來也不再是。”
顧席原眉宇微驟,林書翰卻又道,“可姐姐當年是喜歡你的,你也喜歡她。”
此刻面對林書翰突然道出當年情窦初開的情事,顧席原心中一悸,那些遙遠的細碎回憶,全都一湧而上。
“你們都以為我不清楚,其實我什麽都知道!”林書翰的聲音猛然響起,是質問更是宣洩,“既然你喜歡姐姐,為什麽不阻止她和溫家的婚事?為什麽要讓她聯姻出嫁?為什麽到了最後時刻,你臨陣脫逃了!”
這是林書翰無法釋懷的曾經,對于姐姐而言,那場婚姻是牢籠是青春年華的結束。
林書翰從來不曾真的認過溫尚霖為姐夫,那場婚姻在他的認知裏,不過是姐姐葬送了幸福為家族換來利益。
可在當年,林書翰卻想過無數回,如果顧席原出現阻攔,如果他願意帶姐姐逃離,那麽他一定會支持,他會和母親一起支持,絕對不會反對。
就當林書翰想要去告知林蔓生的時候,卻被她告知:書翰,姐姐要嫁給溫家了。
林書翰所有的話語都猛地截止,因為他看見姐姐紅了眼睛,她那樣難過,卻還在微笑。林書翰不是沒有看見,可他只能假裝自己瞧不見,他只能喊:姐,你幫我收拾幾件上學要穿的衣服。
那時候的姐姐還在笑話他:你什麽時候能長大,姐姐在和你說婚事,你居然讓我收拾衣服……
可雖然如此,她還是飛快轉身,就當這個剎那,他看見她擡手悄悄擦去眼淚。
林書翰握緊的拳頭,在那時不知道要揮舞向誰。
這一刻,他狠狠的揍向顧席原!
“砰——”一聲裏,顧席原的臉頰受了一擊,整個人卻紋絲不動,硬生生挨了一拳!
林書翰揍了一拳後,胸口依舊窒悶無比,他質問他,“我以為早在當年,你就和我姐姐不可能了!後來姐姐去了襄城,你也清楚自己和她沒有可能!你現在來海城,你是來看好戲,還是來惺惺作态——!”
從前時候,林書翰不敢問,也不願意再讓姐姐傷心,可如今當年背棄姐姐的人就在眼前,他怎能忍得下這口氣!
顧席原站定在林書翰面前,遭受一拳後也不躲閃,好似無論多少拳,他都全都接受。
可他無法出聲,亦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麽。
她是他年少至今,唯一心心念念的女孩兒。
她是他後悔莫及,想要用餘生來守護的女孩兒。
她不安好,他怎能心安。
他如何能心安!
如今,他心中空茫,腦海裏占滿她最後癡狂恨怨的癡狂臉龐,帶着笑的容顏如此觸目驚心,從來不曾瞧見過。
顧席原惶惶失神,林書翰緊緊注視着他。
就在兩人沉默對峙的時候,餘安安在樓上突然喊,“副總醒了——!副總她醒了——!”
……
房間內,蔓生終于在睡了兩日後醒來。
這兩日她睡的很沉,呼吸都是微弱。
床畔,邵璇陪同着。
曾若水不放心,也一直沒有離開。
趙媽在一旁看顧寶少爺,此刻孩子睡着了。就在林蔓生的身邊,寶少爺安靜睡在同一張床上。孩子實在是很乖巧,可他不愛和旁人說話,近日裏醒着的時候,多半都是陪在林蔓生身邊聽書畫畫,是那樣倔強的一個孩子。
這一刻,蔓生終于醒來,衆人都快要喜極而泣。
邵璇又是沒有忍住,眼淚已經落了下來,“蔓生……你醒了……”
蔓生的視線還是朦朦胧胧的,只是看見一屋子的人環繞在自己面前,他們都是她的至親,是她最重要的人。
聽到邵璇的聲音,蔓生的目光定格,見她淚眼破碎,她不禁道,“你哭什麽……”
她的手擡起,輕輕觸碰邵璇,竟是為她擦去眼淚。
到了今日,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卻反而是安慰邵璇!
“我沒有哭……”邵璇趕忙一把抹去眼淚,曾若水女聲亦是哽咽,“蔓生,你餓不餓?”
蔓生默了下,她點了點頭。
“我去煮!大小姐,你想吃什麽?”趙媽趕緊詢問。
蔓生卻也想不出到底要吃什麽,她只是道,“什麽都好。”
趙媽應了一聲,立刻奔出房間。
餘安安則是将林書翰喚來,林書翰走進房間,瞧見林蔓生果真清醒,他感到驚喜,這樣開心呼喊,“姐,你怎麽樣?”
蔓生只是微笑點頭,對着衆人道,“我很好。”
顧席原也是跟随前來,可他并沒有進房間,步伐忽然一止,就站在房外看向她,被衆人簇擁的她,剛剛醒來的她。
然而,蔓生卻眼尖瞧見門外伫立的那道身影,她揚唇一笑,喊了一聲,“大哥。”
衆人回頭去望,只見顧席原慢慢走了進來。
其實當日真是顧席原将她一把抱起,又将她送上車。
當下,蔓生仿佛已經認出,在最後一刻的時候,來人究竟是誰,所以一直朝他微笑。
顧席原卻有些手足無措,而後朝她輕輕颌首。
林書翰又是喊道,“姐姐,你看,小寶這兩天一直都陪着你!他就在你旁邊睡着了!”
寶少爺許是因為困倦,所以睡的很沉,并沒有被衆人的呼喊聲驚醒。
蔓生側過頭去瞧,她看見孩子就在身邊,這麽近的距離,天真可愛的睡顏,有着精致的五官,黑密的長睫毛,薄薄的粉唇……這樣一張巧奪天工的臉龐,人間又是幾回見。
衆人卻是心中一驚,只因為寶少爺的長相,實在和其父尉容一模一樣!
深怕她會因此而心緒波動,更怕她再度崩潰瘋魔。
可誰知,她只是伸出手,為孩子捏了捏被角。
最終也無一句話語。
之後兩日裏,蔓生靜靜休養,她沒有再談起尉容,一次也沒有,只字片語都沒有。好似這個人,從來都不存在過。她的世界裏,也根本不存在這個人。
衆人問起她是否安好。
她回道,“我很好,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過。”
分明,她說此話的時候眉眼帶笑,還是從前的林蔓生。
但再定睛一看,那份冷靜淡然,卻在此時不再有任何一絲遮掩徹底透出。仿佛,再也難以親近,再也沒有人可以靠近她!
一場夢醒,她不哭也不鬧,無悲亦無喜。
只剩下漫無邊際的冷。
好似再也沒有從前的林蔓生。
……
其實對于林蔓生的變化,林書翰感受到了。邵璇和曾若水更是感受到,趙媽自小陪伴照顧,自然清楚無比。
餘安安等人雖然近兩年在追随在側,可這樣的林蔓生,卻和記憶裏的副總大為不同。真要說哪裏不同以往,卻好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有些時候,一朝醒悟怕是再也難以回頭。
此刻,顧席原就有這種感覺,而且十分強烈。
好似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她變成從前的那個林蔓生。
事實上,她本就是性子冷淡,不願相争也不過是本就無意于此。而今,這份冷漠卻從骨子裏頭透出,比從前更甚,會讓人偶爾一失神就感覺寒冷。
就在醒來以後,蔓生過着正常人的生活,真是再平常不過。
每日醒來喝粥用早餐,之後就陪着寶少爺念書說故事,午後寶少爺午睡,她也午睡,等醒來後母子兩人就一起鍛煉身體,繞着公館跑步幾圈,亦或者踢足球游泳。再等運動過後休息一會兒,嘗了一些甜品,蔓生就看着寶少爺畫畫。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天黑之後母子兩人再一起入睡。
在林蔓生昏睡不醒的日子裏,寶少爺一直不肯離開,衆人沒轍,便讓孩子睡在她的身邊。反正這張床也大,母子兩人一起安睡,還顯寬敞。
只是這兩日,寶少爺卻還是願意和她一起入睡。
許是因為尉佐正和王子衿相繼去世,讓孩子缺乏安全感。在孩子的心裏,他們始終是他的父母,可他們卻再也不曾歸來。而今尉容不知所蹤,寶少爺雖沉默少語,卻愈發黏着她,一步也不願意離開。
趙媽嘆道,“倒是和小少爺小時候一樣,愛撒嬌又愛黏人。”
年幼時的林書翰是家中最寵愛的孩子,的确是衆星拱月,蔓生此時想起,竟是一如昨日。
她回道,“這幾天就讓孩子跟我睡吧,等回去了我再安排房間。”
回去?
又要回哪裏去?
趙媽一時間竟也不明白,未曾來得及開口,林蔓生已經走向寶少爺,陪在孩子身邊談笑。
可是對于林蔓生的平靜安然,邵璇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若水,蔓生該不會是想不開吧……”
曾若水緊蹙秀眉,實則她也在等,等林蔓生開口詢問她,有關于尉容的事情,問他現在何處,為何離去消失……但是一句話也不曾有,真似再無關聯。可她越是如此,衆人就會感到越驚慌。
遭遇了這樣大的變故,幾個女人能承受?
她卻全部抗下,像個無事人一般。
林書翰亦不知要如何是好,他起身道,“還是我去和她談一談……”
偏在此時,林蔓生卻出現在幾人聚集的偏廳內,“找我談什麽?”
衆人都是一愣,循聲望去,卻見她穿戴整齊,更化了精致妝容,駝色長款風衣修身,配了黑色薄針織同色系長裙,冬日裏既飄逸又美麗,她踩着一雙高跟鞋,竟是驚鴻一瞥。
她揚起唇,正靠着門朝衆人慵懶而笑,冷中帶着幾分媚。
“姐,你要去哪裏?”林書翰立刻詢問。
蔓生回道,“我要去頤和山莊。”
衆人一驚,她要去尉家?
卻不等衆人開口訴說相随的意願,她已經先一步道,“我自己去,餘秘書他們陪我就已經夠了。”
這一趟看來她是勢在必行!
林書翰又是問,“那小寶呢?”
“小寶也和我一起去。”蔓生輕聲說,此時趙媽牽着寶少爺亦是出現。
寶少爺也是整裝待發,就要出門的模樣。
蔓生朝他們道,“我去去就回,小寶,打聲招呼,我們走了。”
“拜拜。”寶少爺朝他們揮手。
……
秋雨過後的頤和山莊,在今日雨水一止,終于也得以放晴。可冬日裏陽光不暖,風也是那樣寒冷。
突然周管家來報,“老太爺!是蔓生小姐帶着寶少爺回來了——!”
如今元伯已遠去北城不曾歸來,老太爺獨自留在山莊中。
得知他們母子歸來,老太爺立刻而出,來到正廳相迎。果真看見林蔓生牽着小寶的手回到尉家,當真是一喜,“你們回來了!”
“太爺爺!”寶少爺開口呼喊。
老太爺異常高興,摟着寶少爺說了一會兒話,蔓生也不打斷祖孫兩人,片刻後才道,“小寶,阿姨要和太爺爺說會兒話。”
“好!”寶少爺點頭應聲,鄭媽得知寶少爺歸來,趕緊出來陪同。
立刻的,寶少爺被鄭媽帶了下去。
富麗堂皇的大廳裏,老太爺感慨萬千,“蔓生,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老太爺,我這次來尉家拜訪,是因為有幾件東西忘了還。”蔓生輕聲開口。
可是她的稱呼已改,老太爺注意到了,她不再呼喊自己“爺爺”而是喊“老太爺”,這讓他更是一驚!
“周管家,請讓我的秘書把東西送進來。”蔓生又是吩咐一聲。
周管家也只能前去打了聲招呼,結果餘安安為首,高進和程牧磊兩人跟随,擡着一個樟木箱子進來。
樟木箱子往正廳輕輕放下,三人又退了下去。
“周管家,請開箱。”蔓生呼喊。
周管家随即上前開箱,箱蓋一打開,彩光登時四射,裏面放着的正是那套鳳冠霞帔!
立刻,蔓生取出一件物品上前。
老太爺一看,她手中是戒盒,盒子裏是那枚代代相傳的金戒指!
而她此番突然前來,竟是來歸還媒妁之言的信物!
老太爺已然震驚無比,“蔓生,你這是……”
蔓生奉上兩件尉家信物,她的聲音輕輕悠悠間響起,卻近乎平實訴說,“我和他緣分已盡,從他離開訂婚宴起,就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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