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心生退意時光無涯
尾聲篇第360章:心生退意時光無涯
津城警署廳內,蔓生趕至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場。
其中兩人是蕭素素以及郭英傑。
而兩外一行,為首那人一身西服筆挺襯衣雪白正是尉容,他的身側還站着宗泉。
大概也是剛剛前來,所以正在和警方交涉。
蕭素素深怕事情仍有不利于蕭從澤的變故,等到接洽的警官一走,她就忍不住朝尉容哀求,“尉總!他的兩條腿已經廢了,他再也不會像正常人一樣了,饒過他吧……”
尉容唯有一句,“邵小姐的事情,你該去找委托人。”
蕭素素明白過來,此刻能夠為邵璇做主的人,不正是林蔓生?
“是林副總!”突然,耳畔響起郭英傑的聲音。
蕭素素立即尋聲望去,果真瞧見是林蔓生帶着下屬高進出現在面前,“林副總……”
這一回,不等她再往下說,蔓生便開口打斷,“蕭小姐,我今天來這裏,是警方通知我,我想應該先配合警署這邊。”
高進迅速聯系警務人員,立刻就有警官前來接待,“林蔓生小姐,請來這邊……”
蔓生就要随警官而去,走過大廳之時,她的目光這才掠過宗泉,也掠過了沉靜而站的尉容,她朝他們笑了笑。
蕭素素凝眸看着林蔓生的身影遠離,她的雙手握緊成拳,只能在此時祈禱,一切能夠煙消雲散。
郭英傑輕輕摟過她的肩頭,低聲安撫,“不要太擔心……”
置身于明亮公正的大廳,尉容只是望着那道纖細身影終于消失于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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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先生,還有蕭小姐,郭先生,請幾位先去休息室坐等……”後方處,是警員招呼一聲。
警署另一間接待室,蔓生見到了負責案件的警官。
因為今日也不為審訊,更不為做筆錄,所以由審訊室轉至接待室。
蔓生端坐在其中,唯獨她一人面對警官。
“林小姐,您好,很冒昧問您,您是當事人邵璇小姐的朋友?”警官例行公事詢問。
蔓生應聲,“是姐妹。”
“所以,您今天來警署,是能夠全權代表邵璇小姐?”警官又是問道,蔓生則是将早已準備齊全的委托函送上。
警官确認後道,“我想案件前後過程,期間警方也和您溝通過,您也應該了解。這起案子進展到這裏,警方無法以一面之詞聽信,去判定另一位當事人蕭從澤先生有罪……”
“況且,當事人邵璇小姐一直沒有配合調查。當然,我們也清楚,她精神方面不是太好,所以恐怕也沒有辦法接受審訊,給予足夠的證詞。”警官緩緩道出此次案件的尾聲結果,“就證據方面而言,确實并不充分,所以這起案件恐怕提交法院控告起訴……”
其實當接到警署傳訊的時候,蔓生就有了預感,這是一場注定不會勝利的官司,所以蕭從澤事後才能這樣嚣張。如今就算是邵璇精神轉好,能夠出面作證,卻也無法将他定罪。
蔓生聽着警官的話語,她卻是沉默了半晌。
那是對于犯罪之人無法被懲治的不甘,是對邵璇無辜受害的心痛,可卻偏偏也無可奈何,她動了動唇,最終還是道,“我尊重法律,也相信警方已經盡力,所以我沒有意見。”
警官得到她這樣的回答,明顯也是一怔,不想這位林小姐竟是如此深明大義知法守禮之人。對于這起案子,牽扯到津城名門世家的公子,也确實棘手,此刻能夠得以解決也是萬幸,“感謝林小姐體諒,也希望邵小姐能夠早日康複,那這件案子到此結束,警方會以邵小姐撤訴告終!”
……
安靜的休息室,蕭素素坐立不安,桌子遮掩下的一雙手,被郭英傑緊緊握住。
對面一席位置上,尉容抽着一支煙端坐其中。煙已經快要燃到盡頭,忽而聽見門被敲響,随即有人由外推入,那是警員來報,“蕭小姐!就在剛才,林小姐代表當事人邵璇小姐撤訴了!”
蕭素素整個人幾乎是一驚,愕然之餘也是喜出望外,“真的?”
“是真的!”警員再次應聲。
蕭素素懸起的一顆心像是落下了,她急忙道謝,朝警員道謝,走出休息室時,不忘朝尉容道謝,“謝謝!”
音落,蕭素素奔走而出,郭英傑亦是朝尉容告別。
蕭素素離開休息室後,在回廊裏瞧見了剛從樓上下來的林蔓生一行,兩人皆是停步,瞧着她慢慢走近,蕭素素那樣感激出聲,“林副總!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和邵小姐能夠寬恕!”
蔓生定睛道,“蕭小姐,這次會撤訴,不是因為寬恕,而是因為證據不足。你是明理人,也一定明白自己兄長的所作所為,是非黑白總有一個定數。”
蕭素素無言以對,她确實愧疚。
“法律不能定罪,或許是上天再想要給他一次機會。”須臾,蔓生又是緩緩道,“但是我希望,他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蕭小姐,你聽懂了?”
女聲分明和緩,卻那樣強烈的氣勢,讓蕭素素本能應允,“懂了……”
經過前方轉角回廊,蔓生瞧見宗泉正站在一間休息室外邊,蔓生主動上前,“他在裏面?”
“是,蔓生小姐……”宗泉應了一聲。
下一秒,蔓生已然轉動門把手進入。
吞雲吐霧的他獨自在內,蔓生走過去入座,告訴他一個結果,“案子已經撤訴。”
尉容默默颌首,蔓生又道,“你之前向我提議的事,的确是個辦法。”
那天在醫院,她請他前來是為了詢問有關楊冷清的過去,末了當桂嬸被蕭家接走的消息來報後,他們談起邵璇的近況。
是他對她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她忘記這一切,你願不願意……
“你能肯定,心理催眠治療一定有效?”蔓生還在遲疑。
然而,他卻奪定道,“只要自己想忘記,那就一定能!”
蔓生詫異,他哪來的這份萬分肯定,卻見煙霧缭繞中,他的面容有些不清,雙眸卻格外冷澈。
仿佛,他竟像是親身經歷。
……
六點時候,夜幕已然降臨。
那幢洋房的書房裏,當楊冷清聽到林蔓生所言,整個人也是一怔,當下回絕,“不行!我不同意!”
蔓生心平靜氣朝他道,“那天小璇出院,我接她回來後,她就想要整理行李回家。”
“她說她想回家,她想媽媽了。可她又問我怎麽辦,她那樣想回家,可是已經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了……”蔓生道出邵璇當日所言,那種無助感雖是透過另一個人傳遞,楊冷清心底還是狠狠凝住。
“小璇平時一向開朗單純,性子也大大咧咧,但她一直都是一個明白人。她也知道,現在的她,這個樣子這個情況下,根本就沒有辦法回去。”蔓生輕聲道,那是邵璇心中尖銳的刺痛。
“我問她,如果可以,想不想忘掉這一切……”蔓生幽幽說着,楊冷清也終于得到那個答案,“她沒有拒絕。”
楊冷清皺眉反問,“她有回答願意?她有說自己想?”
蔓生如實道,“沒有。”
“既然她沒有這樣說,那你又憑什麽認為,她願意接受心理催眠?”楊冷清繼而追問。
蔓生平靜道,“任何一個正常人,面對一件事情的時候,如果心裏邊抵觸抗拒,那麽會立刻做出本能反應。可是小璇沒有,她不是拒絕,只是她也在遲疑,她也會猶豫。”
“畢竟,她從小就怕醫院怕打針,更怕醫生。”蔓生又談起童年往事,“更何況,現在還是讓她封鎖記憶。”
楊冷清确實知曉心理催眠這件事,在醫學上面對無法承受的痛苦,的确會實施治療。可那些案例都是旁人,不是邵璇,不是他的小璇……
她會忘記那件事,她是不是也會忘記所有?
如果催眠失敗,她會不會更加崩潰?
這個剎那,楊冷清考慮的事情有許許多多,猶如一團亂麻将他纏繞。
蔓生瞧見他眉宇之間滿是愁緒,又是說道,“我想,這個決定權,不在于你,也不在于我。或許,我們都該問一問邵璇,等待她的回答。”
“但是在這之前,楊冷清,你更清楚,她也沒有辦法接受你的靠近,因為她自己就接受不了!”蔓生道出最關鍵的要害。
邵母可以無條件包容,在母親面前,邵璇即便崩潰,卻也不會無處安放自己。可面對的人,如果換成是楊冷清,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心底的自卑會将曾經受過的淩辱無限放大。縱然楊冷清不介意,但她始終耿耿于懷。
蔓生不敢說,邵璇這輩子會不會好轉,因為這太漫長,也因為時間總歸是良藥。但有些時候,有些痛楚無法用時間治愈,特別是心裏的滿目瘡痍。
楊冷清陷入了深深沉寂。
蔓生只是道,“催眠這件事,是尉容之前向我提議。如果你有疑慮,有不放心的地方,可以找他咨詢。”
……
夜色之中霓虹璀璨,保利位于津城城區內連鎖朗廷五星酒店,今夜迎來一位貴賓。
那便是保利總部專務理事楊冷清!
楊冷清一到來,大廳經理上前迎接,不敢怠慢,“楊理事……”
“尉總住在哪裏?”楊冷清低聲詢問。
由經理親自相送,将楊冷清迎上尉總所住的套房。
自從尉總親臨津城後,就一直住在此處。寬敞的套房裏,尉容一邊處理公務,一邊交待行事。任翔于內間,而宗泉守在外間,瞧見來人,便請他入內,“容少,楊少爺來了。”
楊冷清只是安靜坐下,等着尉容将最後事宜向任翔交待完。
不過多久,任翔也退了出去。
尉容瞧向他道,“來一杯?”
楊冷清沒有拒絕,尉容便拿了一瓶酒,各自斟上一杯。當楊冷清接過酒杯的時候,他突然笑了,不禁感嘆一句,“我險些以為她這幾年不知去向,是去研究心理學了。”
就像是這杯酒,他心裏确實想喝一杯,所以本能默許。
一如邵璇的反應,也不正是如此,和他如出一轍。
尉容輕晃着手中的酒杯,聽見他問,“是你向她提議心理催眠?”
“這也是一種治療方式。”尉容漠漠回道。
楊冷清也的确承認,此刻似乎也沒有比催眠更有效更迅速的治療方法。他們不能一直拖延下去,也不能再拿時間去作賭注。
畢竟,他已經再也賭不起了。
“那位心理醫生在哪裏,我想和他當面談一談。”楊冷清更能夠肯定,以尉容的行事作風,一定已經着手安排将那位醫生請到津城,只等他主動提出相見一刻。
果真,尉容回道,“那位教授已經從國外趕來津城,明天就會抵達。”
楊冷清沒有了異議,兩人亦是默默了半晌,待那杯酒飲盡,他這才又道,“辭呈我會發送到人事部,今後公司只能交給你了。”
尉容卻微笑,“公司的事,你最不需要擔心。就算我不在,也有人會接管。保利總經理這個位置,可是有很多人虎視眈眈。”
外有王燕回,內有尉孝禮,而今王家又是家鬥不斷,眼看着尉孝禮上位趨勢更猛,楊冷清已經收到消息,“孝禮已經回國,聯系了董事會私下商談。”
“你的位置,楊氏企業的接管,随他們相争了。”尉容淡淡應聲。
但是楊冷清卻分明察覺,他已心生退意。
……
深夜裏,蔓生還沒有入睡。
有關于曾若水的消息,終于由餘安安告知,“副總!小石頭已經聯系上曾小姐了,是她身邊的下屬沈寒給了回信,說會盡快趕到津城!”
那是曾若水稱作“阿大”的近身下屬,蔓生卻不曾真正安心。數日裏不斷尋找,她竟然也沒有直接聯系自己,這一點也不像她。
若水,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
而在隔壁另一幢屋子裏,孟少平握着手機彙報近日進展,“大少爺!邵小姐的案子已經撤訴!曾小姐也在安排前來……”
……
海城——
今日那座棋社內,是尉孝禮相邀數位董事元老前來一聚。
古風建築的大殿裏,尉孝禮跪坐在蒲團上。
經過這三年時間磨砺,尉家三少爺早已非當年,氣韻愈發沉穩,也愈發冷厲。那份鋒芒,卻被他極好收起,真正是利刃于無形的境界。
岑歡默然退居到殿外回廊。
諸位董事入席後,其中一位開口笑道,“孝禮,你這次遠赴海外,又成功拿下了一起大型項目,今天邀請我們來這裏,是不是為了告訴我們這個捷報?”
尉孝禮應聲,“幾位叔伯,這雖然是捷報,但也是我分內事,哪裏還能特意勞煩你們來這一趟。”
“那你又是為了什麽事?”那位元老又是詢問。
尉孝禮将手中的物件拿起,元昊接過送到為首的董事手中,對方打開一瞧,卻是驚愕。
尉孝禮随即道,“這封是辭呈,原專務理事楊冷清請辭保利!”
在座諸位董事确實無一人收到這則消息,一人狐疑問道,“怎麽突然要請辭?”
“人各有志,也是常事。”尉孝禮倒是十分淡然,“我也已經挽留,但是也留不住他,所以也只能讓他随自己。”
另一位董事又是問道,“那麽現在,你又是什麽打算?”
“專務理事這個職位不能一直空缺,公司也不能因為任何一個人的離開就渙散動蕩。所以,我決定立刻選定接管理事一職的高層!”尉孝禮的決策幾乎是不容質疑,眼見諸位似還有所動搖,他接着道,“當年楊冷清任職保利,擔任這個職位,也是由我保薦!”
尉孝禮望向衆人道,“當然,原本也該告知尉總,但是現在的情況下,尉總被保釋期間,一切還是未知數,如果再由他定奪,只怕公信力不足!”
衆人一聽,只覺十分有道理。
尉容先後涉嫌謀殺案,雖然案子未定,但他如今被保釋是事實,未曾撤銷嫌疑也是事實。
“所以,就請幾位董事準許由我選定!”尉孝禮凝眸說道。
眼看着董事們應允答應,岑歡深知事情已成定局。
又過半晌閑談後,衆人離席而去,岑歡鞠躬于回廊外,送行之人成了元昊。
“岑歡!”尉孝禮突然呼喊,她立即起身,來到他身邊跪坐。
尉孝禮瞧向她道,“通知蔣秘書,将新任專務理事的委任函發送到人事部。還有,也聯系津城那邊,告訴楊理事,處理完手中的事情,也不用來保利報到了。”
“那是不是也要通知尉總一聲?”岑歡問道。
尉孝禮漠然道,“楊冷清一收到消息,你還怕他不知道?”
岑歡轉念一想确實也是,卻也有些不明白,“孝禮少爺,王首席竟然沒有動靜!”
依照正常情況,王燕回一定會派人争奪,但是這一次,他竟然聞風未動。
尉孝禮緩緩一笑,“他已經應接不暇。”
……
人事部消息一經錄入,王鏡樓得知之時正在外辦事剛剛結束。
車子一下調轉方向,他前往高爾夫會所。
那座會所裏,王燕回尚在應酬一位政界大佬。一局娛樂賽不曾相談盡興,稍後就要輾轉于飯館繼續。
洗浴室外的休息區,王燕回先行而出,墨黑的頭發還帶着些微濕。
“人事部新命了一位專務理事,頂替了楊冷清!”王鏡樓立即如實相告,顯而易見,尉孝禮這次能夠這樣一意孤行,一定是得到了董事會的通過準許。憑借着自己方才拿下一起大項目,結果就直接動用了權力。
王鏡樓又道,“他倒真像是總經理一樣了!”
“他現在是名譽總經理,也是尉總。”王燕回卻并不驚愕,仿佛他已經料到如此。
王鏡樓不解問道,“大哥,這個位置很緊要,他派了自己的人拿下,對我們不利!”
“只有讓他拿走這個位置,我們才能安排接手楊家。”王燕回眸光波瀾不興。
相交輕重之下,王鏡樓依舊認為專務理事這一職務更加重要,“楊氏公司派誰都可以!”
“的确是誰都可以,所以不能讓人輕易定奪!”王燕回卻冷不防道出這樣一句。
王鏡樓怔了下,卻聽明白了,之所以放棄重要職務,只是為了不讓楊氏企業外落。
而最有可能外落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王父!
……
津城這幾日大霧氣候漸漸就要過去,洋房裏聚集了一行人,那位心理學權威醫師拜倫教授抵達後,也已經就邵璇的病例研究數日。對于拜倫教授而言,這樣的病例十分常見。
拜倫教授用一塊巾帕蒙住了邵璇的眼睛,再面對面溝通治療,通過幾次對話後,邵璇說出了心中所想,“我願意……”
她願意忘記這痛苦之事,縱然是逃避,也寧可當作不曾發生!
而今邵璇的選擇已經明确,衆人就要制定下一步精準治療的方案,楊冷清當機立斷,“越快越好!”
拜倫教授随即道,“明天暫時休息,後天進行催眠手術。”
這邊決策一定,衆人也要紛紛散去。
可是突然,有人疾步來報,“副總!是曾小姐到了——!”
蔓生感到欣喜,她就要外出迎接,卻見兩道身影已經慢慢而入,那是沈寒陪同曾若水終于出現——
衆人正默默離開,餘安安負責相送,尉容幾乎是和曾若水一行擦肩而過。沈寒迎上他的時候,冷不防一下凝望,卻是不着痕跡。
車子已經備好,尉容就要上車,卻聽見任翔朝餘安安道,“你怎麽眼睛又紅了?哭什麽?”
“曾小姐好不容易來了,我高興!副總她們總算又碰面了!”餘安安不禁道,“你不知道,剛到津城的時候,一見到邵小姐,副總哭得很傷心……”
任翔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冷不防一道男聲插入,不似詢問,卻仿佛只是陳述,“她哭了……”
餘安安扭頭,只見是尉總出聲,“副總當然哭了……”
也是,她又怎麽會不傷心。
尉容沉默望向前方洋房的大廳。
沉默間,餘安安忽而又聽見他帶着憐惜,幾乎是不自禁幽幽說道,“哭多了,容易頭疼。”
……
“三劍客”重新相聚,這天夜裏邵璇十分高興,許久未曾露出的笑顏,也徹底綻放。
只是蔓生再見到曾若水,發現她整個人蒼白憔悴。
從前的時候就是骨感美人,如今不知為何更加消瘦。那雙眼睛凹陷下去,瞧着既可憐又嬴弱。她就像是經歷一場災劫才會如此,可深怕她們不放心,所以極力讓自己看上去最好。
蔓生自然是不放心,可是曾若水卻告訴她,自己只是前些日子感冒發燒,因為剛剛退燒,所以才看上去精神不濟。
蔓生依舊遲疑,曾若水卻朝她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這樣瘦?我還不都是因為你!林蔓生,你好狠的心,就這樣一走了之!我和小璇多擔心,還以為你會想不開!誰想到,你竟然去了庵堂寺廟裏!”
“你這是要修仙成佛,還是要隐居避世?”曾若水反過來追問她,蔓生心中愧疚。
她望着她,向她認錯,“當年是我太想不開,你們都不要生我的氣。”
“那你現在想開了?”曾若水又是詢問。
蔓生只是微笑道,“是想明白了,不執着了。”
不執着了……
曾若水聽見這幾個字,臉上的笑容卻是有些隐去,說不出的傷感。
當夜,卻也沒有相談太晚,因為沈寒就來提醒,“蔓生小姐,若水小姐才退燒,醫生說要多休息。”
蔓生也不打擾她休息,“那你睡吧,一路過來也累了。”
蔓生退出房間,沈寒也一起退離。
房外回廊裏,蔓生問道,“沈寒,辛苦你送若水過來。”
“蔓生小姐,這是我應該做的。”沈寒回道。
蔓生見他一臉真摯陳懇,也是深信不疑,他對曾若水的确是忠心無二。只是有些事情,她終究還是開口問道,“這陣子,若水去了哪裏?怎麽一直聯系不上?”
沈寒回道,“若水小姐和家裏鬧了一些小矛盾,所以一氣之下就跑出去度假了,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蔓生想到曾若水作為私生女這一身份,在曾家也的确是不容樂觀。
只是,真這樣簡單而已?
……
次日衆人全都休息,而拜倫教授則是将治療後可能出現的弊端相告。
楊冷清倒也坦然,“她忘了我也好,這樣我就能重新再去認識她一回。”
聽到他這麽說,衆人也知他決心不會有任何一絲動搖。
蔓生詢問,“拜倫教授,催眠會不會出現失敗?”
拜倫教授回道,“也不能說沒有失敗的特例,但是相對而言比較少見。不過我之前遇到過一位病人,一開始催眠治療進行得十分順利,但是在過程裏她卻開始排斥!是她的潛意識拒絕忘記,所以治療失敗了!”
那究竟是怎樣的過往,這樣痛苦,卻也無法忘記?蔓生不知道,卻也在聽聞之時一顆心擰起。
尉容低聲道,“情況不一樣,邵璇現在是想要忘記。”
“一切還是由病人自己決定……”拜倫教授最後如此道。
當天結束最後一場談話,衆人便也離開。明日就要進行催眠治療,這也是最後一夜。
又過一天,邵璇終于在附近的醫院,由拜倫教授親自進行治療。
衆人全都等待結果。
蔓生陪着曾若水坐在長椅裏,不知道過了多久後,手術燈終于暗下,邵璇從手術室裏被推了出來。她整個人很安寧,意識很朦胧,卻在瞧見楊冷清後,呢喃喊了一聲,“冷清,我好困喔……”
緊接着,她就像是長途跋涉後睡了過去。
拜倫教授給了衆人一個安心答複,“病人很配合,所以治療過程很順利!”
在聽到一切順利後,楊冷清迅速吩咐早已經在宜城待命的下屬,接了邵母就要離開。
當天午後,楊冷清已将車備好,将邵璇直接擡上車。
蔓生也深知楊冷清之所以會這樣匆忙的原因,只怕再留下去,又會橫生波折。任何一絲隐憂,他都不再容許。
眼看着就要分別,蔓生扶着曾若水上前,她們向邵璇告別。
宗泉靜靜望着那輛車裏,是邵璇平靜的面容安睡,他亦是露出一抹久違笑容。
楊冷清則是走向尉容,兩人抽上一支煙,那些前塵往事都不用再多言。最終,他還是道,“之前的事,謝了。”
兄弟之間言謝,其實本也不需要,可如今不同以往。此刻一別,不知何時才會相聚。
尉容沉聲道,“沒什麽可謝,我什麽也沒有做。”
楊冷清卻清楚記得,那夜在廢舊倉庫裏,他是如何奪走他手中的槍,又是如何派人将他制止阻攔。但盡管如此,其實他更清楚,邵璇是他的女人,他負責才是理所應當,“你不欠邵璇!”
他又何必拼命,明知道躲不過,明知道這樣可能連命也沒有……
“不管怎樣,事情終究還是因我而起。”尉容漠然道。
只是這樣?
還是因為,邵璇是她重要的人……
其實,這件事早就和尉容無關,因為他已經明确退出和蕭從澤的戰局,甚至是冷漠無視不予理會,真正導致今日下場的人是他自己。
楊冷清看着他道,“自從你當年悔婚以後,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
尉容只是揚起唇角一笑,卻也不再言語。
楊冷清深知他不會再回應,他的拳輕輕落在他的肩頭,末了說道,“尉容,一個人的命只有一條!”
所以,理當惜命才是!
一語落下,楊冷清走過他身邊,朝那輛車而去。即将告別,楊冷清向林蔓生以及曾若水道謝。
此刻時光無涯,聚散有時,蔓生唯有一聲,“珍重!”
這邊載着楊冷清以及邵璇的車緩緩駛離,眨眼之間就于醫院門口不見——
然而另一處,卻也有另外一輛車前來,車裏下來幾人,直接朝蔓生走來。
更準确點來說,是朝曾若水而來,為首那人道,“若水小姐,請跟我們回去!”
沈寒幾乎是本能擋在了曾若水面前……
尉容望着這一幕,他眼眸一沉。
“好。”曾若水卻是安然應了一聲,轉身又道,“蔓生,我也該回去了……”
蔓生卻覺得不對勁!
這實在太不對勁……
她只是離開三年,她所愛所珍惜的人,都遭遇了什麽……
瞧着曾若水就要走向那一行人,蔓生一下護住她,“你們是奉了誰的命令!”
根本就不像是曾家來請自家小姐回去,竟像是潛逃在外的犯人,奉命前來緝捕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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