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九月下, 沈奕瑾就告別了林老頭和林言, 獨自動身去往京城,但是剛出了杭州城,他便碰到了趕來的柏蘇。

沈奕瑾看到他, 有些驚訝, 脫口道:“柏師父?”

“是我。”朝沈奕瑾笑了一下, 柏蘇道:“還沒有祝賀你呢, 小瑾, 恭喜你中了解元。”

沈奕瑾跳下馬車,看着坐在馬背上的柏蘇, 又問他道:“您怎麽來了?”

柏蘇道:“是钺兒讓我來的。”

柏蘇是受施南钺的拜托過來的。

因為施南钺自己有事在身,無法離開京城, 而戎修誠至今還未捉到, 他擔心沈奕瑾路上安危,便請柏蘇過來,替他護送沈奕瑾進京。

看了一眼在一旁等待的車夫, 柏蘇繼續道:“小瑾, 你先讓車夫離開吧,此去京城,由我護送你。”

沈奕瑾怔了下, 很快便明白過來這是施南钺的用心,當即心口一甜,他給了車夫銀子,将他打發走, 之後又轉過身對柏蘇感激一笑,道:“謝謝您,麻煩您了。”

柏蘇擺了擺手,不在意道:“小事罷了。”

柏蘇帶着沈奕瑾走得水路。

他們從杭州出發,走了将近二十日的水路,之後又換了陸路,接着走了十幾日,才終于到了京城。

一踏入了城門,沈奕瑾就有些好奇,開始左顧右盼地張望了起來。

京城繁華,比江南更甚,不過對比江南,少了一些委婉和悠閑散漫,卻多了一些灑脫和豪放,也有一絲謹慎,畢竟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而京城位于北方,南北兩方,百姓性格自然并不相同,再加上又是天子腳下,無論是百姓或是官員,自是不能太過放肆。

柏蘇見沈奕瑾腦袋轉來轉去的,十分好奇的模樣,善意一笑,開口道:“等钺兒有空了,再讓他帶你四處逛逛,京城與江南到底還有有差別的,你也比較容易習慣。”

沈奕瑾不太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對柏蘇笑了笑,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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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蘇帶着沈奕瑾徑直去了施南钺的将軍府。

将軍府位于長安街南側位置,往前幾裏,便是皇城大門,這條街上,多是朝中大臣府邸,但是放眼看去,唯有将軍府看起來最為樸素,對比其他府邸,也小了不少。

“就是這裏了。”柏蘇對沈奕瑾說着,然後便上前敲了門。

開門的是一個老仆,那老仆看見柏蘇,便直接放了行,又微笑着,帶着善意道:“主子,您回來了?封将軍方才還在說想您了呢。”

這老仆姓楊,是自小看着柏蘇長大的,後來又照顧了封白和施南钺,如今在這府裏當總管,大家一般喚他楊伯。

柏蘇笑了,問:“封白和钺兒呢?”稍時又拉過身後的沈奕瑾,介紹道:“楊伯,這是小瑾,钺兒喜歡的人。”

沈奕瑾對楊伯露出了一個笑容,又微微颔首。

楊伯看向沈奕瑾,也對沈奕瑾微微笑了笑,道:“您就是沈公子呢,将軍總提起您,這會兒将軍還未回來,你先和主子去屋裏坐着。”

柏蘇轉過頭,對沈奕瑾道:“小瑾你跟我來吧。”

“好。”沈奕瑾跟他走了進去。

走過花園,穿過長廊,柏蘇帶着沈奕瑾去了書房,二人坐下後,他又讓楊伯去泡茶過來。

楊伯走後,柏蘇見沈奕瑾還是顯得有些拘謹,無法放開,想了想,便從一旁拿過了一副棋,放到沈奕瑾身前的矮桌上,自己也在他對面坐下,問他道:“小瑾可會下棋?”

沈奕瑾愣了下,反應過來後,有些遲疑道:“……只是淺顯的會一些,不過已經許久未下,可能有些忘了。”

在學堂時,他曾經和先生學過一點,略懂皮毛,不過自從爹娘去世後,他便再不曾下過,也無人陪他下。

柏蘇笑了笑,道:“無礙,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教你就是。”說罷,他便執起一枚白子,率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又道:“該你了,小瑾。”

沈奕瑾見狀,只好執起黑子,也在棋盤上放下一子。

柏蘇的方法是有用的,專注于下棋,到底是緩解了一些沈奕瑾對陌生環境的拘謹,變得放松了些。

不過在下棋上,柏蘇向來戰無不勝,連施南钺都不是他對手,更別說是沈奕瑾,所以還不到半個時辰,沈奕瑾所執的黑子就已經落敗,輸的一塌糊塗。

“……”沈奕瑾看着棋盤上僅剩下的幾枚黑子,紅了一張臉,實在不太好意思。

柏蘇倒是不在意,他微微一笑,收好棋子放回棋盒,道:“再來一局罷,下完,钺兒他們也該回來了。”

沈奕瑾也起了些興致,聞言,點了點頭。

兩人又下了一局,理所當然,這一局還是沈奕瑾輸的,不過這一次,柏蘇有意教他,兩人倒是下得久了些,足足下了一個時辰方才結束,而在他們結束棋局時,施南钺也恰好推門進來。

封白緊随其後。

沈奕瑾擡起頭,在看到施南钺時,欣喜地有些忘了言語,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施南钺看了許久,眼裏滿滿都是思念,過了半晌,他才彎起眉眼,對施南钺露出了一個極為燦爛的微笑,又緩聲道:“施大哥,我來了。”

他實現諾言,來了!

施南钺也癡癡地望着沈奕瑾,聞言,他勾起嘴角,輕輕‘嗯’了一聲,又上前一把将那個讓自己日思夜想的小秀才攬進懷中,抱得很緊。

“……”

一旁的柏蘇看着他們,搖着頭微微笑了笑,而後就起身走到門口的封白身邊,和他一起走了出去,又體貼地關上門,讓久別重逢的兩人可以盡情的互訴衷腸,傾訴對彼此的思念。

放松自己靠在施南钺的懷中,沈奕瑾滿足地閉上眼,又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帶着無比的眷念:“施大哥……”

“嗯,我在。”施南钺輕聲應着,緊緊抱着他,又低下頭,在他發頂親了親,呢喃道:“小瑾,你終于來了,我很想你。”

沈奕瑾從他懷中擡起頭,迎着他的雙眸,坦然開口道:“我也好想你,施大哥。”

聽着沈奕瑾坦白的話,施南钺眼神一暗,他擡起一只手,撫摸了會兒沈奕瑾的臉頰,繼而又滑過他的唇瓣,下一刻,便猛地俯下身,準确地擒住了那張自己心心念念的嘴唇。

兩個月多月不見,他們對彼此的思念已經達到極致,這個吻,兩人吻得激烈也纏綿,分開時,兩人都氣喘籲籲了。

迎着施南钺灼熱的視線,沈奕瑾臉頰一紅,卻還是從他懷裏退了出來,他雖然也渴望着施南钺,想要擁有他,可此時還是白日,而他風塵仆仆還未沐浴,封白他們也還在外頭,到底是不能任性而為的。

休息了一會兒,喘勻了氣,沈奕瑾擡起頭,臉頰還有些紅,他對施南钺道:“施大哥,我考中了。”說話時,他的眼睛亮亮的,語氣也含着喜悅。

“我知道的。”施南钺摸了摸他的頭,勾唇寵溺一笑,溫聲道:“我一直相信小瑾一定可以做到。”

他在沈奕瑾身旁坐下,又牽過沈奕瑾的手,将其包進自己掌心中,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小瑾,你可想要進國子監繼續讀書?”

“我想的。”沈奕瑾偏過頭看他,微微笑了下,繼續道:“國子監是國家的最高學府,裏頭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才子無數,唯有和他們一起,我才能發覺自己的弱處,加以進步。”

施南钺眼眸含笑,語調溫和:“如此的話,甚好,我這裏有一封太傅為你寫的舉薦信,是陛下特地命太傅為你寫的。”

“陛下?”沈奕瑾很是吃驚:“陛下怎會特地讓太傅為我書寫舉薦信?”

還未等到回答,他又睜大眼睛看施南钺,斟酌了一會兒,問道:“可是施大哥你……”

“不是我,你莫要多想。”打斷沈奕瑾的話,施南钺抓起他的手吻了吻,溫柔道:“這次是你的才學,讓陛下注意到了你,并非是我主動提起。”

“我自己?”沈奕瑾眨了眨眼,很是茫然。

捏了捏他的臉頰,施南钺含笑道:“不錯,是小瑾自己的才學。”

施南钺面帶笑容,語調不緊不慢,娓娓告訴了沈奕瑾事情的經過。

究其起因,還是要從江南那個案子說起。

江南一案,所有的案卷案文皆是由沈奕瑾書寫,過後,施南钺不曾再改動分毫,回到京裏,他便直接上交給了皇帝。

皇帝看過這些案卷和案文之後,覺得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內容也十分簡潔明了,而且筆跡甚是好看,便對執筆之人起了興趣,因此就招來施南钺問了是何人書寫。

施南钺雖然驚訝,但看着皇帝的神情,并不是要問罪的,于是思索了片刻,便沒有隐瞞,一一告訴了他。

皇帝聽完後,便對沈奕瑾起了更大的興趣,覺得是個人才,而不久前又得知沈奕瑾拿了江南鄉試的解元,便起了提攜沈奕瑾的心思,想讓沈奕瑾盡早為自己所有。

但是此時距離春闱尚早,無緣無故,縱然他是皇帝,也不能随便提攜一個毫無作為的舉人,不過若是進了國子監,他想要提攜沈奕瑾,便容易許多。

而在不久之後國子監會舉辦一場內部的比試,若是沈奕瑾能拿到前三的名次,他便能借此,光明正大将沈奕瑾安排進朝裏,為他所用。

聽完話,沈奕瑾還有些不可置信,但已經不拒絕那封舉薦信了,他收下信件,擡頭對施南钺露出自信的微笑,認真道:“施大哥,你且放心,我一定會拿到名次,不會辜負陛下期望的。”

這樣,他便能離施南钺,又進一步了。

同時,也能離自己曾經的理想,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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