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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南钺的話讓奕瑾越發莫名, 不懂他的意思, 于是僅是用一雙眼睛盯着他看。

見狀,施南钺勾唇一笑,溫聲告訴他道:“小瑾, 小林大夫認識的這個人, 恐怕是當今陛下的親叔叔, 豫王爺。”

豫王爺是先帝最小的弟弟, 今年不過二十七歲, 只比當今陛下大了七歲。

沈奕瑾瞪大眼睛,驚訝道:“豫王?”過了一會兒, 他又遲疑道:“施大哥,你或許是弄錯了吧, 林大哥怎麽會認識豫王呢?”

指了指信封上的‘安閑’二字, 施南钺告訴沈奕瑾:“據我所知,豫王爺的表字,便是安閑, 而豫王爺的王府, 便是你方才所說的地方,那裏除了豫王府之外,再無其他宅邸。”

沈奕瑾聽完, 幾乎已經能确定收信之人就是豫王了,他擡眸,怔怔地看了施南钺半晌,猜到林言交代自己送信的原因, 頓時覺得心裏一暖,他小聲說道:“林大哥……他是故意讓我送這封信的嗎。”

雖然是問句的形式,但他卻用的是篤定的語氣在說。

沈奕瑾其實是明白的,倘若信上所屬的安閑當真是豫王,那麽這封信,便是林言刻意讓他送的,目的無非是想讓豫王看了信後能關照他一些,保護他的安危。

林言是在為他找一個靠山,讓施南钺不再時,他也能夠安然無恙。

沈奕瑾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忽然憶起林言當時略顯遲疑的神情,捏緊了信封,皺眉道:“當時我光顧着沉浸在喜悅中了,忘了注意林大哥的表情,現在回想起來,林大哥讓我轉交信件時似乎是有所猶豫的……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林大哥其實并不想和豫王聯系,只是因為我?”

安靜了一會兒,沈奕瑾擡頭去看施南钺,沉吟道:“我想,這封信,還是不去送了……”

輕嘆了一聲,施南钺緩聲道:“我知道小瑾你的顧慮,但小林大夫既然讓你送信,便是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希望借助豫王的勢力護你安危,你若是不将信交給豫王,豈不是辜負了小林大夫的這番用心?”

沈奕瑾仰起頭看他,出言問道:“施大哥是希望我去送這封信嗎?”

“不錯。”施南钺也不隐瞞,他直言道:“小瑾,你覺得我過分也好,自私也罷,但這封信,我确實是希望你能送過去的,交給豫王。”

輕輕摸了摸沈奕瑾的頭,施南钺注視着他,神情溫柔,又毫無保留地如實告訴他:“我希望你将信送去,其一是因為近來京城并不安全,戎修誠和趙榮都在京城,戎修誠若是知道你也來了,只怕會再對你下手,我無法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保護你,但倘若豫王願意護你安危,至少你在國子監時,我能夠放心一些。”

“而其二,是因為豫王一直不願表示自己立場,不論是對朝中的老臣,或是對待陛下,都一視同仁,陛下幾次想要拉攏他,卻屢次都被敷衍過去,至今沒有得到确切回應,并且近來,豫王開始深居簡出,不接待外人,我幾次登門,都被拒之門外,而倘若有你這封信,此事或許便能有所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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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斟酌了片刻,施南钺沉着聲,繼續說道:“小瑾,豫王的手中握有十分之一的兵權,在朝中亦有足夠的權勢,倘若他願意助陛下一臂之力,那麽整頓朝綱,除去奸臣,便能容易許多,并且也能讓趙榮有所顧忌,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沈奕瑾聞言,沉默了下來。

施南钺也不再開口強求,只是安靜地站在他身旁,等待回答。

沈奕瑾垂着頭,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等他再擡頭時,便已經做好了決定,他微笑道:“走吧,施大哥,我們去豫王府。”

他了解林言,知道自己若是真的不願送這封信,林言也會有其他的方法,就如同施南钺所說的,林言既然做了決定,便不會再改變,他不該辜負這份心意的。

半個時辰後。

北街,豫王府。

站在王府門口,施南钺讓沈奕瑾在一旁稍等片刻,自己走上前敲響了大門。

開門的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眼睛又大又圓,很是靈氣,他一看到是施南钺,便嘆了一聲,無奈道:“施将軍,怎麽又是您?我同您說過好多次了,王爺近來都不見客的,您還是請回吧,王爺不會見您的。”說完,他就準備關上門。

這名少年名喚青竹,是豫王的貼身小侍。

“等等。”施南钺伸手按住門,對青竹說道:“今日并非是我要見王爺,要王爺的另有其人。”

說罷,他就轉過頭,将在一旁等候的沈奕瑾喚了過來。

“不是您?”青竹将信将疑,又偏頭去看沈奕瑾,歪了歪腦袋,問道:“你又是何人?因何事找王爺?”

沈奕瑾拱了拱手,說道:“我叫沈奕瑾,是受一位朋友所托,要将一封信交給王爺。”

“哦,那你将信給我,我會轉交給王爺的。”青竹朝沈奕瑾伸出手,示意沈奕瑾把信給他。

沈奕瑾搖了搖頭,拒絕道:“不行的,我要親自轉交給王爺,請你去問一問王爺,就說是江南林言給他的信件,問他可否要見我。”

林言曾經囑咐過他,要親手将信交給那人,不能假手他人。

青竹撇了撇嘴,嘟囔道:“真麻煩,反正無論是誰,王爺都不會見你們的。”雖然這麽說,但他還是轉身跑進王府裏,去問豫王了。

青竹并未關門,但是沈奕瑾和施南钺也并未直接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等待。

等了會兒,沈奕瑾就轉頭去看施南钺,好奇問道:“施大哥,你經常過來嗎?”

施南钺點頭,說道:“嗯,這段日子經常過來,因為江南之事,陛下已然與他們直接撕破了臉皮,不再聽由他們擺布,朝中的官員和趙榮都急了,開始步步緊逼,故而陛下需要盡快得到豫王的答複,一個即便他不選擇站在陛下這邊,也絕不會背叛陛下的承諾。”

江南之事後,年輕的帝王已經徹底撕掉了過去多年的僞裝,真正與朝中的那些權臣和家族對立起來,他的敵人不單單是老臣,還有藏于後宮之中的太後,要與他們對抗,需要足夠的籌碼和底氣,而如今他手上也有了人手,且與他們在伯仲之間,認真較量起來,甚至還能占到上風,但豫王卻是個極大變數。

這幾年來,豫王雖然一直游刃有餘地在兩者之間徘徊,從不真正站在哪一邊,但他的真實想法是什麽,年輕的帝王并不清楚,因此,他必須要确保豫王絕對不會介入其中。

兩人正說着話,青竹就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沈奕瑾半晌,等喘勻了氣,才開口說道:“你們随我來吧,王爺請你們進去。”

“有勞了。”沈奕瑾對青竹微微笑了笑,便跟着他的腳步進了王府。

與在外頭見到的巍峨壯麗不同,王府裏裝潢明顯樸素很多,即便是走到花園裏,也不見一般大戶人家随處可見的優美景致,僅有一條溪流,一座小橋,一個圓亭,三三兩兩的假山,再無其他,很是簡單。

青竹引着他們,一路穿過長廊,走過花園,又走了一段長長的青石板路,最後來到了一處竹林前。

此時有風,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在一片竹林裏頭,建着一座小院,而敞開的院子裏,一名男子懶懶地倚在躺椅上,他生的俊朗,劍眉星目,只是卻是十分随意的模樣,他僅着了一身簡單的衣袍,披了一件黑色披風,一頭烏發的長發也随意披散的。

青竹帶着沈奕瑾和施南钺走到院子前,停下腳步,畢恭畢敬道:“王爺,我将他們帶來了。”

聞聲,豫王擡起頭,他點了點頭,吩咐道:“青竹,下去備些茶點來。”話音落下,他的視線又落在沈奕瑾身上,打量了沈奕瑾一會兒,便淡聲道:“你們過來吧。”

依言走了過去,沈奕瑾長揖為禮,道:“見過王爺。”

“不用行禮了。”阻止了施南钺正要行禮的行為,豫王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圓桌,開口道:“你們都坐下吧,不必拘于禮數,随意就好。”

“謝王爺。”沈奕瑾和施南钺依言坐下。

從躺椅起來,豫王也走到圓桌坐下,他朝沈奕瑾伸手,語氣有些急切:“要給本王的信呢?快給本王。”

沈奕瑾從懷裏拿出信件,雙手遞給了他。

拿過信,豫王便低下頭,神情專注地盯着手中的信件看了起來。

他凝視着信封上熟悉不已的筆跡,本是面無表情的臉瞬間柔和了下來,他用手輕輕将信上的褶皺撫平,動作十分輕柔,眼神也溫柔到不可思議,仿佛透過這封信,能真正見到自己日夜所思的人一般。

小心翼翼地拆開信件,豫王盯着那短短的幾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将其全部記在腦海中,這才輕柔地折好信紙,重新放入信封中,又将其貼身放在懷裏。

将豫王的行為看在眼裏,沈奕瑾的眼眸微動,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你便是沈奕瑾?”豫王擡起頭,目光直直落在沈奕瑾身上,又問道:“他可還有其他的話交代給你?”

聞言,沈奕瑾搖頭道:“林大哥沒有再交代其他的了。”

“啊……”

豫王顯然有些失落,他收回目光,又拿出方才已經放進懷中的信看了起來。

沈奕瑾見了,表情越發複雜,原來,林大哥當時的猶豫,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豫王,喜歡着林大哥。

那……林大哥呢?也喜歡豫王嗎?

沈奕瑾不禁茫然。

無人說話,四周靜的能聽見風聲,沈奕瑾和豫王各懷着心事,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直到青竹将茶點送上來,才将這沉寂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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