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莫瑞斯!!”

陳儒昇踏進店裏的一條腿差點因為這一聲縮回去。心想着法國佬又發什麽神經,随手把撲上來的人推出一個胳膊之外。

“哦天吶,上帝基督瑪利亞貞德啊。”伊薩爾顯然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都忘記了他根本不信宗教:“這是不是我刷多了你的同人的報應啊,竟然有生之年看見你如此光明正大的推CP。”

“等等,你刷了特別多我的同人?!”

“這不是重點。”伊薩爾熱烈又堅定地看着他,表情竟然難得的有些嚴肅:“那個節目我看了,以前一直喜歡縮在角落當背景板的你竟然開始搶鏡了?!而且和韓家文的那些互動是怎麽回事?你知道現在網上都瘋傳成什麽樣了嗎?原本《南岸春曉》主推的腐向CP是男二男三的女王受忠犬攻,就因為你變成了黑化攻和不離不棄受!這也就算了,文辰CP竟然還一夜刷屏了!”

“有什麽問題嗎?”陳儒昇一張冷淡臉。

“有什麽問題!!問題大了好嗎?!”伊薩爾終于有些抓狂,一頭金發被他抓得亂七八糟。

陳儒昇對他這種反應很不理解:“不是,之前看我們倆的視頻看得最起勁的不是你嗎?”

“那是之前!而且那時候你們倆根本不認識!誰知道你們……”伊薩爾噎了一下,下半句話怎麽也說不出來。最終只能盡量心平氣和下來的問道:“你到底為什麽這麽護着他啊?”

“因為他傻啊。”陳儒昇回答的理所當然:“我一個前輩,幫襯一下小菜鳥怎麽了?他有那個實力,不應該因為莫無須有的緋聞而斷送了所有。我知道你會問這樣的新人那麽多我為什麽光關照他,可是我偏偏認識他了還只覺得他順眼了怎麽了?”

“沒怎麽!你這話說得如此無可挑剔我還能怎麽樣?”伊薩爾有些無奈的看着他:“可是你知道上一個你這麽護着的人是誰嗎?”

聞言,陳儒昇臉色也沉了下來,冷硬道:“他們倆不一樣。”

“是不一樣,為了那個人你都差點把自己搭進去了!這要一樣你是不是準備再來一次?”

“都給你說了不一樣!”陳儒昇也忍不住低吼出聲:“這次,我只是……同情心泛濫罷了……”

他這句話也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自己什麽,即使口不對心也還是生生說了出來。殊不知餐廳大門敞開,雖然此時時間已晚沒有客人出入,可站在門外也能把裏面聽得一清二楚。原本正打算進去的韓家文及時撤回了身,手掌捏了又捏,最終還是松開了。

年末的國劇盛典開始時天氣已經徹底轉冷。就像每年都會有大量電視劇産出,每年的國劇盛典自然也會邀請大批明星助陣。不管得沒得獎,一旦受到邀請都是莫大的榮幸。

平時主攻電影的影帝秦炐今年莫名其妙的接了部電視劇,也就使得前一段的電影節沒有他的身影,這一次的國劇盛典反而萬受矚目。秦影帝其人身為尚海的頭牌自然實力不俗。半路出家的演員,卻第一部 劇就紅得一塌糊塗,往後更是在短短幾年內拿到了影帝的頭銜。資歷不深卻已經能夠在影視圈和一票老前輩們競争獎項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人都想去結交的影視天才,卻對韓家文一開始就抱有敵意。

韓家文現在都還記得他到尚海娛樂第一天,松幸然把他介紹給秦炐時的情景。明明是一個沒有影帝架子還很幽默風趣的男人,剛開始聽到他是新人還笑着說看好他什麽的。直到松幸然說到“他簽到了我的手下,以後你們就是一個經紀人的師兄弟了,好好相處”時,影帝的表情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沉了下去。從那以後韓家文就過上了見到秦炐繞道走的生活。

其實一個經紀人帶多個藝人都是很常見的,每一個娛樂圈的新人幾乎都有過和別人共用一個經紀人的經歷。不過因為松幸然的身份特殊,除了經紀人還是公司主管,所以秦炐剛入娛樂圈時只有他一個經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樣優厚的待遇特殊慣了,突然出現一個“共享者”就特別接受不了。不過即使不是這樣,像到達了秦炐這個地位的藝人,也都有自己的專屬經紀人,十分不屑和人共用一個。不過如果經紀人是像溫尚客這樣放在整個業內都是金牌的經紀人,那不管和多少人擠都是毫無怨言的。

可能松幸然即使是現在都抱着讓秦炐和韓家文好好相處的不切實際的願望,所以這次公司派的通往盛典的車又是他們倆一輛。而且這一次比以前更糟糕的是松幸然因為公司的事并沒有跟随,這也就使得車裏的氣壓比以前更加低沉許多。雖然韓家文和秦影帝的中間隔了一條過道,對方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冷嘲熱諷的,可他偏偏覺得更加的如芒在刺。

不過好在雖然秦影帝的個性是業內出了名的,在媒體面前他還不至于太不給面子——韓家文絲毫不懷疑這背後有松幸然多番威脅的結果。下了車鎂光燈一閃,臉上的笑容瞬間無懈可擊,甚至還紳士的為韓家文護了一下車頂。

有些人就是這樣,像是天生就是為了聚光燈和攝像頭而生的一樣。不管私底下是個什麽樣的人,一旦面對公衆都會瞬間換成另外一個樣子。華麗完美,自信張揚,能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們天生就是輿論風向的掌控者,僅僅幾句話就能讓無數人為之大動幹戈。秦炐是這樣,沈玉傅是這樣,陳儒昇也是這樣。

如果說第一次對陳儒昇的閃躲是因為韓家文對自己奇怪心情的困惑,自從上次餐廳門外聚餐的毀約,這麽長時間的單方忽視又讓他痛苦無比。如果他對陳儒昇的心思單純一點,身為朋友他大可不必為了一句話郁悶至此避恐不及。或者說他的心思再不那麽單純一點,他就可以無視那句話心安理得的利用對方的名氣捧紅自己。而這樣內心煎熬的下場,讓他更想見到那個人卻又沒有勇氣主動聯系。這使得他這一段時間只能在網上找各種各樣關于辰光的信息來看,甚至連一些評論都仔細看過。那股瘋狂勁兒簡直就像是一個掉入大坑的追星族。

他一口氣補過了辰光的十年光景,即使這個名字和身份只是陳儒昇的一部分縮影,連真假都難以分辨。可是哪怕只是以此在陳儒昇的人生中窺得一斑,也使他如獲至寶,甘之如饴。關于這個人的那些十年來的一點一滴的變化,構成如今的他的每一條時間紋路,哪怕只是單純的牢記于心,都會讓韓家文感覺自己不再是那麽一個毫無關系的局外人。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等到陳儒昇親自對他訴說一切的那一天,也許是不能了吧……

“快看,那是振國娛樂的車!”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一群記者都湧了上去。

振國娛樂是大型的娛樂公司,旗下的演員衆多紛纭,每一次國劇盛典都必定有幾尊獎項被其截獲而歸。韓家文遠遠的看着幾位振國的演員陸續出現在媒體面前,可偏偏沒有陳儒昇的身影。

也是,那家夥即使被邀請了,也一定不樂意來這種大型的活動。

想到這裏韓家文就有些哭笑不得。陳儒昇倒是個異類,明明只要稍微刻意一點就可以達成很多藝人終其一生都達不到的火熱程度。可是即使是在過去的巅峰時期,都是一副喜歡往別人背後鑽的樣子。有能力,有背景,有運氣,這樣一個存在确實是很容易遭到妒忌。

他突然就想到陳儒昇曾經對他說的那句話:“有時候人心這種東西,不僅是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能看得透徹,更是在你高人一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嫉妒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人時,他的示好會被看做同情,他的無視又被當作侮辱,而他的努力反而更容易被無視。通過往年關于Free內部成員的八卦和爆料,他大概也摸清了一些東西。那個年代組建偶像團隊的不易,沒有功底的幾個青年訓練的艱辛,人紅之後輿論的壓力,甚至是來自于粉絲的惡意。每一步的成功都不是輕易的,只是依靠包裝和宣傳成名的偶像反而更容易因為這些東西遭人诟病。然而成為偶像時間久了,也就受不了不再被關注的日子,而這個時候某些以前珍視的東西就會變得格外廉價。

這麽想想,相比其他偶像陳儒昇還是幸運的。他想要的關注,或許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的。

正在韓家文料定了陳儒昇不會來了之後,他剛要大步進場,便聽身後猛地一聲剎車聲。只見一輛藏藍色的保時捷猛地停到了紅毯前,差點撞翻了一大票記者。韓家文掃了眼車牌號感覺有些瘆得慌,雖然陳儒昇來了他挺高興可是這樣不被記者寫死才怪。

結果從駕駛座上下來的是氣場兩米八的溫尚客。男人只是卸了墨鏡瞄了一眼四周,圍了一圈的記者頓時自動退開兩米。聽說這位大佬在很多報社都認識人啊,怼他手下的藝人都不怎麽可能,更何況怼他。

陳儒昇從副駕駛下來的時候腿還有些軟,一手扶着車門憤懑的瞪了溫尚客一眼道:“大叔,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不要這麽狂野?開這麽快我是不心疼我的車,我擔心你一把老骨頭逃不過地心引力瞬間散架!”

“到底是誰說着不來不來到了最後又突然想來的?”溫尚客嗤笑着一副看自家熊孩子的表情:“你遲到丢的可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臉。”

陳儒昇一口氣憋在胸口,喘了好幾下才順下去。擡頭正好對上韓家文遠遠看過來的眼神。其實這幾天韓家文突然之間切斷聯系的行為讓他很是不爽,不爽到連保姆都不想再請了竟然自己開始幹活。吓得伊薩爾差點跑去質問韓家文是不是對他下了什麽蠱術。然而在伊薩爾強制性的一番扯談下,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不爽很沒有道理。或許人家很忙呢?可是之前拍着戲都能發幾個短信打幾個電話呢不是嗎?!這樣的心裏糾結真的很沒有意義,明明他自己都是個用伊薩爾的話來說就是對朋友過分到人神共憤的渣渣。可是此刻他看着韓家文望過來的真摯中夾雜着一些熱切的眼神,卻感覺之前的那些糾結和不爽都統統不見了。或許韓家文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即使上一次分別有多尴尬難堪,只要他這樣看着你,你的心裏便再起不了任何芥蒂。

陳儒昇下意識露出一個笑來,剛要上前就被溫尚客不着痕跡的擋住了半邊去路。男人用極低的聲音道:“前一段時間尚海娛樂的繼承人沈振海的獨子沈玉傅突然公布身份,因為他之前的事輿論走向很不利。而且這段時間尚海娛樂被人盯上了,情況太亂。明面上避不過就算了,私底下你最好不要和他們的人接觸過多。”

溫尚客的為人作風一向傲氣冷硬,平時對屬下和藝人的畫風都是命令居多呼來喝去的,看上去不可杵逆,實際上跟在他身邊久了就會發現越是強硬讓你做的事其實并不十分重要。反而是那些冷靜平和說出來的才是真正的嚴重,這種情況下如果還加上了難得的解釋,那就是重中之重了。

聽了他的話,陳儒昇僵住了走向韓家文的腳步。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過去,收回了目光。

對,韓家文和那個人不一樣。若放在那人身上,不管再多的危險,他都會毫無顧忌越過重重阻礙站到他身邊。所以說,那些如同喜歡一般的感覺,肯定也都是判斷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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