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熟悉的陌生人13

哪怕是互不相幹的兩個人, 在當今這個信息社會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取得聯系，更何況沈歌和齊磊之間關系本就千絲萬縷, 盡管已經單方面吵翻，卻還是得在沈牧與秦深的婚禮相遇——這麽重要的事，別說只是怕尴尬, 就算刀山火海沈歌也仍必須前往參加。

機票是秦深張羅訂的, 他果不其然在機場與齊家父子相逢。

已經勸自己要表現淡定的沈歌打聽清楚并不在同一航班，立刻松了口氣溜走了。

誰曉得他剛在飛機上坐穩、準備前往希臘的長途跋涉, 齊飛飛歡樂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老師！老師！”

沈歌驚訝地直起身子：“……”

“他一直哭鬧，我看這趟還有位置，就找地勤調換了。”齊磊淡定解釋道。

沈歌的表情變了又變, 顯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齊磊又淡定地與他身邊乘客溝通換位置，然後抱着兒子落座說：“這樣的話, 旅途也不無聊。”

“你覺得我很有趣嗎？”沈歌簡直無話可說：“我上次的講的你假裝聽不懂是嗎？”

“是又怎樣？”齊磊系好安全帶。

“……真不知道這樣有什麽意思, 一定要我做你的好朋友, 你就稱心如意了嗎？”沈歌側過頭說：“像你這麽聰明的人, 也許該比我更了解我才對。”

登機的乘客越來越多, 這種環境實在不适合争執。

齊磊微微笑了下, 反倒是飛飛很緊張：“老師, 你們在吵架嗎？”

沈歌無奈：“在聊大人的話題, 別害怕。”

齊飛飛撅起嘴巴, 沉默片刻又着急：“那老師什麽時候回幼兒園，老師不在，我都不想去啦。”

跟小孩子解釋辭職之類的問題實在太艱難, 沈歌只能轉移話題：“反正你也快要上小學了呀，以後記得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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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老師抱。”齊飛飛開始扭動，鼻子微皺眼看就要哭出來。

沈歌沒辦法只能把他摟過來說：“應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飛機必須系安全帶，之前不是教過的嗎？”

“就抱一會兒嘛。”小胖子耍賴。

齊磊并沒有阻止兒子胡鬧，用手機處理了最後遺留的正事，才關機開口：“如果我傷害到你，我想說抱歉。”

沈歌對着飛機窗上自己的倒影，心潮起伏。

——

用将近十年時間熬來的婚禮現場是要多甜蜜有多甜蜜的，看到哥哥能得到最終的幸福，沒有誰比沈歌更從內心深處感到滿足，愛琴海邊的鮮花與誓言，幾乎平息了他所有秘而不宣的憤怒。

齊飛飛仍舊天真無邪，邊吃冰淇淋邊問：“爸，你和媽媽也舉行過婚禮嗎？”

“沒有，當時太忙了。”齊磊回答。

齊飛飛長嘆了聲：“所以才會離婚？”

齊磊：“……”

坐在前排的沈歌噗嗤一聲笑出來。

其實這些天被哥哥勸了很多，告訴自己愛與尊嚴實難兩全，怕東怕西與孤注一擲的珍貴總是南轅北轍。

決定退卻，卻連句斬釘截鐵的拒絕和再見都沒有，這樣合理嗎？

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儀式已經悄然結束。

大家都端起酒杯去祝福新人，沈歌也不願湊哥哥這個熱鬧，就到外場去幫忙布置接下來的宴席。

正忙碌的時候，耐不住寂寞的齊飛飛又跑進餐廳，追着他說：“老師，對不起，你回幼兒園好不好呀，我想你啦。”

任誰都不會無視一個可愛的孩子的要求，沈歌俯身微笑：“我有時間去看你，幹嗎要說對不起？”

“那個……老師走之前問，爸爸喜不喜歡你，我回答不喜歡……老師因為我講的話才走的嗎……”齊飛飛郁悶的抓耳撓腮，耷拉着眼睛：“可是爸爸說我講錯了。”

沈歌微微怔着，半晌後蹲到他面前：“老師走是因為有自己的考慮，你要聽話好嗎？”

齊飛飛沮喪到幾乎要把頭埋到肚子上。

沈歌從來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內心，更無勇氣去撼動孩子對于母親地位的感情，但是方才那些話，好似表明小胖子已經感知到什麽了。

幸好這個時候齊磊和其餘幾個賓客前後進來，叫走了兒子。

沈歌呆呆地站在原地，發現他回頭打量自己，趕快瞧向別處，有些不自在地溜走掉。

——

婚禮結束當晚，大部分人都準備收拾東西回國了，少數幾個打算留下來玩耍的隊伍也沒有引起沈歌的興趣。

他看着哥哥忙得差不多，便獨自溜達到海邊拎着啤酒欣賞風景，考慮着是該找個靠譜的工作安定下來了。

感情的事再怎麽別扭也不應該影響生活，否則到時候擔心的又是哥哥吧？

發呆的功夫，身後忽然響起熟悉的問候。

“注意安全，晚上別自己在外面閑逛。”

是齊磊。

每次沈歌望向他的眼睛，都覺得心思好像被識破，他倉皇拿着啤酒往前走，卻被大律師飛快追上。

齊磊嘴角帶笑：“心情不好嗎？”

“怎麽可能，你想象不出我哥對我有多重要？截然相反，許多事都想通了。”沈歌這般回答的時候，內心忽然湧上不再遮掩的沖動。

人不該因為怕結局，就總是繞着它兜兜轉轉，不敢靠前啊。

他這樣在心裏面奉勸自己

齊磊認真地問：“想通什麽？”

沈歌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想通……其實我是有點喜歡你的，所以才迷迷糊糊跟你上了床。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勉強與施舍，所以上次拒絕你也不後悔，時間長了的話，開心的不開心的都會過去，那沒什麽。”

未想齊磊并不意外他所表露的感情，甚至諄諄善誘：“為什麽喜歡我？你明明和我格格不入。”

沈歌覺得莫名其妙：“必須凡事都有理由嗎？”

齊磊颔首。

沈歌無奈，覺得努力和他解釋自己的好感很悲哀：“那就接受這個特例吧，我說不出理由來，就算我是年輕人頭腦發熱。”

齊磊總給人高深莫測又油鹽不進的感覺，對他而言掏心講感性的話，實在破天荒的神奇：“我不是施舍你，只是覺得和我我這種人在一起，對你而言很委屈。我離過婚、有孩子，不确定自己對男人的感情是怎樣，常年忙碌工作、生活支離破碎，又有什麽資格要你付諸青春呢？”

沈歌呆滞。

他知道自己沒多大出息，是配不上齊磊的，所以聽到這話簡直像在翻天方夜譚……

齊律師妄自菲薄，是在假裝客氣、委婉拒絕嗎……

可他的眼睛分明那麽真誠。

齊磊輕咳：“這都是我的心裏話，回去休息吧，婚禮避不開，以後我會盡量不出現在你眼前，這樣對我們都好……”

沈歌畢竟年輕，聽到這裏再也沒能忍住內心沖動，忽然擡頭吻住他的唇。

而後用唯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問：“真的嗎？”

齊磊的眸中又光，回視卻不回答。

沈歌道：“我怕承認喜歡你，但想想承認了也沒什麽，與其患得患失，不如聽你一句斬釘截鐵的不行，不用那麽多解釋，不用那麽原因。”

齊磊終于摸住他的頭：“我從來沒有說不行。”

“你會喜歡男人嗎？”沈歌追問：“你願意認認真真的和我談戀愛，而不是為了那夜的責任嗎？”

齊磊道：“我不用去考慮喜歡男人的問題，我只考慮你一個人，如果這個答案我必須認真思索才能給你，你願意等等看嗎？”

沈歌定定地望着他，終而還是點頭。

“那就好，人家等我們半天了。”齊磊彎起嘴角。

沈歌倉皇回頭，才發現是賓客中的一個妹子在幫忙帶着飛飛。

也不曉得他們是從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

孩子看到接吻的畫面了嗎？

他會怎麽想？

沈歌頓時回憶起飛飛和李微微在一起的快樂表情，頓時心虛不已。

但是齊磊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