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贈琴
這是陸府一處僻靜的角落, 竹林挨着牆角,旁邊是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對面是一座座假山, 一條溝渠從底下通過, 流水潺潺的聲音在靜谧之處顯得十分清晰。
朱鸾愣了一下, 陸謹不在水榭裏招待客人,卻出現在這裏, 這是為何?
察覺到她的視線之後, 陸謹朝這邊看過來,男人手裏抱着一個長匣子,他似乎是在刻意等她出現,朱鸾回頭看了陸攸寧一眼,陸攸寧眨眨眼道:“公主姐姐,這可不能怪我, 是兄長讓我這麽做的,您要問罪的話就問大哥吧。”
朱鸾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陸攸寧朝她吐吐舌頭, 轉身飛快的跑開了。
朱鸾款款朝他走去。
陸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今日穿了身湖碧色輕羅外衫, 煙色束腰長裙, 外頭覆着層層的輕紗, 行走時,輕紗搖曳,如同水波一樣。
再看她的臉, 脂粉未施,膚色乳白,打扮清麗脫俗,五官卻格外的嬌豔妩媚,顧盼神飛。
待她行至跟前,陸謹将拱手作揖:“公主安康。”
男人微微俯身,朱鸾也要仰起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臉,世人道陸謹“顏如壁玉”此言不虛,男人的肌膚極白,就像瑩潤生光的美玉一般,朗然照人,裁墨為眉,點漆作目,高鼻紅唇,就像畫裏的美男子一般。
朱鸾靠近他,心跳就忍不住加快,她嬌聲道:“大人,找本宮何事?”
本來她也要找他的,既然他先找了自己必然是有事情,不如讓他先說。
陸謹站直身體,雙手奉上木匣,薄唇微動道:“殿下打開看看。”
朱鸾疑惑的看了眼陸謹,以為是他要送東西給自己,朱鸾頓時紅了臉,眼底露出一抹羞澀:“大人……這……這是送給我的?”
陸謹見她這表情明顯是誤會了,她垂着眸子,雙頰飛紅,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陸謹沒忍住,嘴角輕勾道:“這是樂韶托臣轉送公主的。”
原來是樂韶送給她的,她還以為是……。
再對上男人的眸子,見他一副将自己看透了的表情,朱鸾更加窘迫了,她又丢臉了,陸謹怎麽可能送她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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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鸾撫了撫亂跳的心,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伸出細白的手指去揭木匣。
看到匣中之物時,朱鸾微微一怔,這是樂韶的琴,名為“濺玉”,據樂韶所說,這把琴跟随了她多年,是她最心愛之物,她居然願意送給她,她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朱鸾細白染了丹寇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眸中染了一抹郁色,她低聲道:“大人,樂韶可說了什麽?”
陸謹見她臉色忽變,以為她猜到了些什麽,他眸光微斂道:“無,只囑托臣轉交給公主殿下。”
“既如此,煩請大人将琴還回去,此物過于貴重,本宮不能收。”而且,她也沒幫樂韶什麽,只是讓她見了自己夫君一面。
“祁武忠夫婦已死,公主還是收下吧。”
陸謹神色平靜的将這句話說出來,他在刑部任職這麽多年,死人于他而言是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怎麽會這樣?”朱鸾震驚,手指一顫,指尖被琴弦割破,沁出一抹血珠來,她疼的“嘶”了一聲,快速将手指收回來。
陸謹阖上木匣,擱置在一旁的甬-道上,目光一掃,落在她手指的傷口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識的抓過她的手指,墨黑的濃眉微皺,低聲道:“疼不疼?”
朱鸾驚愕的低頭,看着陸謹緊緊的抓住她的手,眼睛瞪得圓圓的,讓這張妩媚的臉,憑添了幾分嬌憨之态。
朱鸾腦袋瞬間空白,心底一個聲音在尖叫不停!
陸謹,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男人的手掌整個都貼着她的手背,兩只手指捏着她細白的手指,男人掌心溫暖幹燥,帶着薄繭的掌心擦過手背嬌嫩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感,從她的手背直傳入她的骨子裏,在裏面輕輕的鑽洞,撩動她的骨髓,帶來一陣陣癢意。
直到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朱鸾才回過神來,她的臉紅的像要滴血,眼波羞怯的轉動:“有點疼。”
陸謹瞧着她這神态,這才察覺到自己失态,手上一松,放開她的手指:“殿下的傷口要趕緊處理一下,去臣的院子裏,臣幫殿下上藥。”
朱鸾腦袋有點暈,只感覺有點受寵若驚,她考也沒考慮,點頭如搗蒜道:“好……好啊。”
陸謹抱着琴匣,走在前面,朱鸾跟在後面,到西院後,她坐在正屋裏,不多時,陸謹就拿了傷藥出來,朱鸾配合的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頭。
陸謹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手指尖上的血,小姑娘的手指頭又細又白,隔近了看,皮膚底下透出細細的青色筋絡,指腹上的傷口不深,但因為皮膚薄,特別顯眼。
陸謹在那個傷口上撒了些藥粉,朱鸾疼的張了張嘴,要叫出聲來又咽下去,輕輕的咬着紅唇。
上完藥之後,陸謹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朱鸾眼尖看到帕子的角邊上繡着“謹”字,還是上次她用過的那塊,他居然一直帶在身上。
想着這些,朱鸾心裏一陣甜意,可若不是樂韶的死讓她的感觸太深,或許她心裏的歡喜還能再持續一陣子。
上完藥之後,朱鸾心裏做了個決定:“這把琴還是留在大人這兒吧,本宮怕觸景傷情。”
看到這把琴,或許她就會想起枉死的樂韶夫婦。
兩人與她雖說不上有多親密,但卻是兩個犧牲在權利鬥争的旋渦裏的人,何其可惜。
她原本以為,重活一世,能扭轉兩人的命運,誰知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那些人也太狠了!
祁武忠都不再眷念這個是非紛擾的京城,為何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他?
想到這裏,朱鸾內心變得沉重起來,她的目光看向陸謹,男人負手站在身邊不遠處,微昂起下巴,目光看着遠方,似在思慮什麽。
剛才她說的話,他還沒答應她。
朱鸾忽然站起身,朝陸謹福了福身子,她嬌聲道:“陸大人,如今朝中晦暗,奸佞橫行,妖道蠱世,盼大人能懲奸除惡,還大梁百姓一個清明的世道。”
陸謹驀地轉過身來,目光落在朱鸾嬌媚白淨的小臉上,她神色莊重,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陸謹眼底掠過驚訝,他看着朱鸾,又好像透過朱鸾看向遙遠的地方。
十年前,陸家敗落,他的祖父含冤入獄,行刑的前天晚上,他入獄見祖父最後一面,那時候祖父明知自己的死期已到,眼裏卻沒有半分對死亡的畏懼,只餘悲憫。
“蘭舟,聖人昏聩,奸佞橫行,爺爺盼你入朝為官之後,掃除奸邪,匡扶正義,還天下百姓一個清明之世。”
他跪在爺爺的膝下,聽完姚爺爺說的每一句話,含淚磕頭:“祖父,孫兒答應你。”
于是,他考科舉入朝堂,一路青雲直上,坐上刑部尚書的位置,為的就是要實現當初爺爺的遺言。
斯人已逝,言猶在耳,陸謹內心一陣起伏。
他沒想到朱鸾還懂這些,他看着她的眸光裏多了一絲深意,他往前走了一步,虛虛的扶了她的小臂,低低的“嗯”了一聲。
這算是答應了?
朱鸾大喜過望,眼底的陰霾褪去,就像是烏雲散開,露出皎月一般清亮。
她想了想,還是應該趁此機會,将定國公販賣私鹽一案告訴陸謹。
她下定決心道:“陸大人,本宮還想向你舉報一人。”
陸謹挑眉:“誰?”
她剛說的那番話,就是為了在這裏等着他?
朱鸾迎上陸謹銳利的眸光:“定國公身為京城鹽運司長官,借着職務之便,販賣私鹽,還請大人将此事查個清楚。”
陸謹心下疑慮頓生,若是旁人來舉報,倒沒什麽稀奇,可朱鸾一個久居深宮的女子,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他臉上不動聲色:“公主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朱鸾眼珠轉了轉,面不改色的找了個借口,說自己是上次去定國公府給老太君賀壽之時,在內院裏面偶然聽到的,其實她是上輩子就知道了。
明知道朱鸾是在撒謊,陸謹也沒有戳穿她,他眸光裏透出一絲探究:“公主殿下為何想要臣查定國公?”
朱鸾自然知道他不相信她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事實上也并非如此,朱鸾見瞞不過他,只得如實告訴他:“大人,本宮說的俱是實話,當然本宮舉報定國公也是有私心的,本宮的好友安定候的千金被指婚給了定國公世子,然而這定國公世子卻是個十足十的混賬,本宮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羊入虎口。”
陸謹見她憤憤不平的說了這麽長一段話,微微撅着嘴,心裏頭似乎還窩着火氣。
雖說朱鸾的理由在陸謹看來有點不理智,但看得出來,她目前也沒有別的法子。
陸謹凝眸道:“殿下,定國公府樹大根深,定國公又老奸巨猾,要對付他可不容易。”
定國公并不容易對付,一來此人心思缜密,輕易不露出任何馬腳,二來他身後有個長公主撐腰,要動定國公,必然要得罪長公主。
朱鸾眼巴巴的望着他道:“正因為知道對付他不是易事,本宮才找大人,這世上哪裏有大人查不出的案子?”
誰知,陸謹對她的恭維根本就是不為所動。
朱鸾急了,怕他真的不幫她,一擡手,用細白手指勾住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她眼珠裏水光滟滟,眼尾泛着點紅,嬌聲道:“大人若是願意查清此案,就當本宮欠你的,如何?”
陸謹低頭,目光在她的手指上掃了一眼,眸光往上移,落在她的臉上,小姑娘眼底透着期盼,盈滿水光,仿佛他若是不答應,她便會哭出來一般。
觸到他銳利的目光,朱鸾猛地松開手指,張口正要解釋,陸謹低低道:“臣應允殿下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發糖來了
本章留言掉落紅包哦
另外有營養液的寶寶恩賜些給我吧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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