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番外四

修真界趕集網對唐門弟子的評價是：風骨峻峭, 朗月清輝，人中之龍也。

然而，這評價的時間截止于二十年前。

或許是風水出了問題, 唐門這一代嫡親接班人，個個都是刺頭。嫡長女唐韬韬：紋身、機車、燙頭、搖滾、搞百合，五毒俱全。嫡長子唐秀瑤，他不是個人。他是一只妖獸。

說來也是好笑, 唐門歷代的宗旨是斬妖驅邪，劍祭蒼生。一千年前, 人妖不兩立, 見妖即斬，威風凜凜。可哪知一千年後, 這宗主的位子, 竟然要給一個妖怪坐了。還是個沖冠一怒為藍顏的大妖怪。

老三唐小芳：直播、唱K、社會搖，腦子缺根筋。

三人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志不在唐門。

唐韬韬的目标是組建一支世界級的頂尖搖滾樂隊，功成身就之後，和陳棠棠一起環游世界。唐秀瑤的目标是成為一名職業驅魔人, 和南歸夢環游世界。唐小方的目标是成為一名快手直播王, 買車買房後，和木昭環游世界。

三名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成功将唐門宗主唐清氣得個半死。不過好在他留了一手。應該說, 好在唐門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傳統：從小就一同培養幾位接班人，并給他們選擇專屬于自己的人生導師。

唐門宗主的繼承人選有三：唐韬韬、唐秀瑤、唐小方。

宗主的未來秘書有二：燕秋晨、唐心。

倘若繼承人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 那便由小秘書取而代之。

但遺憾的是，唐門傳承千年, 至今沒有一位小秘書幹過“謀權篡位”的事。其一是因為唐門待小秘書不薄，其二是因為唐門給予小秘書的權力等同于家主，又何須“謀權篡位”，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但是最近，唐門兢兢業業的小秘書之一的唐心，遇到了一件糟心事。

唐門長幼有序。唐心是旁系弟子，見到唐氏兄弟時得恭敬地稱呼一聲“少爺”。燕秋晨雖然與唐門沒有血緣關系，但因為是葉長箋撿回來的“兒子”，是以地位與唐氏兄弟相同。

其實唐門上下，包括宗主唐清都沒有将唐心看做是“下人”。唐清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示，想把唐心和燕秋晨添入居民戶口本。而唐小方也不止一次地公然與老爸唱反調，想把自己和大哥遷離戶口本。

因為唐清與親生兒子的關系惡劣，導致修真界有許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認為沒有父母的唐心其實是唐清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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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唐門對唐心有再造之恩，他只能犬馬以效。

唐心面無表情地看着辦公桌上的《轉學申請書》。

姓名：顧妄言

出生年月：不明

性別：不明

籍貫：江蘇揚州

種族：不明

轉學原因：方丈仙校顧妄言因生理原因，特此申請轉入風雲之巅。

生理原因？誰能和他解釋一下，什麽叫做“生理原因”？唐心用中指扶了扶眼鏡，将這份特別的申請書放到一邊，開始着手處理今日份的公務。他比唐秀瑤年長幾歲，唐門本家的事情已有部分交由他處理。

“叩叩叩——”房門被人漫不經心地敲了三下，他還沒開口喊“進來”，那人已經自顧自地推門而入。

來人有一雙勾人神魂的桃花眼，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狡黠而又靈動。瓜子小臉，膚色白膩，身量纖細，是古代标準的江南文秀書生的長相。

在寬敞的學工辦中，顧妄言幾乎一眼就看見角落那名鶴立雞群的人。他不自覺地翹起嘴角，緩緩走了過去，在唐心面前站定，俏生生地道：“外頭那糟老頭子說轉學的事交給你管。”

糟老頭子？想必是一本正經的教導主任唐躍了。若是給他聽見這番“高談闊論”，恐怕要氣得一佛出世，而佛升天。

唐心在心裏搖了搖頭。

顧妄言見他不回話，轉了轉眼珠，一個鬼主意冒了出來。他上前一步，竟然恬不知恥地坐到了唐心的大腿上，摟住他的脖子，撒嬌地喊：“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嘶——學工辦的其餘成員心中倒抽一口冷氣，立刻低了頭去避嫌，但耳朵卻悄悄地豎了起來。

唐心只冷冷地道：“下去。”

顧妄言伸手摘下他胸前的名牌，拿在手中把玩，笑得恰似芍藥花開，秀麗逼人。他含情脈脈地說：“唐心。是與我心心相印的心嗎？”

唐心蹙了眉頭，将名牌從他手中奪下，又不甚客氣地把他推開，站了起來。顧妄言像條蛇似地攀附上去，倚着他的胳膊，将秀美的臉湊上前問：“小哥哥，你躲什麽呀？”

唐心偏過頭去，又聽他佯作傷心地說：“你為什麽不看我，我很醜嗎？”

“是。”唐心扭回頭看他，一板一眼地說：“你很醜。”并非是他有意奚落，而是事實的确如此。

唐心的資質不差，又自幼跟随唐清學習，因此玄力高深，能夠一眼看穿妖魔鬼怪的原形。在他的眼裏，顧妄言就是一只沒有五官，渾身滾圓的兇獸——混沌。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但也把自戀的顧妄言氣得不輕。他一把揪住唐心的衣領，湊到他面前，瞪着他平瀾無波的眼睛，惡狠狠地說：“醜怎麽了？信不信我這麽醜也能讓你生出性致！”

唐心冷冷地說：“如果你所謂的生理原因是交丨配繁衍，那麽抱歉。我不能通過你的轉學申請。身為風雲之巅的風紀會長，我必須維護校園風紀，并且保護全體學生的安全。”

顧妄言被唐心丢出了學工辦，“砰”的一聲甩上門。

受到奇恥大辱的顧妄言卻一點也不生氣。他笑吟吟地舔了舔嘴角，“好好聞的味道。小處男，哥哥今晚來給你開開葷。嘻嘻。”

一肚子壞水的顧妄言在半夜三更的時候，穿牆而入，進到了劍宗501寝室的4號房間。最後的結果可以概括為兩句話。唐心冷冷地道：“飽了嗎？”顧妄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噎着說：“飽了。”

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從此散養的花蝴蝶要變成家養101忠狗，對此顧妄言是拒絕的。但他還沒有開始抗議，唐心便收到消息要趕回唐門。

聽說唐門要進行換嫡儀式，他自然不想錯過一場好戲，于是便死皮賴臉地跟了去。唐心踏上“筋鬥雲”列車後，便一言不發地坐在窗邊。

顧妄言以為他在憂心自己的事，于是便說：“你放心。他們要是打你，就說是我勾引你。”

唐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難道不是嗎？”

顧妄言：……

他撒嬌道：“你怎麽這麽不會聊天呀。你這個話題終結者！”

唐心道：“你很吵。”

顧妄言委屈巴巴地說：“你怎麽都不會講甜言蜜語哄哄我？”

唐心冷冷地道：“你可以去找別人說給你聽。”

顧妄言有些生氣了，喝道：“你怎麽這麽壞！”

唐心冷道：“你可以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一到蘇州站，顧妄言便下車離開了。

唐心和唐小方等人回到唐門本家，經歷了一系列雞飛狗跳事件之後，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敲開唐清的書房門，負荊請罪。

世家大族的關系盤根錯節。古時為了開拓人脈和維持關系，祖宗們發明了一樣東西，叫做聯姻。而唐心有一樁“指腹為婚”的親事。他是來退親的。

唐清很是震驚地說：“你……你這樣叫我怎麽對的起你父母？”

唐心淡淡地說：“承蒙錯愛。”

過了好半晌，唐清才“哎”地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你這次怎麽不把他帶來讓我和宗親長輩們看看？”

唐心靜了片刻，後說：“還不到時候。”

顧妄言的心不在他身上，因此還不到見家長的時候。

托有個傳媒大佬來唐門做客的福，唐心足不出戶就可以遍知修真界的大小消息，

比如——

紅娘小分隊坐在院子裏剝毛豆。

琴圓道：“最近怎麽沒看見顧妄言。”

李俊傑說：“聽說他和xx看對眼了，正在xxx約會。”

步秋風道：“不愧為妖怪gay圈的社交名媛。”

唐小方有些杞人憂天，“唐心制的住顧妄言嗎？聽說gay圈很混亂。”

琴圓一副午夜情感電臺主播的口吻說：“給他足夠的愛，或許能令他迷途知返吧。”

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在書房裏工作的唐心。他沉穩的絲毫不像被老婆戴了綠帽的樣子。倒是唐秀瑤兄弟仗義，拿了支毛筆戳戳他的胳膊，悄聲說：“你出去吧，這裏我來做就行了。”

唐心搖搖頭。“不用，讓他玩。”

最後還是顧妄言沒忍住，氣急敗壞地鑽進唐門的結界，穿牆進入了唐心的卧室。唐心正準備睡覺，突然被人從後一把勾住脖子，那人哀怨地叫道：“我和xx約會，你怎麽都不在意？”

唐心淡淡地說：“你如果在意我，自然不會做出令我難堪的事。你如果不在意，即使我磨破嘴皮子，也是徒勞。”

顧妄言控訴道：“可是你一定也不在意我！”

唐心并不擅長表達愛意。他不知道該如何哄別扭的戀人。沉默半晌後，他道：“如果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你可以離開。”

顧妄言又被氣走了。不同的是，這次連老天爺都欺負他。烏雲滾滾，電閃雷鳴，傾盆暴雨，瓢潑而下。他在屋檐下躲雨，隔壁的院子裏還傳出一陣凄美的歌聲。

“怎樣的雨，怎樣的夜，怎樣的我能讓你更想念~~”

聽說下雨天和失戀更配。于是咱們活了不知多少歲數的上古兇獸，哇的一聲哭了。

可惜雨勢實在是太大了，掩去了他心酸的哭聲。過了好半晌，狹窄的屋檐下又鑽進來一個人。

那人穿着一身紅衣，因為長得太美豔，所以有些妖裏妖氣。顧妄言瞪了他一眼，“這裏地方這麽小，你手中有傘，為什麽還要來和我擠？”

葉長箋道：“這傘是唐心叫我送來的。”

顧妄言氣呼呼地問：“他為什麽不自己送來？”

葉長箋道：“他惹你生氣，如果過來，你不是氣上加氣。”

顧妄言一時語塞。

葉長箋道：“唐心這孩子很倔強，從來都沒有求過別人。他的父母意外身亡。他在一夜之內強迫自己長大，獨當一面。這二十多年來，他的生活全部被法術和公務充滿。他沒有花花腸子，更不曾過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

顧妄言氣悶地道：“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葉長箋道：“這麽倔強的人，卻因為一只離家出走的寵物來求我。叫我送一把傘過去，怕淋壞了寵物。”

顧妄言生氣地說：“你才是寵物！”

葉長箋道：“我是唐将離的寵物。唐将離也是我的寵物。這是唐門的怪癖之一。”他說着将傘塞到顧妄言手裏，“你如果不喜歡唐心，你就走的遠遠的。如果敢出現在他視線中，我就将你剝皮抽筋，倒吊在風雲之巅的旗杆上。你如果喜歡他，從今往後不能再招蜂引蝶。如果勾三搭四，下場參照上一條。”

顧妄言沒理會葉長箋，扔掉手中的油紙傘，匆匆跑回唐心的房間。唐心沒睡着。他緊緊蹙着眉，立在窗邊，望着顧妄言離去的方向。等看到那抹白影出現，眉頭才舒展開來。

地板上扔了一堆濕淋淋的衣服。

顧妄言躺在他的懷裏，氣呼呼地說：“我才不是随随便便和人上床的人！”

唐心淡淡地應：“嗯。”

顧妄言心裏其實有許多話想告訴他。

你為什麽喝了孟婆湯就不認識我了？混蛋！

唐心也有一句話想問他。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不過他們還有很長的日子，可以一訴衷腸。

……

徒山世家的某間豪華卧房裏傳出一陣激烈的争執聲音。

徒離暴躁地叫道：“說好了不用法術，我日你仙人板板！”

燕秋晨用那雙如狼般犀利的眼神盯住徒離，冷冷得道：“看清楚了，現在是我日你！”

這是一個風流大少醉酒眼花調戲美人，卻反被美男bi——的故事。

……

又過了幾天，作為風雲之巅心理輔導員的葉長箋出于禮貌和責任，特意去了一趟徒山，探望自己的幹兒子，和未來兒媳婦。

他躲在角落裏暗中觀察，露出一雙澄澈的丹鳳眼，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了。

臉色陰沉的唐将離将他攔腰扛起，禦劍飛行幾萬裏，把他扔進了一個漆黑的小山洞。

葉長箋叫道：“唐小虎，你幹嘛！”

唐将離冷冷地說：“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你了！”

葉長箋問：“所以呢？”

唐将離反問他：“你為什麽還要成天去他面前晃蕩？”

葉長箋破口罵道：“你有貓餅吧！隔了一千年的陳醋你也吃？”

徒離在一千年前是葉長箋的二師弟，燕秋晨是葉長箋的三師弟。

老三喜歡老二，老二喜歡老大，老大喜歡老虎。這是一樁錯綜複雜的四角戀。

唐将離冷冷地道：“葉長箋。”

葉長箋沒好氣地回道：“幹嘛？”

唐将離冷笑了一聲，輕輕地問：“是不是我太寵你了？”他說着逐漸逼近葉長箋。後者驚慌得像只小白兔，結結巴巴地說：“你想幹嘛……你別過來！我叫咯，我真的叫咯……我叫一聲，你唐門道祖的臉就沒有了哦！”

唐将離無所謂地說：“叫吧。這臉我不要了。今天我要你知道，什麽叫夫為妻綱！”

葉長箋怒道：“唐将離，你要造反啊！”

唐将離承認地爽快，“是。”他還附帶一個陰森的笑容，“科科。”

葉長箋氣道：“你再笑得這麽欠扁，我揍你哦！”

唐将離撕開衣服叫道：“來啊！互相傷害啊！”

兩人扭打在一團，宛若一千歲的孩子。

白虎居高臨下地睥睨美人魚，爪子牢牢按住他掙紮的蔚藍色魚尾。

葉長箋氣急敗壞地叫道：“你混蛋！”

“科科。”

……

步秋風無力吐槽，“他們有貓病吧。每天都換一部劇本演戲……怎麽還不出道？”

琴圓道；“活了一千多年，只能每天cosplay找找樂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