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布局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鋪滿了官道，一輛囚車正在緩緩地從錦都，城門處行駛進來。

囚車裏面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他雖然才年近不惑，但是臉上的神色卻飽含滄桑，看起來就像已年過半百。

一個十多歲小女孩亦步亦趨地跟在囚車後面，她的鞋子早就磨破了，腳上是水泡破後的斑斑血跡，但是她眼中的神情依舊是那麽地堅定，仿佛誰也無法撼動她的決心。

押解的官差帶着中年男子走進監牢裏面，小女孩也想跟進去，卻被官差推倒在地上：“去去去，這裏可是監牢，你進來搗什麽亂？”

小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沒有多作掙紮，而是轉身默默地離開了。

等着吧，她一定會想到辦法救父親的，她絕對不是父親口中所說的沒用的女兒。

小女孩用身上僅剩的一些碎銀子，買了紙和筆，寫下一紙奏疏，跪在官道盡頭的皇宮大門前。

“民女有要事上書，懇請皇上一閱。”

後來，因為她跪在官道上實在是有礙觀瞻，皇宮的守衛便接下了她的上書，聲稱一定會遞交給皇上的。

吏部尚書看完上書的內容之後，把紙揉成一團扔到爐子裏面燒了，召來侍衛，命令他們殺了這個小女孩。

就在侍衛們要對小女孩下手的時候，虛空中傳來清冽的鈴聲，下一瞬那幾個侍衛就倒地而亡。

小女孩吓得瑟瑟發抖，又不知道是誰救了她，顫着聲音問道：“你是誰？為什麽願意救我？”

一襲紫衣的女子從黑暗處閃身而出，清冷的月華下如同暗夜鬼魅，又像淩空而來的仙子。

正是雲星。

她低頭看着眼前縮在床榻角落的小女孩，聲音親和地問道：“別怕，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吞了吞口水，終于松了口氣：“淳于缇萦。”

裴月看着眼前這個裝扮一新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擡了擡眉，說出來的話卻是對着作鳳歌打扮的蘇如霜說的：“你是要把人藏在我千金樓裏面？”

“嗯。”蘇如霜點點頭，随即笑吟吟道，“就是不知道裴家主願意幫忙否？”

為了保護那些價值千金，有市無價的寶物，千金樓裏面的守衛森嚴，可以說是除了皇宮之外，最安全的地方了。

“鳳公子既然都親自開口了，我又怎能不答應？”裴月手中的折扇往桌上一敲，泠然笑道，“不過，你好歹要告訴我，你想要做什麽吧？”

蘇如霜不說話，只是看着缇萦道：“你可知道，你上書給皇上的那封信，已經讓吏部尚書給燒了？”

缇萦攥緊了拳頭：“沒關系，只要皇上一天不赦免爹爹的刑法，我就一天不會罷休的，我會一直上書，直到皇上廢除肉刑為止。”

裴月問道：“你爹是誰？為什麽會被判肉刑？”

“我爹就是前任太倉令，聞名臨淄的神醫——淳于意。因為治死了青州刺史的小妾，所以才會被判肉刑的，可是……這根本就不關爹爹的事啊。”

傳言倉公治病，能預決病人生死，一經投藥，無不立愈，因此遠近聞名。倉公切脈已臻于神乎其技的程度。

那青州刺史的小妾其實已經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靈，可是青州刺史卻硬是要淳于意勉力醫治，最後他的小妾病死，他便賴他借醫欺人。

因求醫者衆，而倉公又時常不在家，估計這個青州刺史才會想要借機發難，除掉倉公，以洩心中不滿。

至于缇萦之所以會被人盯上刺殺，原因無他，有人想要保住青州刺史，并且對淳于意不滿。

裴月聽完之後，沉吟片刻：“你不會是希望，由我來做這個信使吧？”

“非也。”蘇如霜道，“你平日裏對政務并不關心，此刻竟然幫一個素不相識之人送信，估計皇上會懷疑你的，這件事就交給雲星了，你只要負責照顧好這孩子就好。”

裴月嘴角抽了抽，這孩子？貌似她比缇萦大不了幾歲吧？

哎，雖然他已經知道了蘇如霜的真實身份，但是看着她頂着這麽稚嫩的外表行如此波雲詭谲之事，難免有些不太适應。

通過禦史大夫潘越之手，這封飽含孝意，字字泣血的書信總算是交到皇上的案前了。

容明看完這封信之後，大受觸動，決定召集衆臣商議廢除肉刑，但是卻對青州刺史惡意誣陷淳于意之事沒有任何處罰。

裴月奇道：“難不成，皇上不知道倉公是被青州刺史誣陷的？”

蘇如霜道；“我覺得，皇上應該是知道的，那青州刺史是故意讓神醫受此冤名，如此狹隘心胸，何德何能可以繼續擔任刺史之職？”

裴月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道：“或許，皇上有他的考慮和思量呢？”

“無非是因為範滂曾經查處衆多貪官污吏，現在朝中無別人可用，空缺甚多，若是貿然再停去青州刺史官職，只怕朝綱會更加不穩定。”

分析到這裏，蘇如霜看向裴月道：“不知裴家主手中，可有能起用之人才？”

裴月不解其意思，這是讓他來舉薦人才？

“為什麽是我？”裴月勾唇一笑，好整以暇地問道。

“因為此前的範滂已經由襄王殿下舉薦，而現在瑞王殿下又已經奔赴邊關，我在朝中認識的官員不多，我爹位列三公，此時舉薦人才又有結黨營私之嫌，若是不盡快确定人選，恐怕就會失去讓青州刺史落馬的機會了，所以……”

裴月挑眉看着她，所以就只剩下他可以商量了？

蘇如霜笑眯眯地看着裴月，眼神裏面滿是期待之色，那青州刺史可是支持太子容琦的人，再加上裴月是容珏的親表兄，應該也是站在容珏這邊，不希望太子得勢的吧？

裴月雖然表面上不露聲色，但是暗地裏已經是因為被信任而心花怒放。

饒是如此，他仍是慢悠悠地道：“我這邊的人嘛，也不是沒有……”

蘇如霜的眼中掠過喜色，裴月卻話鋒一轉：“只是你如何知道，皇上是否真的會換掉這青州刺史？”

“你覺得皇上不會？”蘇如霜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