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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日就是蕭家的大喜事, 蕭桓成婚,幾乎大半朝臣都去蕭家随禮祝賀了。過了兩日,新娘子進宮來拜見皇後。
鄭璎可是近期宮中最風光的年輕诰命夫人。蕭家相看了多少未婚女子, 直到蕭從簡選了鄭璎,蕭桓才點頭。大家都說将來蕭家就看這一對小夫妻了。
鄭家與馮家拐彎抹角也有那麽一絲姻親關系, 仔細論起來, 鄭姑娘該叫馮皇後一聲表姑。既有這層關系,馮皇後更不會為難鄭姑娘, 賞賜了不少東西,之後又主動吩咐, 叫宮人引着鄭姑娘去清隐宮, 去那裏拜見蕭皇後。
蕭皇後自從孝宗皇帝駕崩後就一直住在清隐宮。去年她将清隐宮略做修整,修得更合她心意些。之後又辦了個小詩社,召了幾個聊得來的女官練字寫詩。宮中藏書衆多,寫詩之餘, 也做些修繕翻印的工作。
平日裏種種花, 養養鳥, 竟然是關門自成一個小世界,清隐宮外的事務,她一概不過問。
鄭璎見到蕭皇後,比見馮皇後時候還慎重些。蕭皇後氣色還好,說話也和藹,只是臉上笑容不多,鄭璎不敢過分顯露自己的喜悅,說話不由就小心了些。
蕭皇後也覺察出嫂子有些小心翼翼,不過這本就是無奈之事。沒幾個人敢在她面前高聲說笑,生怕戳了她的痛處。
蕭皇後心中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別牽挂的——就算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也知道如今聖上對蕭家依然寵信有加,丞相聖眷不減。
過年前蕭從簡已經來看過她一次,還送了許多東西來。今日她又看到鄭璎,只覺得果然是個伶俐人,有這樣的姑娘輔助蕭桓,她十分欣慰,愈發覺得什麽都輪不到自己操心了。
鄭璎在宮中轉了一圈,由宮人領着,正準備出宮。忽然有個太監氣喘籲籲跑來,向為她引路的女官傳話,道:“陛下正在文華閣,聽說将軍夫人進宮,請過去說話。”
鄭璎吃了一驚,真正受寵若驚。诰命夫人能面聖的不多,除了宗親,要麽德高望重,要麽家世顯赫。連她的父親都沒什麽單獨與皇帝說話的機會,她一個新婦能被皇帝召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面子。
她連忙請宮人幫忙檢查了儀容。太監在一旁笑道:“今日是巧了,陛下正在文華閣與丞相說話,知道夫人還在宮裏,就說見一見。”
鄭璎收斂眉目,跟随宮人來到文華閣偏殿,行禮之後,就聽到一個陌生聲音溫和道:“夫人請起。”
她緩緩擡起頭,果然丞相也在。宮中的禮數她知道,不可盯着貴人直視太久,但就算沒有這條規矩,她也不可能盯着皇帝仔細看。皇帝身量頗高,她只擡頭看了一眼,心中就不由贊嘆了一聲。
與先前去的宮殿不同,文華閣是皇帝會客讀書的地方,比別的宮殿更肅穆安靜。鄭璎努力舉止自然大方些,她知道蕭從簡也在看着她,不能給家翁丢了面子,幸好皇帝也沒有問什麽,只勉勵她幾句,祝她與蕭桓百年好合,又賞賜了幾冊新書。
走出文華閣好一會兒,鄭璎還是心砰砰直跳。正好蕭桓當值結束,她等了他一道回家。兩人同車而歸,說起方才的進宮鄭璎還是止不住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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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與我想的不一樣呢!”她與蕭桓新婚,正是最開心的時候,什麽話都藏不住,什麽都想說。
“怎麽不一樣。”
“皇帝既有威儀,又很和氣,看上去十分明智,”她壓低了聲音說,“從前不是都說汝陽王是個傻……”
蕭桓噓了她一聲:“越說越不像話了。”
鄭璎笑着靠在他耳邊道:“我明白,這大逆不道的話我只同你說。”
蕭桓這才沒說什麽,只道:“父親在朝中身居要職,這其中的利害你該明白。”
鄭璎本想再辯幾句,想到自己出嫁前長輩的教誨叮囑,便把話咽了回去。她心裏暗暗想,雖然皇帝與她想的不一樣,可皇帝對丞相信賴有加卻是和外面傳得一樣的,她在文華閣一會兒可就看出來了。
她靠在蕭桓身邊,想到将來,只覺得內心十分安穩。延平元年元月十九,她想,她可得記住這一天。
延平元年開春之後,朝中有幾件大事。首先就是新年之後開經筵。本朝的經筵從三月開始,每月逢五一次,請的都是名宿大牛,總體由文太傅主持。
文太傅雖然只留了個太傅的虛銜,但在朝中影響力極大。他做過高宗皇帝的老師,也就是李谕的父皇的老師,之後又做了孝宗皇帝的老師,如今又成了李谕的老師。文太傅是在高宗皇帝繼位之前,還是皇子時候,就為開始為高宗授課了。文家本身就是大族,與許多世家交好,世家子弟若是能通過文太傅的舉薦入仕,是很體面的,因此文太傅在朝中備受尊重。
即便李谕并沒有受過帝王教育,但他至少有常識,而且看過不少歷史劇。他的常識告訴他,朝廷中不可能是團結友愛的鐵板一塊。文太傅是刷滿了聲望值,蕭從簡是掌握着實權,李谕很難相信這兩人都對彼此沒有芥蒂。
這一年李谕不是光吃喝玩樂的,也有在觀察,不過近來朝中沒有大事,蕭從簡與文太傅之間依然相安無事,至少李谕在明面上看不出兩人鬥争的跡象。
他是期望這兩人不要鬥,因為他要站那邊是很明顯的。而他又不好意思對老年人下手太狠。
蕭從簡之前應了皇帝的要求,要為皇帝講兵法與歷史。排了他每月一次,一半時間講兵法,一半時間講歷史。
不過蕭從簡還沒上課,李谕就後悔了。蕭從簡第一次講課是三月十五,兩天之前蕭從簡就将厚厚一沓文書交給了李谕。
“這是什麽?”李谕十分詫異。
蕭從簡道:“這是臣要為陛下講解的內容,請陛下先過目。”
李谕立刻就懂了,這就是所謂的教學大綱。
可怕的是,這是蕭從簡全部親手寫的教學大綱,他認得蕭從簡的字跡。李谕不由一聲感嘆:“丞相……”
蕭從簡道:“陛下提前看了,我再講解,更易記住。”
李谕不由面紅耳赤,他到現在看書面文還是磕磕絆絆。他用韓望宗做文秘,一個很大的工作就是幫他翻譯。這件事情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蕭從簡之前也詫異過,說他該補的最基礎的東西。
蕭從簡是怕他正式上課的時候聽不懂,因此要他提前預習。
李谕回頭就把韓望宗找來,要他陪自己用功。韓望宗看了這本大綱,也感嘆了句:“丞相這是真要給陛下上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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