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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從簡身後跟着個小僮仆, 李谕也帶着兩個宮人,兩個貼身侍衛。其餘侍衛都是便裝,混在人群當中。一群人走在觀燈的人群中, 并不違和,就是蕭從簡李谕兩人都容貌不俗, 惹了些年輕姑娘頻頻回顧竊笑。
李谕上輩子是明星, 沐浴年輕姑娘們的注視已經習慣了。蕭從簡呢,一樣完全不為所動, 被人盯着看,也沒什麽不自在的, 依然該看燈看燈, 該看月看月。李谕想想也明白了,蕭從簡十八歲時候就名動京華,凱旋回來的時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姑娘。
李谕酸溜溜的想, 他怎麽不穿早個十年八年呢。早個十幾年, 蕭從簡剛剛發跡, 還是個少年英雄,他真想看一看那時候的蕭從簡。他聽人說蕭從簡比從前已經溫和許多,但在他看來,現在的蕭從簡已經夠銳利了,他想象不出他少年時候還未收斂鋒芒的樣子。
“樸之!”李谕喚蕭從簡的字。在吵雜的觀燈人群中說話不免要大聲些,他們不太好互相叫喚丞相和陛下。
蕭從簡看向李谕,李谕指指挂滿燈的燈謎花架。蕭從簡站在燈下,不一會兒就連猜中了十幾個。這下不僅是引來年輕姑娘的目光了,有幾個書生模樣的人也都盯着蕭從簡看,有人已經開口叫了兄臺,似乎有結識之意。
李谕笑着給侍衛一個眼色,毛頭小子立刻就被一群大漢給擠開了。
燈謎攤子上的老頭也喜歡蕭從簡,挑了盞金魚燈送給蕭從簡。蕭從簡笑着接過來,随手就遞給随從,他仍提着自己的紗燈。李谕也買了一堆東西給宮人抱着,就是圖個新鮮,宮外的東西不比宮內制造用料華貴,但仍能看到不少精致的手工,頗讓人贊嘆。
李谕不由又注意到蕭從簡提着的那盞燈——半舊不新,紗上繡着閨閣詩。該是個文靜窈窕女子提這樣的燈,與素淡正相宜。蕭從簡這樣的人提着,卻暗藏風流,惹人遐想。
兩人在朱雀大街上走走停停,然後去了面湖的酒樓。頂樓一整層都已經被清理幹淨,李谕與蕭從簡臨窗而坐。今年京中出了大火災。上元節時候民間放焰火被嚴格限制了,除了宮中,京中最大的規模的焰火就是在雁湖邊上。
他們到的時間還早,大的焰火還沒有開始,從酒樓高出向下看去,湖邊大岸上已經擠滿了人。湖
中游船也燈火通明。人聲,樂聲,與焰火聲交織在一起,歡呼陣陣。
李谕與蕭從簡就着淡酒,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李谕問到了蕭從簡的那盞燈——蕭從簡一進包廂,先把燈挂好,他總覺得蕭從簡對那盞燈有些太珍重了。
果然,蕭從簡說:“這是亡妻之物。上面的題詩是亡妻親手所繡。”
李谕一下子洩了氣。
他可以假裝忘記蕭從簡是他的丞相,卻不能忘記蕭從簡是個直男。即便忘記,也會被現實立刻提醒。
他之前也聽說過蕭從簡的家事。蕭從簡與妻子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可惜妻子六年前病故,蕭從簡懷念至深,甚至拒絕了續弦。故事說到這裏,說故事的人都要贊一句:天下還有這樣癡情的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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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谕從前不相信。他不相信這種太完美到刻板的故事,他在心中嘀咕過,也許這只是蕭從簡的衆多崇拜者對蕭從簡的美化,是粉絲的附會,是群衆想要一個完美而悲情的偶像。
然而此時此刻蕭從簡說了,這是亡妻之物。
“……她是喜靜之人,平時不愛鼓樂喧天之處。正月十五是例外,這一天她還是會出門看燈的。”
蕭從簡寥寥幾語,平平淡淡,仿佛談論的不是摯愛而是一位老友。
窗外突然紅光一亮,大焰火炸開了,巨響之後湖邊爆發出陣陣歡聲感嘆的聲浪喧嘩。蕭從簡轉頭看向窗外,他微微仰起頭,欣賞漫天的火樹與銀花。
李谕卻不看,他只看蕭從簡。
焰火有什麽好看,他看過比這輝煌千百倍的焰火,但他沒有見過第二個蕭從簡。忽明忽暗的燈火中,他看着蕭從簡,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他在想,像蕭從簡這樣位極人臣的男人,卻把一個平凡的女人挂在心上,是不是太奇怪了。她沒有被人說過特別美,特別有才華,卻一直被蕭從簡挂念,是不是太奇怪了。
哈。李谕在心中笑了一聲,他是在吃一個死人的醋。他原以為蕭從簡并不會深愛誰——蕭從簡應該深愛權力,這才符合丞相的人設。
乘車回去時候,李谕就安靜許多。回到宮中時候宮中的熱鬧也到收尾時候了,出宮的女官都趕在門禁前回宮,笑鬧聲之中就帶了許多急促與不舍。
李谕将帶回來的民間玩意賞賜給了衆人,一夜無話。
次日韓望宗過來時候,李谕問他昨日有沒有去看燈。韓望宗與何小姐的婚期已經定了三月,并不避諱。
“和鳳娘一起去看了燈,我與她都是頭一次在京中看燈。”他說起這事來,又謝了一遍皇帝。
李谕道:“那就好,那昨天晚上至少有一對看燈人是真開心,真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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