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蕭從簡本想把皇帝罵個狗血淋頭, 但皇帝那些胡言亂語一出,他想罵也無用。
只能揍了。
李谕伏在蕭從簡身上,說着說着就漸漸放松了對蕭從簡的鉗制。蕭從簡已經調整好位置,蓄力已久,對準皇帝的股間就是一膝蓋猛擊。
李谕說得情動已經半勃,被這一猛擊疼得眼淚都下來了。他斜着身子就趴在榻上,半天直不起身。
蕭從簡推開皇帝, 站了起來。他昨晚是被下了藥, 才被皇帝占了便宜。今日他正需要好好把事情捋一捋, 皇帝一來就撲到他身上糾纏,他是斷不可能再讓皇帝得手的。
兩人方才扭打的時候,皇帝不敢真打蕭從簡的臉和身體,用的是一個“纏”,盡力只縛住蕭從簡的手腳。蕭從簡沒這麽仔細, 都是真打在皇帝身上。
李谕調整了半天呼吸才算緩過來。
再擡起頭來,臉色依然蒼白。
蕭從簡見他這樣, 便道:“臣誤傷龍體,請陛下治罪。”
李谕只是呵呵一笑:“你何罪之有?我知道你是從心裏不願意。”
他每一句蕭從簡都認真聽着, 不管真話假話, 因為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他還不好判斷事情是變得更好了,還是更壞了。
他原來以為皇帝只是不滿他位高權重,功勞太大,才将他軟禁起來,慢慢定罪。最壞的可能是逼他自盡。
現在他知道皇帝竟然還有這一層心思, 他的性命暫時無虞,然而這就意味着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被軟禁在東華宮,與世隔絕。唯一真正能和他說話交流的人,就是皇帝。
“朕不會把你轉到東華宮之外的地方。”李谕坦白說。
他搖搖頭:“朕不能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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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從簡心中一沉,就知道皇帝瘋得徹底,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難說會關他多久。和男人睡一次,本不算什麽事情。蕭從簡知道有些人好這一口,沒什麽想法。皇帝去睡宮中的樂伶也好,太監也好,他絕不幹涉。
“那陛下打算關我多久?”蕭從簡問。皇帝總不可能關他一輩子。
李谕的眼珠子一動不動,他挺直了背,一字一句道:“蕭從簡,你聽好了。朕會關你一直關到朕艹膩了你為止。”
他撂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蕭從簡氣得原地打轉。他活了三十多年,從來沒這麽生氣過。貓正蹑手蹑腳穿過殿中,蕭從簡氣得憋不住大吼一聲,吓得貓喵嗚大叫一聲竄出去了。
李谕不是光心裏疼,他身上也疼——蕭從簡下手不輕。
只是他不能總是泡在蕭從簡那裏。外面還有許多別的事情。
這個夏天因為他未出去避暑,孩子們也只能在宮中過夏天。李谕讓工匠造了個大大的兒童泳池,水淺,池底用各色石頭拼出圖案,色彩斑斓可愛。
皇帝上午處理完政務,午後就去看孩子們玩水。七八個孩子在水池裏嬉戲。除了阿九,瑞兒,金妞,還有幾個宗親和公主家的孩子,最大的七歲,最小的就是金妞,得小宮女牽着她的手才能在水裏玩。
李谕坐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看着孩子,他最近睡得不好,這會兒在陰涼處聽着孩子們的笑聲,就有些睡意朦胧。
他正在半睡半醒間,就聽到旁邊皇後在和女官輕聲說話,無非是些宮中事務,還有京中命婦的八卦。
忽然就聽到皇後似乎在說鄭璎的事情。
李谕一下子醒來,問:“鄭璎怎麽了?”
馮皇後連忙道:“這事情我本來也要和陛下說的——鄭璎被帶回鄭家,這邊蕭桓又走了。她回了鄭家才發覺有孕了……”
李谕一怔。
若蕭從簡不出事。這時候蕭府會是多開心,這是合家上下期盼的長孫。這個孩子本應該父母雙全,從小備受寵愛呵護。
被他改變命運的人又多了一個。
“怎麽,鄭家難道不打算讓鄭璎生下來嗎?”李谕聲音有些冷。
馮皇後道:“這個他們不敢。只是在吵孩子的去處……是送走還是留下……”
李谕知道這肯定是鄭家人托了皇後幫忙探探他的口風。
他說:“孩子生下來。讓他們問鄭璎。鄭璎想留着孩子,鄭家就得好好養。鄭璎不想養……就送走。”
不管鄭家把孩子送去哪裏他都能找回來。
他下了決斷,此事自然就沒了争議。
晚間李谕洗澡時候看到手臂和腿上都有大片淤青。要是把他打得遍體鱗傷蕭從簡能消一點氣,他是心甘情願。他盯着這些傷看了半天,有點可惜沒有手機能拍下來。将來蕭從簡真和他好了,他就把這些受傷的照片翻出來給他看。
“你看,你那時候下手多重。”
然後蕭從簡會說:“是你先做禽獸之事。”
他只能從這些意淫中得到一些小小的樂趣。
皇帝身上的傷,只有貼身伺候的幾個宮人知道。但在皇帝身邊伺候的,都知道嘴要嚴密,皇帝不說傷從哪裏來的,不叫禦醫,誰也不敢問。
李谕沐浴之後換好衣服,又看看折子,等到夜深了,他才去了蕭從簡那邊。
白天皇帝離開後,蕭從簡一直沒歇着。他發完了火,就繼續忙他的書,之後打了兩套拳。他自覺體力比從前弱了許多,他以為自己應該能打得過李谕,沒想到真動上手,李谕并不比他弱。他能感覺得到,李谕并沒有真用全力和他互打。
他沒覺得自己老,但大病之後身體大不如前,是不争的事實。一想到這事情,他又想到皇帝那些胡言亂語——也只有這夜深人靜時候,他能想想這些事情。他不懷疑皇帝削他是為了大權,但皇帝想睡他也是真的。他先得正視這一點。皇帝到底是個年輕人,說是癫狂也好,癡狂也好,為了那一點床笫之事,就瘋成這樣。他又想到蕭桓,也是抵不住誘惑。
他想不明白。他年輕時候從來沒有被這種色欲之事沖昏過頭腦。
蕭從簡想着想着才慢慢睡着。
但他睡眠很輕,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就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擡起頭,就看到皇帝正爬上他的床。
兩人在黑暗中無聲地對視着。蕭從簡已經悄悄握緊了拳頭,他壓低了聲音問:“陛下,你在做什麽?”
皇帝慢慢向前蠕動身體,用氣聲說:“爬?床?”他慢慢躺倒在蕭從簡身邊,蜷起腿,側卧着,臉沖着蕭從簡。
“快睡吧。”皇帝低低地說。
蕭從簡怎麽可能還睡得着,他坐起來。皇帝擡起眼睛看着他:“我也不是夜夜金槍不倒的。今晚我不會碰你。”
蕭從簡靠在床頭,心平氣和道:“不知道我哪點入了陛下的法眼。”
李谕閉着眼睛,能和蕭從簡躺在一張床上,在夜闌人靜的時候說說話,本身就是一種享受。他不需要盯着蕭從簡,他能想象出蕭從簡此刻臉上的表情。
“你不知道嗎?你怎麽會不知道呢?你的樣子,你沒有在鏡子裏看到過麽?別人稱頌你的話,你以為都是假的麽?”
李谕溫柔地說。
蕭從簡默不作聲。
李谕又說:“你以為只有女子愛慕你麽?你以為只有朕……”他頓了頓,忽然笑了起來,說:“你不會不知道馮佑遠每次看你的眼神都特別深吧?若你肯讓他親近,他可得高興瘋了。還有國子監的周篤,他也是看到你就走不動路……”
“你知道這些麽?你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不管怎麽樣,你都不會在乎。”李谕說。
寂靜中只有李谕一聲近乎嘆息的呼吸聲。
蕭從簡緩緩道:“陛下為色相所迷了。再過幾年,我就會生出白發,會變老發福,陛下又是何必……”
李谕睜開眼睛,他溫柔地看着蕭從簡自然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用目光與它嬉戲。
“可你就是你。到四十歲是你,七十歲還是你。”
蕭從簡又想起皇帝白天時候那句關到艹你艹到膩為止。只覺得這無限柔情的話聽起來竟有些毛骨悚然。
“人年輕時候都這麽說,”蕭從簡淡淡道,“從前高宗皇帝,先有劉貴妃,後有賈妃,秦夫人,再後來到你的母親,雲淑妃。每一個,高宗皇帝喜歡的時候都是山盟海誓,十分動情。你像你的父親,迷上一個人,一件事,就是十分迷戀,非要耗盡這份迷戀才行。但真正深情并不是這樣。”
李谕笑了笑。他不好告訴蕭從簡,他根本沒有什麽對高宗皇帝的回憶,他對高宗皇帝的所知都是從紙上記錄來的。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但你一定不信。”
蕭從簡問:“什麽事?”
李谕說:“這幾年來,我沒有碰過別人。我沒有碰過皇後,德妃,賢妃。無寂和尚我沒碰過,馮佑遠我沒碰過。從去淡州開始。”
蕭從簡想說他不信,但皇帝的語氣平平無奇,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真的。
他仍在觀察皇帝,皇帝不再說話,一會兒就睡着了。
蕭從簡下了床,去榻上睡了。
淩晨時候他醒了,閉着眼睛聽皇帝的動靜。皇帝窸窸窣窣穿了衣服,在房間了徘徊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風景還是查看他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皇帝走到他面前。蕭從簡的呼吸綿長,和沉睡時候一樣。
皇帝幾乎無聲地喚道:“樸之……”
然後伸出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才轉身離開。
蕭從簡待皇帝走後才睜開眼睛。
之後幾日皇帝都依然來這裏睡,蕭從簡不怎麽和他說話。他改睡榻,榻上不夠兩個人睡,皇帝只好睡床。
他的手稿皇帝有時候來了也看,還和他議論一些章節。
只是這天皇帝似乎無事,來得早了些,他正在沐浴。
皇帝站在門邊只是看着。蕭從簡以前在軍營中,赤身露體無所謂,早就習慣了。
皇帝盯着蕭從簡的腰到腿看了半天,才笑道:“你之前還說自己會發福,我看你不會。”
蕭從簡穿好衣服,剛要從皇帝身邊走過,皇帝一把攬住他。
他能感到兩個人的身體都繃緊了,一般這是要幹一架的預兆。
但皇帝只是摟着他的腰,輕輕旋轉,哼着輕快的調子。
“我一直想這麽做……”
“什麽?”
“跳舞。”
他們的身體貼在一起,皇帝告訴他:“胯部放松。”
蕭從簡想掙脫,但皇帝将頭擱在他的肩膀上:“這樣慢慢搖晃,這樣轉。”
“這不是跳舞。”
皇帝聲音裏帶着笑:“是的,是這樣。我們不就正在跳嗎。”
貓在他們腳邊轉來轉去,似乎想要研究人類奇怪的步伐。
蕭從簡不知道這是哪裏的舞蹈,但他知道這很親密。皇帝在他耳邊輕聲說:“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蕭從簡說:“陛下……”
皇帝說:“叫我李谕。”
蕭從簡不肯,他不可能叫皇帝全名,太生硬。
他說:“你雖然這樣說,但你并不打算知錯就改?”
皇帝頓了一拍,慢吞吞說:“是的,我不改。”
蕭從簡嗤笑了一聲。他們的舞步已經停了下來,皇帝仍然摟着蕭從簡,說:“我想提醒丞相,那天我說要關你的期限并不是吓唬你。我們晚一天進入正題,你就會被多關一天。”
蕭從簡的背挺得更直了:“然後呢?”
皇帝溫柔道:“我想今晚就開始。”
蕭從簡說不,他不想。他又要準備和皇帝打架了。他無所謂,這次他會對準皇帝的臉打,非把他打到頭破血流為止。讓皇帝一走出去,就要被所有的朝臣問發生什麽了。
皇帝說:“今晚不行,可以。但總有一天會有。你現在吃的喝的,入口的所有東西,都是送進來的。朕什麽時候下藥都行。除非你什麽也不吃,什麽也不喝。樸之,你不是那種寧可餓死,也不願意失身的人吧?”
蕭從簡笑了起來,這次他是真笑了。
他放開了皇帝,說:“你試試看。我等着看你什麽時候再給我下藥。”
他氣定神閑,又意味深長,說:“李谕,你可以再給我下一次藥試試看。”
李谕的臉色就白了一層。
蕭從簡是何等聰明的人,他什麽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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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