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梁茗笙

李流清話音剛落,白玉猛地擡頭看向李流清。她清涼的嗓音仿若甘霖絲絲滲進了白玉的心裏,雖然人聲嘈雜可是白玉一擡頭便已知曉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李流清不經意的擡頭一看,便看見了含情脈脈又帶着些邪魅笑容看着自己的白玉,她的眼睛幽深無比,仿佛千年古井要将自己吸進去。李流清對白玉禮貌一笑,然後展扇不語。白玉就那樣靜靜地看着李流清,仿佛周圍那些叫嚣着要買下她初夜的人聲與她無關。她看着身着一身素白儒衣的李流清,從她纖弱的身姿便知道了她是女兒身。李流清的臉龐邊垂落了幾縷墨發,将她白皙的面容映襯得越發清秀,這樣隽秀俊逸一樣的人物是天上掉落人間的谪仙麽?

“不知那位公子願意出價幾何?”白玉忽然擡手指向李流清,眼神仍癡癡的在她面龐上流連。白玉的聲音很有磁性,一剎那間竟然讓人難以分辨雌雄。

李流清好像早就料到了白玉會牽扯上自己,她從懷中拿出一錠金子,然後從自己的位子上朝白玉走了過去。

“一錠黃金為聘,不知可否?”李流清将黃金輕輕放在白玉的琴桌上,面帶微笑的看着白玉。

“黃金略顯庸俗,不知公子可有更好的聘禮?”白玉将她如削蔥根般的玉指覆上了李流清的手,然後将李流清手中的黃金往李流清身邊推。

白玉的五指冰涼如雪,李流清感受着這個不可一世的邪魅女子身上的溫度忽然很想擁她入懷。只是很純粹的想要給你溫暖。

“既然如此,那麽請在座的各位為我做個見證。蒼天為媒,大地為妁,我以我一生自由為聘只為求佳人伴我左右,此生不分離。”李流清反手握住了白玉的手,将她的手擡了起來向衆人示意。話音剛落,李流清看向白玉,目光灼灼:“不知這個聘禮白玉姑娘可否滿足?”

白玉一笑不語,然後彎腰抱起了她的古琴朝二樓走去。

“诶?人怎麽就走了?這位公子還沒出價呢!”臺下的人不滿的抱怨道。

“白玉姑娘的意思很明顯,她看上我了,我想你們應該沒人會出兩錠金子和我搶吧。嗯?”李流清留給衆人一個傲然的微笑然後跟着白玉上了二樓。

“梁茗笙。”白玉一進門就躺在了由冰蠶絲墊鋪就的美人榻上。

“嗯?”李流清剛進門,一臉不解的看着這個躺在美人榻上的邪魅女子。

“我叫梁茗笙,不叫白玉。”梁茗笙坐了起來,眯着眼看着這個站在逆光中的白衣仙人,聲音有些沙啞。

“哦?為何外面的人都叫你白玉呢?”李流清将玉扇合起,一副風流公子哥的派頭。接着,她走到梁茗笙前面的黑木桌前坐了下來。

“他們只配叫這個名字,而你,不一樣。”梁茗笙含笑看着李流清,眼眸如水。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拿着身旁奴婢遞過來的濕巾擦着略施粉黛的臉。

卸妝過後,原本嬌媚的梁茗笙瞬間有了幾分男子氣概,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嘴角微微上翹,依舊邪魅,再加上她富有磁性的聲音,若不是這身血紅嫁衣,真讓人看不出她是位女子。

李流清靜靜地打量着這位多變的女子,心中又是驚訝又是贊嘆。這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陰陽結合,既有陽剛之氣又有柔美之姿,時男時女,無論她是以怎樣的身份出現,都是所有人目光的集中點。

“我有何不一樣?”李流清眼眸含笑,注視着梁茗笙。

“你是女人,他們是男人。”梁茗笙将濕巾扔給了奴婢,然後脫下了身上的血紅嫁衣。嫁衣褪去,是充滿誘惑的黑色長袍。

梁茗笙笑意盈盈的朝李流清走去,然後在她面前停下了,接着她彎下了腰。李流清屏住呼吸,靜靜地看着梁茗笙。梁茗笙看着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看着自己的李流清,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梁茗笙一揮手将頭上的珠釵盡皆甩了出去,然後又迅速地按住了想要起身逃走的李流清。

“予君享用。”梁茗笙的唇貼在李流清的耳根處,呼出了熱氣讓李流清耳根發癢。

李流清慌亂的推開梁茗笙,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明知我是女子,還如此戲弄我!”

李流清将梁茗笙推開,可是梁茗笙卻一個反手抱住了李流清,然後扯下了她的玉環。“這個玉環好生精致,喲,還刻着富貴牡丹呢。”梁茗笙在李流清繼續推開自己之前松開了手,細細的看着手中的玉環。

“你不是女人!”李流清在她抱住自己的時候忽然注意到她有喉結。

“你要驗身麽?”梁茗笙上前抓住李流清,“含情脈脈”的看着她,眼中盡是戲弄的笑意。

“怎麽……。”沒等李流清問完,梁茗笙便抓着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李流清登時羞紅了雙臉。

“既……既然你是女子,為何有喉結?”李流清結結巴巴問道。

“你管我?剛剛你已經出錢買下了我的初夜,現在咱們要不要就來兌現呢?”梁茗笙戲谑道,然後裝腔作勢的開始寬衣解帶了,吓得李流清奪門而逃。

李流清剛剛回到府中便發覺氣氛有些詭異,為何這個人會在自己的庭院,父親又去何處了?

“參見太子。”李流清恭恭敬敬的給炎君行了個禮,然後輕蔑一笑:“不知太子爺來我的庭院作何?”

“李流清。”炎君閉着眼睛呢喃道,轉而忽然怒目而視:“你好大的膽子!”

“殿下有何指教?”李流清自知去青樓之事已經敗露,索性就默認了。

“身為丞相之女,大家閨秀,竟然去那等有損身份的地方,既然丞相不管你,那麽我來擔起這夫婿的責任替丞相好好教導你。”炎君抓住她的手就往丞相府外走。

李流清沒有掙紮,眼睜睜的看着他把自己拉出了相府弄上了馬車。李流清心中很是憤怒,可是怒到極致也便沒了反應,她倒想看看這個自己所謂的“夫婿”會如何教導自己,他又如何阻止自己去做有損身份之事?

呵,他憑什麽認為青樓就是有損身份之地,高高在上的人啊,你又怎麽懂得她們有多努力的在活着?

兩人在馬車上一路無言,夕陽破碎的時候剛好到達了太子府。

李流清下了馬車,眯着眼睛看着那塊寫着大金字——太子府的匾額,只覺得刺眼無比。今日我是以相府千金的身份進這個大門,改日我又将會以什麽樣的身份進去呢?

“進去奴婢會帶你去換了衣裳,然後你來大廳陪我用膳。”炎君淡淡地看了裏流清一眼,眼中暗潮湧動帶着些內疚。

“是,殿下。”李流清看到他眼中的內疚,不屑的笑道。

兩位約莫十三四歲身着宮裝的奴婢上前來引了李流清去換衣裳,奴婢帶着李流清穿過幾條抄手游廊,再經過幾間抱廈到了花園,過了橋到了一處清靜的小院子。只見院中有一條鋪着鵝軟石的通道,兩旁種滿了翠竹,通道的中央有一套石桌椅,繞過石桌椅便來到了一間布置得格外清雅的小屋。

“姑娘請穿這件衣裳,稍後奴婢便帶您去大廳與殿下共用晚膳。”一位相貌清秀的小婢女從雕花大衣櫃中拿出一套水藍色的直袖交領雲錦衫,跪在李流清的身前将衣裝高舉至頭頂。

“我要先沐浴。”李流清蔑視的看了那件精致的衣裳一眼,冷冷地說道。

“是。”婢女将衣服放下,然後對另一個婢女說道:“姑娘要沐浴,你快些去準備。”

那位婢女點了個頭然後匆匆退去。

“姑……”剩下的那個婢女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流清打斷了。

“你退下吧。”李流清揮了一下衣袖,然後坐在了窗前的軟榻上,看着外面竹影斑斑,倒映在小河流中的樣子。

婢女聽話的退下了。

一炷香過後,沐浴過的李流清已被帶到大廳。炎君正端坐在餐桌的正位,十指交叉相握放在桌面上,細細的打量着身形柔美的李流清,一剎那失了神。她一頭烏黑的秀發只用一根簡單的烏木簪束起,水藍色的直袖交領雲錦衫将面無表情的李流清襯發的越是不染世俗。她眼神淡漠,這世間在她眼裏皆是塵埃;她眉尖若蹙,這天下在她眼裏她是君王;她蓮步輕邁,芳華絕代。

“拜見太子。”李流清嘴角一勾,微微行了個彎腰禮。

“到我身邊來。”炎君的下巴朝他左邊的位置揚了揚。

李流清聽話的走到了炎君身旁,“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以太子妃的身份陪我用膳。”

炎君這句話很明顯,就是想要教教李流清為妻之道。李流清明白了炎君的用意,心中半是惱怒半是可笑,無奈太子終是太子,她又可奈何?再三思量後李流清終于拿起太子面前的琉璃菜碟為他添菜,她挑了些青菜時蔬後便将碗放在了太子面前。

“你為何不問我要吃什麽愛吃什麽?”炎君看着眼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往自己的菜碟中挑的盡是一些綠油油的青菜時有些郁悶。

李流清嗤笑了一聲,坐了下來拿起自己的碗筷自顧自的吃起了飯,她的動作慢條斯理,悠閑得很。炎君單手撐着下巴,側着頭眼含笑意的看着這個調皮女子。是誰,一舉一動皆如清風仿若九天玄女?又是誰,嗤笑俏皮行動行流水可愛如嬌俏女子?我的心神,皆為你的一舉一動而蕩漾。

“太子是想教導臣女為妻之道?可是臣女所求不過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既然以後我們終是要成親的我不妨現在就和太子直說了,臣女不懂得以夫為綱,所以用膳布菜之事臣女不會去做;沐浴穿衣之事臣女不會去做;相夫教子之事……臣女也不會去做。若太子覺得臣女教養有缺不如趁早求皇上另為您挑選佳人。”李流清将一根白菜送到嘴中細嚼慢咽後緩緩說道,一臉的譏笑。

“那你會做什麽?”炎君看着這個正在心裏暗暗得意的女子,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臣女只懂得風花雪月,不懂得人間世故。”李流清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清絕的恬淡笑容。

“那我就陪你風花雪月,府中之事自有我主持。”炎君寵溺的看着這個眸光閃爍的女子,柔聲說道。

“咳咳……”聽到這句讓她無法反駁的話李流清将剛剛喝下的白蓮銀耳湯一口吐了出來,她用一只手捂着嘴巴,雙肩不停地抖動。

炎君趕緊上前為她撫背,卻被她擋住。“不要碰我。”李流清急忙說道。

炎君并沒有聽她的,他一只手抓住李流清那只擋着他的手,另一只手附上了她的脊背,他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李流清的背,些許是因為他用了點內力的緣故,李流清很快就恢複了平穩的氣息。看見李流清好了些,炎君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我吃飽了。”炎君聲音并無半絲波瀾,可是他黯淡的眸光卻在訴說着他此時憤怒的心情。

沒錯,炎君現在十分氣憤。李流清的那句“不要碰我”讓他深深的感受到了李流清對自己的厭惡之情,他已經對她萬般包容千般寵愛了,她為何就是要這樣拒自己于千裏之外?雖然心中惱怒,可是炎君卻不願意對李流清沉着臉,她可以拒絕自己千萬次,可是自己卻不能傷她半分毫。愛到極致,便會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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