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找上門來

“太子爺留步。”李良叫住了腳步匆匆的炎君,快步趕了上去。

“丞相何事?”明明知道李良找自己是因為李流清在自己的府中的緣故可是炎君就是不願說破。

“禀太子殿下,小女流清已經在您的府上住了一個月了,雖然吾女雖性格頑劣,但是教育一月已夠,女兒家名節為重,還請太子歸還小女。”李良語氣堅決。這一個月中他曾多次向炎君請求接回李流清,可是炎君就是不願意放人,還多次以教導不力為借口說得李良啞口無言,這次一月已經過去了,李良實在是不願再等了。

“既然深知女兒家名節為重,又怎會允她去那煙花之地?”炎君的聲音輕柔卻帶着些威脅之意。

“這是臣管教不力,等那孽障回府老臣必定會狠狠責罰于她的。”李良拱着雙手,将頭埋得更低了。

“你若打了她,痛的是本宮罷了。”炎君擡頭看向遠處的悠悠白雲,嘆了口氣,聲音輕到連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李流清,陪我飲了這杯酒。”炎君将手中的夜光杯朝李流清的方向揚了揚,嘴角微翹。

“臣女遵命。”李流清伸出青蔥玉手端起她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複又放下。

看着她明明不想喝酒可是勉強自己喝下的樣子,炎君不禁悲從中來。

“你。。。。。。你太過順從了,我,竟不能從你身上感覺到人的氣息。”炎君苦笑道,然後仰起頭将杯中的佳釀一飲而盡。明明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想喝,為何你還是要喝?

“太子是人中之龍,臣女只是一介愚民,太子說什麽臣女自然要做什麽。”就像聖旨一樣,我也不能有半絲違抗之意不是嗎?

“你害怕我。”炎君從李流清的譏笑中看出了她隐藏在內心的情緒,“原來你對我有的不只是厭惡,還有恐懼。李流清,你說,我是該覺得慶幸還是悲哀呢?”慶幸你對我有的不只是厭惡還有其他的感情,悲的是你對我的感情全部都預示着你要離我越來越遠。

“臣女怎敢?”李流清低下了雙眸,不再多說。我的确是害怕你,因為只有你一眼就能看穿我所有的情緒,你這樣的人,怎麽能讓人不恐懼?

“罷了,李流清,你給我滾吧,滾回你的相府去,我這段時間都不想再看到你。”本該是暴怒的話語卻被炎君輕輕地從口中吐了出來,他好像用盡了身上所有的氣力說這句話,話音剛落他就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李流清,你說,我看不到你是不是我對你的感情也會慢慢減弱,直到沒有?帝王本該無情,如果是那樣的話,真好。

“姑娘,丞相府到了。”趕馬車的太子府小厮跪在地上說道。

李流清掀開簾子,擡頭便看見了自己的府邸的大門。久違了。

“你走開,我自己下來。”李流清對仍舊跪在地上想要給自己當人凳的小厮揮了揮手。

小厮順從站在了一旁,李流清輕輕一躍便從馬車上落在了地上,身姿如行雲流水。

“若無其他吩咐,奴才就回太子府了,姑娘好生珍重。”小厮重新坐上了馬車,對李流清抱拳說道。

“恩。”李流清輕聲應道。

小厮揚鞭驅車而走,馬車掀起的灰塵還未觸及到李流清的衣衫,李流清便邁出了即将要跨進相府的第一步。

“李流清,你晚上做夢想起我時可曾會不安?”李流清的右腳正停在半空中時,一個如露珠擊打水面般清脆的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帶着淡淡的怨念。

李流清從容的轉過身,只見眼前的人頭頂束着一個白玉冠,身穿一襲白色衣袍,手執一柄玉扇,面若春曉之月,雙頰紅潤,嘴角微揚帶着一絲自嘲,雙眼水光流轉透着鋒利,如刀鋒一樣的眉宇微微皺着,雖然她在笑,可是她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無不在告訴你:不要靠近她。

李流清停下了最後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梁茗笙,好久不見。”李流清瞟了一眼她手中的玉扇,是自己上次遺留在群芳閣的。

“嗯,的确是好久不見了。”梁茗笙眯起鳳眸似在計算着兩人離別的日子。

“找我何事?”李流清又瞟了一眼挂在她腰上的玉環,咦,這玩意怎麽也掉在群芳閣了?

“那一晚是誰用一生自由為聘求我伴你左右的?怎地,一個月未見,你就變心了?”梁茗笙用扇子挑起李流清的下巴,睥睨着她,聲音冰冷到極致。

“我是女子。”李流清看着怒氣沖沖的梁茗笙,眼色竟溫柔了不少。

“怎麽?這就是你失信于我的借口?是女子又如何?”梁茗笙看着李流清溫柔的眼光怒氣稍減。

“是女子便不能伴你左右此生此世不離不棄。”李流清仿佛看穿了梁茗笙內心所想,她的聲音清涼柔和卻擲地有力将梁茗笙的那絲希望破碎成塵。

“當初諾言是你許下的,你想不負責任嗎?”梁茗笙怔怔的看着李流清,她只能抓住李流清當初許下的空口諾言當做救命稻草,乞求她不要如此無情。

李流清看着一身男裝打扮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梁茗笙,再看着她眼中如水的悲傷,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根救命稻草梁茗笙果然抓對了。

“我們這樣在相府門外拉扯讓外人見到了不好,你随我進去吧。”李流清伸手握住了梁茗笙的手牽着她朝相府走去。

這樣……算是你答應伴我左右此生此世不離不棄了吧。

“坐。”李流清将梁茗笙按在椅子上,松開了她的手。

“你要去哪裏?”梁茗笙反手又抓住了李流清的手。

“我去給你倒茶。”李流清搖搖頭,無奈的看着這個有陽剛之氣卻又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子。

梁茗笙莞爾一笑然後松開了手。

李流清将一杯倒滿了西湖龍井的茶杯遞在了梁茗笙的面前。

“這個杯子除了你以外可有人用過?”梁茗笙嫌棄的看了一眼李流清手中的杯子。

“。。。。。。”

李流清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然後從櫃子中拿出了另一套黑釉瓷杯,将杯子一一用滾水洗淨後倒了兩杯茶,然後把其中一杯端到了梁茗笙面前。

“現在你可以喝了吧。”李流清柔笑道。

“你為何對我這麽好?我是青樓中人,你不嫌棄我?”梁茗笙仰頭看着李流清,滿面悲傷。

“。。。。。。。。。。。。。。”明明是你只用別人未曾用過的杯子喝水的,怎麽又來問我為何待你如此好?李流清瞬間覺得語言很是蒼白無力。

“因為我要伴你一生不離不棄啊,怎能嫌棄你。”半是玩笑,半是正經。

聽到李流清如此深情的話,梁茗笙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邪魅的臉龐。看到梁茗笙這樣絕色的笑容,李流清一下失了神。

“你今日來找我何事?”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李流清将眼光看向門外。

“今日?自你那日落荒而逃後我每一天都來這裏找你,可是你家下人從不曾讓我進府一步。”梁茗笙不在意的笑了笑。

被梁茗笙的話語吸引了目光的李流清看着眼前這個桀骜不馴的人,腦袋裏幻想出了梁茗笙被自己家的下人趕走的畫面,只覺得心有些絞痛。這樣不羁,這樣傲氣的梁茗笙怎麽能被那等奴仆欺負?

“日後若你要來找我,便将你腰中的玉環給他們看,然後告訴他們你是我李流清要相伴一生的人,他們便不敢再阻攔你了。”

梁茗笙輕笑着點了點頭,“看不出你一介女流,講出來的話卻這樣像男子,霸道之味很足啊。”

“彼此彼此。”李流清啜了一口清茶,悠悠的說道。

梁茗笙靜靜地看着李流清突然笑出了聲來,“你說,我們兩個是不是絕配?”

李流清愣了一下,然後又回過神來,笑道:“是啊,我們真是絕配。”

“五日後送花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送花神?”

“嗯?什麽是送花神?”李流清眼中全是問號,作為丞相千金的她從來沒有參與過這種民間的祭祀活動。

“你單回答我要不要和我一起便好了,要的話,我那日清晨來接你,若不要,那我就自個兒去了。”梁茗笙挑了挑眉,嘴角不羁上揚。

“嗯,好。那日你來接我。”看見梁茗笙的不羁與任性,李流清很開心。她喜歡這樣的梁茗笙,狂放不羁,任意而為,不用顧忌任何人任何事,這樣的梁茗笙簡直讓李流清妒忌。

“嗯,天色有些晚了,我要回群芳閣去了,五日後見。”梁茗笙打開玉扇朝自己扇了幾下,然後起身離去。

“等等。”李流清拉住她,“我讓管家送你回去。”

“不必,我豈是那麽弱小的人。”梁茗笙傲然一笑,大步離開。

看着這個風流邪魅的人就那樣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李流清心裏真有些不甘心。我多想像你一樣來去自如,只要一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好了啊。梁茗笙,遇見你真好,很多很多我不能做的事看到你可以替我去完成總覺得心裏的遺憾少了一些。

若不是你日日來府中尋我,你于我來說不過是一個陌路人。梁茗笙,就這麽簡單你就讓我想要與你結為摯友;梁茗笙,就這麽簡單你便讓我相信上了你;梁茗笙,就這麽簡單……

梁茗笙,你是神是妖?

在晚飯時刻李良終于回府,他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想要看看李流清是否安好,當他看到李流清完好無損的給他請安時他的心終于落地了。這個女兒不知是修了什麽好福氣,竟讓自己對她如此挂心。

“清兒,太子對你去青樓一事十分不滿。日後……你可要收斂一二。”李良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緒。萬千情緒,都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消散了。

“女兒知道。”

“此番去太子府可有受什麽委屈?”李良給李流清夾了一筷子青菜,他知道李流清最愛吃青菜。

“爹請放心,該受委屈的是太子爺,不是我。”李流清給了李良一個安撫的笑容。

“你可知道為何我不願你嫁給太子?”李良放下筷子,眉頭緊鎖。

“為何?”其實李流清知道大部分的原因,可是李流清就是想聽李良自己講。

“一入宮門深似海,我不願你被人涉及陷害這是其一;李家勢大,皇上定不會善待你這是其二;你嫁過去後要與別人共享一夫這是其三;清兒,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會努力護你喜佑平安的。”李良一一細數,處處處心積慮為了李流清一生幸福快樂。

“爹放心,流清這一生定當會舉世無憂的。”李流清恬淡一笑。

“這一個月群芳閣的白玉日日來求見你,你可知道?”

李流清愣了一下,她木木的看向李良:“知道,爹。”

“我看此人接近你必有所圖,你切記萬分小心。”

“她一介青樓女子能圖我什麽?”李流清故作鎮定。

“借你之力攀龍附鳳。不過,若是她能讓太子對她上心,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李良笑道,“如此,清兒你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爹,女兒堂堂相府千金豈會要一個青樓歌妓幫忙,爹就放心好了。最壞的打算不就是嫁給太子,此生生活在勾心鬥角之中嗎?女兒都已經準備好了,女兒知道,無論如何你總是會護着我的不是嗎?”當李流清講到“青樓歌妓”四字的時候明顯底氣有些不足,她只能用一個比一個還燦爛的微笑來掩飾自內心此時的慌亂。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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