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遷怒素衣

鎏尚國習俗,農歷二月二花朝節上迎花神,芒種節日送花神。送花神即餞送花神歸位,同時表達對花神的感激之情,盼望來年再次相會。

通常送花神分為兩類,一類是在芒種節當日民間會、舉行較大的祭祀活動,只允許男子參加。另一類是在芒種次日白天,閨中女兒可在家裝扮園子、上街購買各類熏香花包以及擺祭祀桌案所需的線香紅燭和水果。晚上便可在月光下擺桌案進行祭祀,祈求花神給自己閉月羞花的容貌和白頭到老的愛情。

梁茗笙說五日後來接自己,就是說芒種那天她便會來,所以自己是要與她相處兩日了,李流清開始內心滿懷期待。

距梁茗笙來接李流清還有兩日,李流清在家中實在是坐不住了,天色微亮就攜了素衣出了相府。

天色熹微發亮,李流清身着一身水藍色清袍,手執檀香扇一副潇灑公子哥打扮,她大步流星的走在青磚鋪就的街道上。素衣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子,一路走來氣喘籲籲。天色霧蒙蒙的,青中泛白,賣馄饨和饅頭包子的小店家們已經擺好了桌椅,從蒸籠裏冒出去白汽擋住了半條街。

“店家,兩碗豆漿兩根油條和一小籠子包子。”李流清合起檀香扇對店家友善一笑,然後走到最靠裏面的桌子停了下來。

“少爺,今兒個我們出府作甚呢?”素衣走上前去為李流清擦桌凳。

“到處看看,以後就沒什麽機會出來了。”李流清嘆了口氣,又想起了那個剛毅的女子。

“少爺,再有不到七個月的時間您就要進府了。您欲将白玉姑娘如何處置?帶進府去嗎?”其實這個問題素衣早就想問李流清了,只是今日才有時間開口。

“你怎知我就一定會進府?”

“就算您不進府,您又該如何處置她?她是風塵女子,您是名門之後,您要老爺怎麽去接納她……接納她嫁入咱們府上。”素衣的雙頰已經豔紅發燙了,若不是那日她躲在窗外偷聽到了白玉和自家小姐的對話,她還不敢相信,白玉竟會喜歡上自己的小姐,女人怎麽……怎麽去愛女人啊?若讓別人知道了還不把她們當成是妖精給燒了。

“呵,素衣,你想多了。她在群芳閣過得逍遙自在又怎會要進我們府?況且,我幾時說過要娶她了?”李流清冰涼的嗓音直貫素衣的耳朵,聽得素衣一陣頭皮發麻。

“可,可您也不該與那等人來往。”素衣有點結巴了,這是她第一次指責自己的主子,縱然她知道李流清從未動過怒,可是她知道這一切只是表象而已,她的主子骨子裏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人。李流清如貓,慵懶時不屑與你計較,一旦與你計較起來非撓你幾爪子不可。

“那等人?那等人是哪等人?素衣,我沒有聽清楚。”李流清放下筷子,十指交叉相握放在桌上,一臉危險的笑容,看得素衣心裏發怵。

“少……少爺。”素衣嗫嚅道,此時她的臉色已經被吓得慘白無比了。慵懶的貓果然亮起了她鋒利的爪牙,只因為一個相識不過一個月見面不過兩次的青樓女子。

“在我心中,你連她的一個指甲蓋也比不上。素衣,你給我滾回去吧。”冷眸一橫,殺機盡顯。

“少……少……少爺,素衣是打小陪着您長大的,您當真要為了一個青樓女子這樣……這樣待我嗎?”素衣雙眼含淚的看着李流清,哀求道。

“呵,陪着我長大的?”李流清冷笑道,“那你應當知道,我從不說笑。快給我滾回府去吧,這以後最好少出現在我的眼前。”

李流清決絕的語氣讓素衣不敢再哀求,這樣如地府修羅的人真的是她的小姐嗎?還是說小姐她真的願意為了那個有喉結的怪胎自願堕落地獄?明明是那麽與世無争,那麽淡雅的像神仙一樣的人物,為什麽,為什麽要為了一個本來就在地獄的人自毀一生!!!

李流清看着素衣不甘心離去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她本以為和她打小一起長大的人會和世人不一樣,可是她竟然那樣膚淺。我們生而為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也無法選擇自己的未來,本來就是那麽一件可悲的事情,你們憑什麽稱她為那等人,你們憑什麽将我想珍惜的人踩在腳底?

李流清趕走了素衣以後,一個人在街上閑逛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時。

現在是梅雨時節,整個天空一片陰翳,烏雲翻滾咆哮而來,似要将整個人間吞咽入腹。狂風大作,吹得行人匆匆。李流清不緊不慢的在街上走着,周圍的小販匆匆收拾了小攤準備歸家,在這一片匆忙中李流清悠閑的步伐顯得是那麽的格格不入。不一會兒大街上的小販都走光了,只有占着門面的店還開着,整條街上只有李流清一個人的身影。

李流清在思考一個問題,她該如何擺脫那門親事?父親高位處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真要選擇他肯定會棄卒保車。況且嫁入皇室,對于父親來說亦是好事一樁,人人都會想要往上爬,只要自己足夠聰明,給相府帶來的就不是災難而是福運,父親……應當也不例外吧。

李流清不敢把寶全部押在父親身上,就算父親是真真切切的想要護着自己,但當個人與家族相比時,無論是誰都會選擇家族,這是我們生來就背負的使命和責任。

李流清不敢賭,不敢賭自己與家族孰重孰輕。在世間,我們得找準自己的位置。李流清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過分看重梁茗笙,因為梁茗笙任性而為桀骜不馴,像極了內心的自己。她不敢做的事,梁茗笙從不忌憚,這樣的人,讓她好生羨慕。

忽然,就是很想要見見她。

李流清開始朝群芳閣疾步走去,她要見見那個嘴角總是挂着不羁,眼神總是充滿不屑的女子。一柱香的時間,她到了群芳閣的門口。可是群芳閣是晚上營業,現在才是正午,裏面的姑娘還在安歇,整個大門緊閉着,整個群芳閣安靜如深淵。

李流清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擡頭看着群芳閣的匾額。那是一塊千年檀香木,上面燙着肆意飛揚的“群芳閣”三個金字。整塊匾額呈被切了四個小角的長方形狀,周邊雕刻着精致複雜的花紋。匾額的上方是群芳閣長廊上的一個窗戶,妖嬈的紅紗簾被狂風吹出了群芳閣,在雨中飄揚着。

“李流清。”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李流清背後傳來。

李流清轉過身,又是太子。不是冤家不聚頭,李流清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後給炎君行了個禮:“拜見太子殿下。”

炎君冷笑了一聲朝李流清邁進了一步,他伸出手挑起了李流清的下巴:“好一個翩翩風流俏公子。”

李流清緊皺着眉頭,這個王城怎地這般小,怎麽總是遇見自己不想見的人。

“你真是不聽話啊,日後若你進了太子府的門,我該怎麽□□你呢?嗯?”炎君作勢整理自己的衣袖,眼中戾氣毫不掩飾。

“這群芳閣中是有怎樣的可人兒引得我的太子妃念念不忘啊?你說,我把它一把火燒了如何?”看到李流清一句話都不說,炎君更加憤怒了。他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李流清,嗜血的氣息從他的話語中噴薄而出。

“李流清,回答我,我要将它如何處置。”炎君憤怒的抓住李流清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懷裏。

“不如就一把火燒了吧,我瞧着這地方心裏也不大痛快。”李流清對炎君微微一笑。

“你!”炎君怒瞪着李流清說不出話來。

炎君看着面前這個氣定神閑的俊俏公子,忽然就笑了。他一笑,仿佛冰雪消融,百花齊放,整個世間都回蕩着歡快的歌兒。炎君越笑越燦爛,他的笑聲如同黃鐘大呂般宏亮,貫穿了整條大街。忽然,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整個人間因此靜止,然後,下一刻他就抱住了李流清,他手中的油紙傘因為他的放手掉落在地。等李流清反應過來時,炎君已經将她死死抱在懷中了,無論她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炎君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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